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秋雨无端锁三秦,</p><p class="ql-block"> 寒流凝霜雪绕城。</p><p class="ql-block"> 此情最是难将息,</p><p class="ql-block"> 且借民歌觅乡魂。</p><p class="ql-block"> 农历辛丑年(2021)气候奇异反常,夏季暴雨成灾,入秋阴雨连绵,大地饱和泡酥,城乡多成泽国,“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山垮路断,商旅难行,寒潮凌厉,雪拥南山。面对这样的天气,上了年纪的人就要特别小心提防,只好窝在家里少出门了。自觉无聊,上网浏览,突然间网页跳出一首故乡的民歌,熟悉的乡音,难忘的乡韵,顿然解困,浑身轻松。</p> <p class="ql-block"> 这首民歌在故乡好像很古老了,实际上是故乡人称为的“山曲儿”,是口口相传而唱的。小的时候,我就跟着会歌的大人学唱,现在猛然再听,仍然倍感亲切。歌无正式名,取其中词句为《烧酒盅盅挖米不嫌哥哥穷》,表达的是男女坚贞的爱情。好多年没听这曲儿了,乍一听,就觉得好像哪儿不对劲儿,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细听,原来歌词被改动了,改得有些不伦不类,生硬且脱离生活,失去了鲜明的乡土气息。首段起歌改为:鸡蛋壳壳点灯半炕炕明,烧酒盅盅“量”米不嫌哥哥穷。</p><p class="ql-block"> "鸡蛋壳壳点灯"?真新鲜,听着就不是从生活中来。灯是每日要用的,鸡蛋壳那么薄脆易碎的东西,光滑脆弱的无法抓拿,怎能经得住天天使用的折腾呢!再傻的人也不可能用鸡蛋壳壳做灯。记得故乡的原歌词是:灯瓜瓜点灯半炕炕明,烧酒盅盅“挖”米不嫌哥哥穷。也许改词者认为灯瓜瓜这东西太生辟,大众难知是何物,改成鸡蛋壳壳通俗易懂,却脱离生活,画虎不成反类犬。灯瓜瓜在我们故乡是一种葫芦科植物,俗称炭瓜瓜,其果实像鹅蛋一样形状和大小,成熟后就和用来做瓢的葫芦一样坚硬,破开去瓤,边沿钻孔,用蝇吊起,即可成灯,是穷苦人就地取材的办法。这歌词充满了乡土味,乡土情,是故乡民歌的灵魂所在。改了就失魂乏味了!再听下一句,烧酒盅盅“量米 ”更来得离奇。请想想看,谁家做饭时会说 去“量”米做饭?不论用何器具,都会说用它去挖米做饭。民歌的生动就在其鲜活的语言,完全取自民间。刻意地修饰,适得其反,虽改动了一字,却失色百分。</p><p class="ql-block"> 有句话记不得出自何处了,大意是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我想再添一句:越是乡土的就越是民族的。我喜欢故乡民歌的乡土味。</p> <p class="ql-block"> 还是先听听饱含浓浓乡土味的歌词吧:</p><p class="ql-block"> 灯瓜瓜点灯半炕炕明,</p><p class="ql-block"> 烧酒盅盅挖米不嫌哥哥穷。</p><p class="ql-block"> 茅庵庵房房土炕炕,</p><p class="ql-block"> 烂大皮袄咱伙盖上。</p><p class="ql-block"> 三苗苗白菜两苗苗高,</p><p class="ql-block"> 人里头挑人就数妹妹好。</p><p class="ql-block"> 三十三颗荞麦九十九道棱,</p><p class="ql-block"> 小妹妹单爱哥哥一个人。</p><p class="ql-block"> 见到哥哥说不完知心话,</p><p class="ql-block"> 咱二人死活要在一垯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句句土的掉渣渣了,却把陕北人纯真的爱情观表现的淋漓尽致。虽然灯瓜瓜点灯、烧酒盅盅挖米,穷苦清贫到了极点,但至死不渝地要走在一起。何等令人心酸而又叹服的爱情!在穷困的黄土地上,追求这样的爱,传唱着古老的爱情故事,又是何等地感人。虽没有“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那样文采斐然的决绝,却也句句掏心掏肺,真情实意,完完全全的乡土语言和生活气息,来源于生活,还原于生活。这就是故乡民歌的魂与韵。故乡的民歌以二人台和山曲为主体,虽然大多数是情歌,却是在教人如何做人、做事,如何对待爱情。满满的正能量,才能生生世世不径而走,广为流传。甚至融入世界。那凄凉婉转的走西口,五歌放羊,蓝花花,三十里铺,王贵与李香香……在古老的黄土地悠远绵长地传唱。不仅让人叹惜,这古朴纯真的爱情观还能传承多久,这歌声能挽回如今那些泛滥错失的爱情观吗!</p> <p class="ql-block"> 我的故乡从前生活虽然穷困,但人的精神却是乐观阳光的。在故乡几乎人人都能唱两句二人台或山曲儿,不论高吼还是低吟,唱都是抒发内心的情怀,唱起山曲儿解心宽。对故乡民间音乐艺术做出重大供献的是我的同族本家一一丁喜才先生,他是故乡著名的民间艺人,是传承提高故乡的民歌、二人台的泰斗。旧社会因为穷困,他全家走乡串村买艺,故乡叫作“打玩艺儿”。丁喜才先生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自已整理创作了不少民间音乐和“二人台”作品。解放后,人民政府大力扶持民间艺人,1953年,他被推选代表西北地区参加“第二届全国民间音乐舞蹈汇演”,他表演创作的《五哥放羊》,自打洋琴,自演自唱,轰动了京城。当场被上海音乐学院院长贺绿汀先生聘到院里教授民间音乐,一直作到副教授。他带出来的学生鞠秀芳教授,演唱他教的“五哥放羊”等风行全国,在国际比赛中获过金奖。佐证了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推论。</p> <p class="ql-block"> "五哥放羊”我打小就会唱,而且登台表演过。可是到了“文化革命”这歌却遭到了严厉批判。这首歌为“十二月体”,以一个地主小姐爱上了家中的长工放羊汉五哥为体裁,一月一月讲述她的思念与爱。这就大大地逆反了“文革”中“亲不亲,阶级分”的革命理论了。一个赤贫的雇农,怎么会被地主阶级小姐爱上呢,这被认为是典型的宣扬阶级调和论、阶级斗争息灭论,是一株毒草。遭到批判是难逃的。</p><p class="ql-block"> 当年,我读过对“五哥放羊”的批判文章,那种严格以阶级阵营为爱情划出底线的认知是风行一时的。</p><p class="ql-block"> 现在细思量,爱情这东西不是谁划一条线就能泾渭分明的。它很奇特,很深奥,奥妙处就是两个字:“缘分”。缘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心有灵犀一点通”,缘分到了,就没有了高低贵贱之分,一定要人为的划出什么标准、底线,有违缘分。过去以阶级、成份划标线违背了缘分,现在有人以金钱、地位划标线也一样违背了缘分!还是故乡古老的爱情观可歌可泣。相信缘分,忠诚于缘分,忠实于感情。只要缘分不倒,永远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p><p class="ql-block"> (图片均来至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