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份到时终相逢——游北岳恒山主峰馒头山散记

夏屋山

馒头山（夏屋山）全景 　　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山水，一些有趣的际遇经常浮现出来，但我从来没有动笔把这些记录下来，不是没有愿望，而是在这世俗的繁杂吵闹中没有静下心来的能力，有时侯根本就是因为生性懒惰，说来也实在是遗憾！ 山阴方向（南山）远景 　　2021年9月下旬，省地质博物馆的康兄突然发来信息，“你上过夏屋山吗？”，“上过，家门口的山！”，我随意回了一条。“登上山顶了吗？”，我顿了一下说“没有登上馒头山！”。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原本就是一座山峰的两个名称啊！康兄想必是看我用“夏屋山”的微信昵称。是啊！从有认知起，这座山峰就年年月月日日地相见不相逢，自己从未登上过那外形俊郎、摩天耸立而又随春夏秋冬、斗转星移变幻莫测的顶峰。也许是神往已久，也许是因为她承载着过多金戈铁马的历史风云，我便在某一天，用“夏屋山”作了自己的微信昵称。 　　每个童年都充满遐想和好奇，小时候更多的启蒙，至少我认为是口口相传的典故，但都莫过于关于南山的大人们那些不着边际的“神话”：“草垛山有聚宝盆，可以源源不断生出金银财宝”、“馒头山、草垛山下面压得个海嘞，挖开就会发大水！”和“南蛮嘞多神奇、多古怪！”等等，迷的我常常望着大山发呆半天，确实比那些鬼怪常到人间活动的聊斋故事，唬的小孩都不敢出门，有趣了不知多少倍。 小时候不时会冒出去南山探险一遭的想法，再大点后，已经不满足于家门前街街巷巷那些流水泥沙，于是同年仿月的小伙伴们也趁哄着爬爬山梁，到峪口沟门前耍耍水，也磨着父亲带进山沟，采些柴胡和山丹丹等，翻过一些沟沟壑壑，终没有能力往再深处、往再高处一看究竟。随着年龄增长，风雨涤荡铅华，不仅知道了南山是五岳之一的北岳恒山，知道了馒头山也叫夏屋山，草垛山也叫佛宿山，原来都是大山上山峰的名字。也越来越觉得，横亘于老家前方的南山，是那样的静默，那样的淡定，多了一份精神上的依托和契合，反而不再想去打扰她了。 美好童年 　　此次，康兄是提前做了功课的，他建议从岭前上山，二广高速从牛村转入代县七牛线，沿京昆线至108国道，取道长畛村往北，在赤岸村汇合。那里山势较缓，风电建设开出了可供轿车行进的路线。与康兄约好行程，我时刻关注着天气变化，准备在国庆第二天出发。心念动了，埋藏的期待已不再蛰伏。 儿子迈子读高二，正好放假休息，尽管学习任务很重，我还是动员他一起行动，他稍犹豫了一下，便欣然同意了。迈子出生在城市，对南山的感受，当然和我不同，但也打过一次交道。 恒峰卧雪（2014.05.01） 　　那是2014年劳动节，我带他母子俩回老家住了一夜，早起，惊奇地发现，最近处的山梁往上，就像齐齐地涂上了银色，在晨光中隐于薄雾远方，阳光从东向西扫过，散射幻化出七彩的光芒，一家三口不约而同地想去爬爬山、看看雪。母亲安顿我们吃过早饭，我从老柜里找出当兵时的两条背包绳，还有一些爬山的必须品，这方面是专业的啊！在这个季节，那真是春光明媚又春寒料峭，一家三口捂的严严实实直奔南山而去，草长莺飞，杨柳吐绿，耕作的机械和乡亲们都忙碌着，“春兑一晌、秋欠十晌”，根本无瑕顾及一片苍翠托举的美轮美奂的雪景。对我来说，六月份看到“恒峰卧雪”景色也并不见怪！迈子胆子小，爬山主要还是为了锻炼一下这个快要十岁的孩子。刚起坡，迈子就想打“退堂鼓”，说什么也不爬了！我俩边鼓励边把背包绳固定在他腰上，俩人各拉一头，在前面拽着他，遇有陡峭处，就直接把他吊上去，迈子一路惊叫声不断。大约用了两个多小时，爬上了灌木丛生的梁顶，梁上一揸厚的积雪触手可及，我抓起一把，说是雪其实更是绿豆或黄豆大的冰渣子，重重地压在已经发黄泛绿的草苔上，在太阳的直射下迅速消融，整个山梁光芒四射，还响着沙沙的融雪声，雪水快速流下来，脚下一片湿滑，不身临其境，哪能体会这大自然一夜造景的鬼斧神工！迈子高兴的大喊大叫！ 胜利在望 　　下山时，已无法原路返回，却在半山腰一处沟谷偶遇了一泓暖泉，泉眼处像小铁锅温着水，水溢出来冒着热气，锅边上长着一圈半尺高的青草，水中十几只鲜活的青蛙爬在沿上，与周围早春的灰黄格格不入，显得特别突兀，很难想像这里的一年是如何的四季！泉水正下方已然是“悬崖百丈冰”，泉水在漫长的寒冬结成几十米高、十几米厚的冰层，寒热轮转，周而复始，水滴石穿，山石被切割出一道又深又滑的深沟，我们攀缘而下，冰面平缓处已经有一些融化，冰下能听到哗哗的水流声。与山石相接处，两边都有不知名的虬枝矮树，开着细碎的白花，在这大山之中，绝对算得上一处独特的风景。站在这里，可以通视整个村庄，我才猛然明白过来，原来山腰上那块拇指大小大半年都望得到的白色，就是这深藏不露的山水景观。时近晌午，一家三口恋恋不舍地向山下出发，迈子经过锻炼，在后来的日子里确定勇敢了不少！ 悬崖百丈冰 迈子下山 　　那次之后，我很快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七年来再无暇顾及这些难忘的美景。 　　国庆节第二日一早，拿上早已备妥的行装，我带迈子驾车上路，翻过雁门关，沿既定路线提前一小时到达胡峪村，途经十里铺，看到有大片梨园，看外形不错，停车买了老大娘5袋梨，汁甜肉嫩味美，果然是名不虚传的代县特产。大山南北两侧，老年人都叫岭前岭后，一道30多公里略偏东北西南走向的山沟两头，一边是代县的胡峪村，一边是山阴县的胡峪口村，中间就是有名的分水岭。胡峪村中左拐进入052乡道，不一会就到了汇合点赤岸村，边等康兄边和街边闲坐的老大爷聊起来，口音基本上差不太多，听说我们是岭后过来的，一下子热情起来，东家某西家某和岭后谁是亲家，谁和谁都经常去岭后走亲戚，不停地介绍，我答应着感受着淳朴和乡情，在过去交通还不便的年代，平川和山地路程区别不是很大，岭前岭后不少人结亲，也全靠双腿翻山越岭来往，那时候没有因为大山隔绝的重重困难而淡了亲情，人们反而比现在交往要多些，看的重就不存在万水千山这些困难。 代县十里铺酥梨 　　康兄是从太原出发，比我晚了近一个小时，征得他同意后，我和迈子先行探路，过了赤岸村，路不是太好走，村庄旁有三三两两核桃树，也有鲜红的枣挂满枝头，可以看出岭前比岭后的气候还是要温暖的多，经过枣园村后，坡度陡然增大，车子走起来有些打滑，经济发展破坏了原生态的山水，路左侧山沟有水流下，右侧都是大型机械开山留下的痕迹，与完整的秋色极不和谐，社会在发展，文明每进一步都可能创伤生态！ 赤岸村西北山路 回望山路 　　中途稍作休整，一鼓作气翻过山口，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山间谷地，一处零落的村庄散落着牛羊，胡家滩村到了。胡家滩村一带相对平坦，其实更像是群山之中一个台阶，村西南角是左右分开的岔路，向右转就要再次爬山了，过了变电站下面是河滩，迎面出现两条方向不同的山沟，正向河道施工的老乡问询间，康兄和爱人已经赶了上来。 胡家滩村东 　　驱车蜿蜒而上，山路转角，馒头山和草垛山突然撞进眼来，这难道就是神往已久的险境？不同，不同，越来越近，细节渐渐清晰起来，两峰相邻而峙，峰下方圆之内特别开阔，地势平缓，一条路顺势跨过鞍部左右分开，两山外形虽有差异，但神情却极为相似！一样的雄宏伟岸，又一样的沉稳大气，并没有像遥望时那种壁立独处的感觉，也不像遐想中刻画的那样奇险。这些年因工作关系，天南海北路过也登过不少山，南方的山确实都很美，各有各的声色和华美，让人流连忘返，但每当你登上去会发现，往上看是天堂，往下看心荡荡！馒头山和草垛山远看绝对是奇峰险境，越走近她，却是那样的让人感觉踏实和安全，她足以承载天地万物，包容一切不平与磨难，你甚至有马上休息一会的感觉，实在像极了这久经苦寒的边塞和朴实无华的晋北山川，那样的豪爽大气和海纳百川，那样的与世无争又兼收并蓄。我曾经多少次在想，那么寒冷险峻的馒头山巅，黄帝征伐蚩尤时如何安营扎寨？商王、妇好伐鬼方如何排兵布阵？赵无恤怎能设宴灭代王？汉景帝又何以在此驻辇治理黄水河患？历史就是历史，这一刻就是答案！从古老的华北地台形成，几乎伴随着星球生命全程的沧海桑田，孕育出这聚天地精气的双巅！驻足其间，东南方向五台山系若隐若现于云岚深处，面向北环视东西，大同盆地就像齐生生断下去一样，灰白色的秋雾中一望无际，这力量、自信、勇气，瞬间因你的贴近和信任而赋予你！历代兵戈为何争夺这条分界线，是野蛮和文明的较量，还是自然环境变迁的苦难所迫，抑或是不同文化之间的融合交锋，一切都有可能！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这条关乎存亡的横跨东西的生命线上，至少上演了十几场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争战和风云。 草垛山远景（西南方向摄） 馒头山远景 　　继续出发，这时完全忽略了呼啸的风电，近在眼前的山，因这急迫的心情，明明到了，到了，往往还有一段路程！我和康兄却因美景而忘了招呼对方，山上手机断了信号，暂时失联了！抵近馒头山后，感觉还是比较险峻，由北向西绕峰大半圈，都是人工栽植的排列整齐、挺立的松树，山峰北侧山谷中躺着不少散发着苍凉美感、东倒西歪的桦树，我在东南侧停下车，这里向阳温暖，陡立的山坡无疑已是高山草场，也是比较典型的高原湿地，黑泥绿草间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昭示生命的顽强，原来那常常环绕的云雾，那如银盔般的雪盖，就是罩在这一片芳草如茵的地方，不识真面目，只缘不在此山中。 抵近馒头山 凌乱的桦树 　　我和迈子整理装具，加了衣服开始登顶，边攀爬边想给草垛山拍个全身照，无奈美中不足的是镜头摆不脱风电，割裂了这两峰遥相守望的情景！迈子是大小伙了，执意自己另辟蹊径，山上有些泥泞，越往高处，山风呼啸，紫外线强烈，我只能在远处提醒，让他按“之”字型上攀，以节省力量。没多时，康兄夫妇追赶了上来，他俩换上了风衣，正在用力攀爬。儿子没了踪影，我加快速度爬上南侧小山脊，不曾想两只肥硕的黄羊就在眼前两三米处，见到人后几乎是头朝山下垂直冲下去，一闪没有了踪影，这么高处还有黄羊？！如此悠闲，也跑的快如闪电，不给我喊大家看一眼的机会。靠近山峰顶部，到处散落着石灰岩，康兄说这是形成于5亿年前的海相石灰岩，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导致恒山北侧形成断裂带，大同盆地下沉，恒山不断上升，形成了恒山山脉，也形成了这海拔2426米的馒头山和2360米的草垛山，这是他的专业，我对此深信不疑。再往上，又发现了几个山洞，原来是近现代作战用的工事，洞门已经炸塌封死，战争总可以让人做到所有的“最”，把技术、智慧发挥到极致！战争是一把双刃剑，最不该血淋淋地荼毒生灵，也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人类社会的发展进步！山洞往上没有几米就是顶部，迈子已经最先登临，人的进步其实就是不断战胜自己。峰顶相对较平缓，东北高西南低，东侧、南侧都有登临者用石片垒的几个标志，就像晋北 “旺火”，为峰顶增高不少。迈子说只有登上顶峰，才有“一览众山小”的真切感受，是啊！这个年龄，登上北岳恒山的顶峰，绝对是少年时一份美好的记忆。风太大说话都有困难，体温很快被隔着风衣抽走，爬山的汗水增加了冰凉，只是大家的心情驱散了寒冷的感觉。登上海拔2000米以上的山峰，就是天气晴朗也不可久留，山顶风云变幻莫测，不良天侯情况下，再专业的团队，再好的装备，都是禁区，绝不可涉险。相互留影后，我们根据地形，决定选择南侧缓坡下撤，山下又来了一辆车，就像火柴盒在移动，天地之大，在自然面前，人太过渺小！也是因为我们站的高了，才看的远了，一切也都变的小了！方寸之距，又有什么没有瑕疵呢？ 馒头山远望草垛山 馒头山顶峰 薄雾笼罩着大同盆地 峰顶西向东摄 峰顶西北侧工事 这个地方俯瞰草垛山 　　下山也颇费周折，下到停车处，补充了点水果，代县酥梨此时更显甜蜜！康兄建议再去东边看看草垛山，山峰周围有北齐长城遗迹，山峰南侧有一座小庙，庙周放着不少石板，这该是信众聚会时的凳子吧。凌顶了馒头山，大家决定日后再会草垛山，距离产生美，再美好的事情，也要留一些余地，留一份念想。原路下山，我跑的快一点，一路狂刹，闻到了焦糊的味道，只得放慢速度，并找一处河沟水流处，和迈子轮流用水浇轮胎和刹车，哧哧哧蒸气腾腾，有惊无险，长距离下山必须中途休息，让刹车系统降降温，这也是重大隐患，一旦刹车失灵，后果不堪设想，经验教训难得。 草垛山近景 　　心愿达成，驾轻路熟，绕道繁峙县砂河镇，沿县道进入白马石地界，今天的白马石处处洋溢着丰收的笑容，2015年以来的脱贫攻坚，让乡村一片振兴，刘庄、大石堡、将台背、界河、庞家套，扶贫村一一闪过，作为全程参与者、见证者，竭尽全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也在历时五年的扶贫路上全面接受群众教育，补上了重要一课，也真正感悟到了脚下沾满泥土，胸中沉淀真情的踏实和欣慰！离开两年多，我常常想起跋山涉水的美好时光，脚下这块土地是有温度的，她可以让你在今后的日子里走很远很远！但在回望过去时，你又会明白，走的再远也不能忘记来时的路。 白马石晚景 2021年10月11日2时23分夏屋山于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