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盘腿杌子</p> <p class="ql-block"> 在西由，几十年前，差不多家家都有一对 “盘腿杌子”。杌子就是凳子,我国北方，山东等省，特别是西由一带，老人们现在还这么叫。盘腿杌子，是指凳面宽敞，人在上面可以盘腿而坐的大凳子。过去在西由，女儿出嫁时，娘家大多发付给女儿一对盘腿杌子做为嫁妆。</p><p class="ql-block"> 制作盘腿杌子是过去西由老木匠们的特殊手艺。杌子为四方形，横平竖直，八面见线！当地人叫做上拐。做工稍差一点，或有半点粗心，差了一分一毫，便不能成型！更因为整个杌子全由卯榫组合，不许用钉子，接头上不容有一丝缝隙，所以比制作一般用具的难度大了许多。我曾见到一位木匠，在把凳子的各部件组合到一起时，因为缝隙太小，竟用大锤往一起砸 ! 用好大力气才砸得天衣无缝!</p><p class="ql-block"> 据说，有些笨拙的木匠，一辈子也打不出一对好杌子！过去的家庭打盘腿杌子，先要有好木头，再找位好木匠，打制出来的盘腿杌子非常墩实，被当做新媳妇的“传家宝”，能往下传好几辈儿。如今在西由，费点事，还能找到一两百年前的老盘腿杌子。</p><p class="ql-block"> 盘腿杌子高约六十公分，比现在的椅子要高出二十公分左右。按一般人身高的比例，这高度是高了！拿我来说，中等个，坐上去，脚只能勉强挨着地，如果，腚往后点儿坐，干脆，脚得悬着！</p><p class="ql-block"> 一开始，我很奇怪：为啥要把凳子搞得这么高？ 太不舒服了!一直到后来才搞清楚，原来，在西由，家家的的炕都老高！而这种杌子是专门和炕配合用的，它就放在炕阁儿(家乡话，指炕边上）。</p><p class="ql-block"> 家乡的炕，是庄稼人的一宝。它和各地的炕一样，都由土坯垒成。内留火道，外连锅灶。烧火做饭后，热气直接入炕。把炕烧热，供家人取暖。在隆冬时节，家有热炕，往上一躺，热气一煲，真有腾云驾雾的感觉！有些病症，如寒腿，腰痛，或感冒，睡一宿热炕头，浑身舒坦，立马见效。所以，有些老人，不爱席蒙丝，专喜热炕头是有道理的。</p><p class="ql-block"> 在西由，家家磐的炕，都要高八九十公分，请想，如果杌子矮了，人一坐，让炕一档，如陷井底，舒服吗？ 所以，杌子必须高起来！让人坐上去，没有窝憋感。其实还有个原因，那盘腿杌子一般是家中老人的坐位，又高又稳，人一坐上，君临全室，顿显尊崇。所以朋友来访，主人总是把这个位置让给年岁或辈份最高的客人来座。</p><p class="ql-block"> 炕一高，不方便就来了！那六七十岁的小脚老太太上个炕，还要垫个小板凳！爬呀爬呀，上了炕沿，还要往里面顾拥（磨蹭），我曾想，当初发明这炕的老祖宗太笨了，不会把炕垒矮点？那么，只要再矮二三十公分，上炕容易了，盘腿杌子也就不用那么高了。</p><p class="ql-block"> 事实上真的不行！因为炕是要烧的，柴草是要通过锅底把饭做好。那么锅灶的高度就是关键！在西由，锅灶都按放在隔壁的正间，锅台如比炕高，烟往高处走，必憋在炕里走不出去。锅台要垒的过低，烧火就得趴在地上，否则看不见灶坑里柴草燃烧的情况。所以锅台高低是个关键。而农村的锅必需要大一些，过去，有的一家三四代人住在一起，干活、吃饭都在一块儿，更有四世、五世同堂的。人多锅小不行! 最小也得八印锅。贴上饼子，一锅能吃两三天。</p><p class="ql-block"> 一旦锅大，灶就得高! 据我了解，垒个锅台，要能放上八印锅就要垒到九层砖！ 锅台如九层砖。炕就要垒十层以上的砖才好烧，加上砖的泥缝，这炕还不得八九十公分高！？</p><p class="ql-block"> 你看：人多，锅就得大；锅大，灶就得高;灶高，炕必需高; 炕高了，凳子、书桌、嘎达柜、堂柜也要跟着高起来，大起来! 柜上的钟、瓶、冒筒，连墙上挂的镜子等摆设也得又高又大，才衬合，才顺眼! 实用!</p><p class="ql-block">这就是西由的家具摆设又高又大的根本原因!</p><p class="ql-block"> 我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回到故乡。见老家的家具都那么笨重、高大，很是不惯，觉得还是城里的摆设轻快、方便、现代化。后来才明白农民们的心思。原来农村的一切用具都以实用为第一位，民以食为天。吃好，吃饱才能干活，于是从人多锅大开始把所有的设备都带大了。这是山东农村家庭的一个很有意思的特点。</p><p class="ql-block"> 农民的家具，要好用还要抗年头，一口柜，爷爷结婚时打制的，父亲结婚时，油漆一下再用，待儿子长大，又传給儿子，一传三四辈。柜如此，箱如此，连墙上挂的镜子，腚下坐的板凳往往都比人们的寿命长! 从中我们可以看到我们的祖辈如何勤俭持家，精打细算过日子。更能知道为什么农家的家具都造的那么结实，耐用。</p><p class="ql-block"> 如今西由的农家生活大变样了，过去的锅台都搬到特设的厨房里去了。锅小了，炕矮了，沙发取代了盘腿杌子，西蒙丝床也都置办上了。几乎城市人的生活用具在西由家家都齐备。城里人想看看那盘腿杌子是啥样子。越来越难了!</p><p class="ql-block"> 这不，前几天，我还看见在邻家门前，主人抗着一个盘腿杌子走出家门，那收购旧货的小贩笑逐颜开，急忙上前，接到手中……。</p><p class="ql-block"> 2021.9</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