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很快乐吗？

恰恰

　　小时候看露天电影，是很期盼很开心的事，晚饭也顾不上吃饱，就早早占好位子，盼着电影早点开演。但也有让我担心又害怕的事。电影演到一多半，场子里常常遇到“打轰”，连人带凳子都被挤到地上去。一时间，扭了脚的，丢了帽子的，失了鞋子的……孩子哭大人叫，场面一片混乱。搞拥挤的一般都是外村来的人，不带凳子，看电影就站在后面。三四人或五六人一起向前推搡，看前面坐着的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惊叫声和哭喊声伴随着“打轰”者得意的嬉笑声，这是我童年记忆里最感胆战心惊的一件事。

这种胡闹可以说成恶作剧，是因恶而起，之所以没有造成大的伤害，原因在于，每次“打轰”开始，总有大人站起来大声制止，或者用手电筒对准后面的始作俑者，“打轰”很快就被平复了。但有的胡闹，却能造成极大的伤害。

村里一位长辈，曾经在外地生活过许多年，她给我们讲过一个闹洞房的往事。那是七十年代的黄土高原，闹洞房的一帮人把新郎用绳索拴在窑洞外面，他们在洞房内出尽各种花样和损招闹新娘，闹到半夜才罢休，等出来窑洞一看，新郎却已经被狼吃掉了。

闹洞房的陋习，是为了让新郎新娘难堪，出丑，这股歪风让所有参与者都失去了判断力，都忽略了夜间常有狼出没这个常识，所以引发了惨剧。出了这种事，恐怕没有一个人还能感到快乐。

　　前不久，听村里的长辈还讲过另一个胡闹的故事。

从前，我们村东南的太平岭上有一个麻风病院，麻风病人治好后不能回家，因村里人抗拒。康复的病人就在太平岭上种地，收获了很多粮食。六零年其他地方都饿肚子的时候，麻风病院的人不但能吃饱，多余的粮食还拿出去卖高价，得了不少钱。当时各村民兵手里都有枪只弹药，他们就用卖粮食的钱买了十杆枪，密谋起义。他们做了起义大旗，对外宣称“反苏扶共人民救国军”。起义的第一场战斗是攻打附近的国有粮库。上级得到情报，很快派兵下来，“起义”行动失败，麻风病院的窝点从此被清剿。

这让我想起了清末那些号称喝了符水就刀枪不入的义和团，什么身上穿的是铁布衫，头上顶的是金钟罩……结果在洋人的枪炮之下溃不成军，原形毕露。

圣经上有一个巴别塔的故事，讲的是人类想建造一座通天塔，直达天堂，最终受到上帝惩罚的故事。

这些都是人的自我膨胀引发的闹剧，自取灭亡的同时，也成为了大家的笑谈。

历史上还有因为胡闹而灭国的例子。

想必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家喻户晓。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不惜令人点燃用于敌情通报的烽火，引来各路诸侯携兵助战。大家到现场，发现是一场闹剧后只好悻悻而去。戏弄人的次数多了，等真正的敌人，自己的前丈人率军进攻的时候，诸侯们都没有前来助战，周幽王只好坐以待毙。

　　文割时，卫红兵们纠集了数百号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开进曲阜，扑进孔府孔庙孔林，烧书砸碑挖坟，使流传了数千年的三孔的宝贵文物，遭受了空前的破坏。其实那些人未必不知道自己是在胡闹，只是想捞取政治资本。

胡闹很快乐吗？不论是拿身边人的难堪和狼狈取乐的恶作剧，还是自我膨胀导致的蛮干和妄行，或者是被私心和执念控制了大脑的集体性疯狂，这些胡闹都是一种破坏，能够彰显胡闹者的力量和权力。这些也许可以让胡闹者获得某种心理满足。

跟建设性的工作费工费力，需要专业技能不同，胡闹只需要破坏的勇气。越是对方无力反抗或不敢反抗，胡闹者的快感就越强。

这种快乐，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