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拐弯处

丘山雨田

北京的大气治理成效非常明显，这个周六的早晨，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新换的房子宽大敞亮，窗明几净，冬日暖阳透射进来，晶莹剔透，一道是一道的。沐浴着美好阳光，我心情特别舒畅。 这天习惯性地按时早起，哼着小曲拖地打扫卫生，干得带劲也很起劲。当拖到儿子房间时，才突然意识到在本地上大学的儿子由于疫情防控封校，已经第五个周末没有回家了。 虽然比平时拖地顺当了许多，但看着轻易挪动的桌椅和空荡荡的床铺，感觉房间骤然变大变空了好多，第一次产生了空巢老人的失落感，顿觉浑身乏力，拖把沉重，动作慢慢停了下来。我缓缓拿起书桌上儿子小时候我们一家三口照的全家福，凝望着他们娘俩幸福的笑容，思绪万千，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一） 转眼20多年过去了，那时的我租房无车没手机，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穷得叮当响，响叮当，家里兜里没有几个钱，老婆孩子就是我唯一和最大的财富，日子过得简朴充实。 那时我们一家三口还在西安，我还是现役军人，在军校当教官，年轻气盛，精力充沛，做事雷厉风行，一心都扑在工作上。 儿子还小在上幼儿园，平时基本上都是他妈自己带。我家媳妇干净利落，辛苦能干，不但是军属，更是一名特别理性的中学数学教师。家里家外一向严肃认真，对儿子的零食控制能够精确到小数点，尤其是对雪糕冷饮系列更是严上加严，没有半点通融与得过且过。 记得那是在夏天的一个周末，好不容易挨到部队领导没让加班，家里“领导”便安排我带儿子和约好的幼儿园好朋友父子，到我们灞桥园丁小区新建的时代文化广场一起玩。主要目的是遛遛娃，也好让我们爷俩好好弥补和增进平日里的亲子关系，关键也是方便人家在家里放松休整休整，一举多得。 小孩儿你越不让他干啥，他就越向往啥，何况是夏季美味冷饮雪糕呢？那对小孩子诱惑力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 小区广场是欢乐的海洋，带娃玩的人很多，各个年龄段的娃娃都有：小不点，有被抱着的，有躺在摇篮车里的；大一点的，有爬的、有蹦的、有跑的，他们相互追逐着，喊叫着，成群结队地撒着欢。个个都是满头水气，汗光闪闪，出门带的凉白开，一个个好像比赛似地对瓶大口豪饮，不一会儿就都喝完了。 人家小朋友高高兴兴地拿着家长给的零用钱，一个学一个，一蹦一跳地去一号楼小商店买雪糕。 儿子好朋友买回来，好像故意但肯定又不是，反正是看似很夸张地在我儿子面前咂着吃，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嗞～哈～”的吸溜声，小眼睛一眯神情怡然自得，整个通体展现出一幅非常舒服、满意过瘾的样子。 我家儿子特别配合，全神贯注，像被勾魂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手里的雪糕，人家每嗞哈一下，儿子的眼光就随之跳动一下，喉咙也跟着蠕动一下，对雪糕的那种渴望，以及对人家感受的羡慕，没有半点遮掩，把肚里馋虫的兴风作浪，表现得淋漓尽致，不能自己。 看到儿子馋成的可怜样子，我几近崩溃，情绪一下子到了冲动的边缘：好赖咱也是军官的儿子，他妈的我给儿子买根雪糕怎么啦！怎么啦！ 我跺着脚，来回转着小圈，手指在口袋里不停地摸索摩擦着几枚硬币，边不由地对媳妇心生怨念恨意，但想到家里领导的“一贯的行事作风”，我还是强忍住了。 （二） 人家小伙子很老道地用左手满把攥着雪糕棍，一口气下来，手没换，头也没抬，雪糕就剩薄薄一层裹在木棍头上，所剩无几了。那小人也是吃得志得意满，满脸白花，脸上手上粘的比木棍上裹的还要多，融化奶汁顺着小手指缝满手流滴。小家伙还时不时地用右手接住，再放到嘴边舔干净。 只见小家伙用添干净的右手一把扯过爸爸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自己舌头使劲转几圈，都够不着剩下的那部分脸，犹豫了一下没舍得擦拿雪糕的手。我家儿子眼疾手快殷勤地接过纸团，一路小跑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这时令我更崩溃的事情发生了，跑回来还在气喘吁吁的儿子终于忍不住语出惊人： “让我咂一咂你的手指头吧？” “手指头吗～你可以咂俩。” 看来这两个小人儿是想到一起了。小伙子顿了一下，看了又看自己张开的小巴掌，眨了几下眼，很明显他是算明白了：五个指头剩下的仨，他要自己来。 “还、还有谁让咱俩是好朋友呢？”那娃豪迈但又很吝啬地接着说“我还可以让你咂吃一下下雪糕！嫩个～只能是一小小口”。 我瞪着惊愕的眼睛，一直没有阻止孩子们之间的交流互动。向来都是，从来不～！ “特么，就剩下棍子了，还一小小口！”心想这小伙子也太贼皮了。 “咳！”额的娘，我转过头，实在忍不住，背地里干咳一声，此时恶心的我，内脏翻江倒海，思维断线，语无伦次，呼吸急促肌肉紧绷，“山洪”就差搂板机触发了。还好，也没有谁注意到我内心的情绪变化。 儿子很满足，还理直气壮地对我说“爸爸我没有咬他一丁点儿雪糕”，同时还捏着小拇指头尖比划着让我看，一副很自豪表功邀赏的样子。 这时我几近失去理智，只想生猛硬拽地拉扯儿子回家，狠狠地教训一顿：太他妈的给老子丢人现眼了！ “是的，是的，我家硕硕是个男子汉，棒棒的！” 我强压怒火，把涌到嗓子眼，怒骂窝囊战士才会有的恶狠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转而强迫自己，为儿子强大自制力的“英雄举动”点了赞。 儿子一直是独立懂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但毕竟是个4、5岁的孩子，还不能完全理解吃与病的关联，以及大人们的世界和想法。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神情，我的心碎了。 我紧紧地抱住儿子，代替从心底腾起巨大耻辱感的是我的热泪盈眶。 “爸爸不哭，爸爸也是个男子汉，哪儿疼了？我给您吹吹”儿子小手抚摸着我的胸口，学着妈妈哄娃的样子温柔地安慰我。 他妈的，是心—— 疼得真要跳了出来！他哪儿知道爸爸刚刚想过要狠狠地揍他，我再也无法控制，泪水像打开了闸门，宣泄而出，泪花中透过儿子那粉嫩俏皮的娃娃脸，显得特别特别的可爱。 （三） “吴岳雷” “到！”我头也没回，习惯性下意识地大声答应。 “带娃回家吃饭，今天是你生日！"原来是媳妇干脆的声音。 “哦？” “吃蛋糕喽！”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儿子已经蹦蹦跳跳地扑去在楼角拐弯处等候熊抱的妈妈。 洋溢幸福的母子俩头挨头脸贴脸，不管不顾径直往家走，早已忘记世界的存在。 “回来！”这一次我真的有点严肃了，声音像喊队列口令，娘俩一下子惊恐泥塑，高兴劲头顿时魂飞烟灭。 空气凝固。 “叔叔再见，哥哥再见”还是儿子反应快，马上从妈妈怀里跳下来，跑步转回来，给愣在原地有些彷徨失落的好朋友父子俩欢快地晃动了几下小手。 这场戏主演角色形势逆转太快，估计也是被我家突如其来的大呼小叫的阵势搞蒙了。这对父子俩好像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呆了，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而识趣无声地离开了，尴尬之极，我原地未动。 空气还在凝固着。 “硕硕来来来，让我们一家人一起大声说，预备～走起！” “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 关键时刻还是媳妇走过来说话“解冻”，我们一家三口三个大中小拳头碰到一起，非常默契、异口同声地喊到。三双眼睛对视会心一笑，凝固的空气一下烟消云散。 “嘢！” 儿子紧跑几步，在拐弯处截住父子俩，真诚热情地把好朋友请了回来。 （四） 跟在搭肩搂背，嘻嘻哈哈的小哥俩后边，看着在清朗的阳光下映衬得小哥俩打打闹闹、你推我搡活泼可爱的身影，想到媳妇有心用意准备的生日餐点，对媳妇的怨念恨意瞬时抛到九霄云外，心底却油然而生对家里领导英明的敬佩。 我禁不住感慨：生活啊，他妈的咋就这么美好！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充满了力量。 “噌”得一下，没有助跑，一个跨步单腿起跳，我顺手摘下楼前拐弯处高高木槿树上垂下来像“军功章”一样的一片浓绿花叶。 尾声 “他爸，喊你几声没反应，特么的聋了吗？！”媳妇早就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与耐心，径直地走进房间放展了音量 “开饭了！你站着不动，傻笑个啥？ “哦那～我，先吃饭再拖吧”我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一边放下手中拖把走到餐厅，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囔道“怎么盛三碗饭？儿子不是不回来了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像伽玛射线一样无影无踪穿心透骨，很明显惊到了媳妇。 “咣！”地一声。 我家领导把手里要盛菜的盘子失手掉在了地上，我见机行事赶紧勾头弯腰利索地去收拾四溅一地的瓦片，不敢有任何埋怨和怠慢。 待我收拾好起身抬头看时，我家领导正傻坐在餐桌旁，早已泪流满面。 导读： 文章在回忆的开头点了作者无房无车没有手机，但有老婆孩子，有幸福有干劲，为后来调北京有房有车形成对比，以及以后的情节发展埋下伏笔。总体上告诉读者，幸福是自己努力奋斗出来的。也暗示父母与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暂，年轻父母带孩子是辛苦着也是幸福着，一晃孩子长大了没有这个机会了，提醒父母一定要珍惜孩子成长教育的黄金时期。孩子教育与成长只有现场直播。 本文核心部分按情节发展分四小节，两大部分，第一部分是人家表演，我们看，做配角。第二部分主演角色转换，我们表演人家看，人家做配角，两部分两家人静与动，主配角儿转换自然，节奏明快，行文热闹，在空间与情感发展上拐来拐去的，但所有的拐都是因爱而拐。智者见智，仁者见仁，读者亲看后，有各种反应，有哭有笑，有爱有怨。。。最多是感动！因为人物形象太鲜明了。还有的特别恨媳妇霸道，教条死板的。 岂不知多看一遍，深入地思考一下所有塑造和手法都是为了突出主题。 本文主题是“爱”，爱人，爱生活，爱事业。 妈妈很理性，因为儿子而忘记世界，变得很感性；爸爸很感性因为儿子而纠结，因为怕老婆变得很理性，变就得拐弯。尽管两人在内心拐得都很痛苦，但都要拐。为什么？为了“爱”。 文中母爱和父爱发生冲突：第一个冲突是吃雪糕，母爱理性，父爱感性，结果是理性战胜感性。第二个冲突是待人接物礼貌的品德教育，父爱理性，母爱感性，结果还是理性战胜感性。为什么？也是为了“爱”。母爱与父爱宁可把拐弯的苦留着自己，也要把爱给对方，留给亲人。 看客可以用反正法，试想如果行文中任何一个环节，作者的弯没有拐过来，感性爆发了，还有行文最后作者的愉悦与幸福吗？确实后怕，但不用担心。因为作者心中有爱，再大的弯都能拐！ 如果您爱自己的工作与事业，是不是再大的困难都能克服。最后的点到的“军功章”就是为了升华爱。军人的爱是爱事业爱国家，是大爱！也前后呼应，行文完美收官，更加突出爱的主题。 引言和尾声，主要突出爱的结果，儿子在母爱和父爱的关怀下，留在北京上大学。这又是一对隐含的冲突，爱孩子培养孩子希望孩子优秀，而优秀的孩子都会远离父母！加上疫情防控情节，作者是为了情节发展上有时代感。就是没有疫情防控，北京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都很独立和活跃。他们尽管在北京上学，也会因各种原因，周末很少回家，这是普遍现象。这个冲突不但是北京，全国几代人所有独生子女父母这个群体必须要面对，也是不得不要拐的弯。 回忆很美好，现实很残酷这是中老年人都有的毛病，也是和子女最深的代沟。 文中塑造了几个形象解读如下： 塑造媳妇不近人情的严，严得我都害怕和“怨念恨意”，但是所有的严和怨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了爱，爱孩子。媳妇把我俩放出去又收回来，遛狗有根绳，遛娃也要有根“绳”，那就是爱。因为有根爱的绳牵引着，媳妇表现得自信，很洒脱。 塑造一个我，年轻军人在单位听领导的话在家听老婆的安排，爱家人，爱事业，直来直去，简单感性，爱的朴实直接，但是在情节上又不得不拧弯勿直，违背本性，不管拐几个弯都是为了爱，爱孩子，爱老婆。 塑造儿子，就是一个受害者的可怜虫，儒雅听话，忠厚老实，也设计有情感拐弯的表现，抑制住本能的驱使，在自己认为不违背妈妈的严明纪律的前提下，拐个弯做下“英雄举动”，他哪里知道违背大人们的荣辱观，惹下爸爸，但他看到爸爸热泪盈眶，毫不犹豫去安慰爸爸，充分体现了儿子单纯地不加任何成人杂念地去爱爸爸爱妈妈，相比之下成人的爱就有些理念在里面，抑制不住就是对纯洁儿童世界的伤害塑造。同时也被逼得左右逢源，像小大人一样懂事，用以搏得读者亲们同情与眼泪。 里面还塑造了一个隐藏的无耐大男子主义的我，怕老婆，爱面子，而且爱的冠冕堂皇，你看：和人家约好的，一起玩，决不能让不管不顾，不辞而别的事情发生，总有个交代吧？远远超过仪式上的面子工程，我是真实的爱人爱面子，既然是约好的就得要处理的有始有终，恰当得体。目的是要教育儿子要真诚善待朋友，善待他人。 塑造小朋友属于芸芸众生很普通的孩子，但反映出零零后这一代人的聪明、顽皮与可爱。在情节发展进程中里面的小朋友父子走开了又折回来了，也拐了一个弯，为什么？人家难道拐弯就是为了吃蛋糕吗？不是的，人家是为了朋友的友谊，也体现了一定程度的爱。关键情节几点分析： 在空间上，我在文章设置了几个弯。都是弯儿勿折，折而未断，但情节上空间上连续性都很强。 情感发展上的拐弯，好几个，拐来拐去，也都回到原点，平时忙得连自己生日都忘记，在回家吃蛋糕的路上，我突然萌生老婆有心记着自己生日的愉快和幸福，才有最后的发自内心的自觉不自觉流露出的感慨与充满爆发力的动作，跳起来，使整个故事发展在空间上突破了地面的平面，有了立体的起伏，还有在时空上，跨越20年以及北京和西安，更显得丰富饱满，在最高点摘下桂冠，点了文章的主题，获得军功章，保家卫国的大爱，大爱无疆。 我家夫人看后大发雷霆，罚我早上拖两遍地，说是当时放你俩半个小时的假，哪里搞得这么复杂！还让地球人都知道了咱家这点秘密，今后怎么让儿子去见丈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