12世纪末,正值日本镰仓幕府时代,禅宗思想由中国传入日本,其对于生死的淡然与幕府宣扬的武士精神不谋而合,因此获得了统治阶层的支持。 禅宗强调通过长期冥想来获得参悟,僧人最理想的状态是闭关于自然的山谷中独自修行,又因难以实现,他们便创造了禅意不输深山幽谷的庭院。 <h3>如果只有一方小小的土地,没有山、没有水,也没有森林,怎样营造出自然意境?日本人想到了替代方式——枯山水庭院。所谓“枯山水”,便是石为山、木为林、砂作水,于方寸之地勾勒出自然间的千沟万壑。不过,模拟自然景物只是第一步,怎么才能让各个元素融为一体,真正营造像空山幽谷一样使人忘却尘俗的意境呢?</h3></br><h3> 金刚峰寺,日本高野山<h3> 枯山水景观<h3><strong>立体的山水画</strong></h3></br><h3>人们可以在京都大德寺内的大仙院找到答案。与中式园林“移步易景”的游览方式不同,枯山水景观是僧人静坐参悟的对象,有着独特的欣赏角度——从住持书房向东北角望去,窗中景仿若一幅立体的山水画。</h3></br> <h3>伊藤仁三郎《大仙院》,木版画,15×10.5cm,1950年<br></br></h3></br><h3>此处造景体现了宋代山水画的构图审美。北宋是山水画发展的高峰,而著名画家郭熙提出的“三远法”对营造清远高旷的意境有着重要影响。不同于西方的“焦点透视法”,“三远法”打破了只有一个视点的局限,强调通过仰视、平视、俯视的不同视角来描绘景物,以把人的视力和思想引向远处、摆脱尘嚣。</h3></br><h3>郭熙的《早春图》和大仙院东北角的构图有异曲同工之妙,使三种维度的“远”都得到了体现。</h3></br> 郭熙《早春图》,绢本,158.3×108.1cm,1072年<h3>“高远”是指“自山下而仰山颠”,反映在仰视所见的巍峨雄伟的山势。《早春图》正是通过纵向铺展,从山脚到山顶占据整条中轴线,气势迫人,使观者有仰视之感。</h3></br><h3>而从大仙院书房向东北角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小石桥,白砂如湍急的河流从桥下穿过,四周点缀着低矮的石块和灌木。紧随其后,两块嶙峋巨石拔地而起,通过对比建立了画面的“高远”。</h3></br><h3> 大仙院东北角《早春图》与大仙院对“深远”的塑造都体现在对泉瀑的描绘。郭熙笔下的泉水层层堆叠、蜿蜒曲折,仿佛丘壑都浓缩在画布的尺寸之间,由此拓展画面的纵深。而大仙院两块立石右侧也有一条蜿蜒的瀑布,由带有纵向白纹的石块前后堆积而成,仿佛溪谷层层错落,加强了布景的深度。 《早春图》局部最后,“平远”是指“自近山而望远山”,通过俯视的角度画出山水四周辽阔的空间。例如,在《早春图》画面左下方,作者细细描绘了山间的行人、流水、松柏,一切都没有被前面的山丘阻挡,清晰可见。大仙院的“平远”则是由其南侧的观赏亭构建的。从坐于书房到立于亭下,人的视角变为俯视,便可以将每一处细节尽收眼底。 <h3>《早春图》局部</h3></br><h3> <br></br></h3></br>大仙院南侧全貌除了庭院东北角的“三远法”构图,大仙院其他区域的设计也深受宋代美学的影响,布景简洁。地面被大片白砂覆盖,细砂被犁出如波涛、涟漪等多种纹理,零星点缀着石块和绿植,一如宋代山水画中的大片留白,使整个花园充实、简朴而有余韵。<h3> <h3>大仙院</h3></br> <h3>佚名《江上青峰图》,扇画,宋代</h3></br>通过这种造景方式,自然的崇高美感被凝聚于方寸之间,多维度的“远”使思想穿透空间的束缚。当禅僧在大仙院中打坐参悟,静静感受庭内景观和景物之外的留白,时光悄然溜走,却愈发深邃。<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