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的背影

音乐+象棋+鲤鱼

　　60年代，无计划生育政策，受人们传颂中＂多子多福＂的影响，一般的家庭，成员比较多，我和二姥的儿子正好同龄，表兄，他大我几天，那时同龄人找同龄人玩，共同语言多，约定俗成。我和表兄年龄相当，标配的玩伴。他住乡镇，距离我家10多公里，孩提时候便常由双方父母带着，你来我往，走动勤便。

60后的幼年，汽车制造业不发达，让人没有眼福，路上一行半天，罕见一辆车，那时的驾驶员，崇高的职业，收入高，副驾里常坐女的，跑得飞快。我住街彷，出门不远仍是田埂羊肠道，去个地方，全靠腿，所以人人练得一双好脚力。逢年过节，听说去二姥家，三岁小孩跑得比大人快。

　　每次去表兄家，多是随父，父爱钓鱼，提前作好准备，天一放亮，父与我各拿一梱竹制长竿，头戴遮阳草帽，腰挎竹制鱼篓，身背礼物点心，穿街而过，进入漫漫乡道。

路上真静，除了鸟噪蝉鸣，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路过农家小院，一定不忘将竿头铁器地插适当朝后，左右摇摆，屏住气息，斜眼后方，以防那不声不响尾随而至的＂拖脚狗＂伤人。过了小院，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继续踏上人迹稀少然而坚实的尺宽小路，欣赏着眼前纯天然的花草丛林。上午半天下来，表兄家那熟悉而陌生的庭院小屋已尽收眼底。进得屋来，热情的二姥忙不迭打来洗脸热水，递过来干毛巾置于内衣贴身处隔汗，以防感冒，两兄妹多日不见，寒暄胜欢，表兄则站在昏暗的墙角，表情欣喜而欢快，嘀咕道：＂怎么说来就来，事先也不说一声？＂我说：＂来之前不是朝你这方向吼了三声么，你没听见？＂嘻嘻，玩笑罢了。

吃过午饭，陪父一起，去到屋外深水大塘，摆开阵势，分两支竿给表兄，钓鱼便开始了……表兄没耐心，半小时不到，守不住了。随后带我去到另一水塘，眼前一亮：占地宽大水且深，水质清澈，堪称水库！于是脱光下塘，只见表兄略显笨拙地浮于水上，两手吃力向下刨动，两脚间歇地出水翻动，泛起夸张的浪花，把一套标准的＂狗刨水＂动作展现得淋漓尽致。我游惯了流动的河水，对于静水，稍显紧张，表兄看出了我的疑虑，几句怂恿，长了勇气，纵身扑去，姿态优美沉稳的＂跃子水＂动作看得他连连颌首称赞，当即签下收徒盟约。记得在当时老城的河水中，只有＂跃子水＂，没有＂狗刨水＂，这似乎成了甄别城市户口与农村户口的一个必要条件。

某年秋季，一大家人正围桌午饭，表兄一脸茫然，浑身湿透，臭烘烘的气味捷足先登，见状，让人一脸懵圈。表兄道来：老关嘴河道过窄小木桥时，遇上游造纸厂放泡子水，本十分小心，但眼前一晃，最终没挺住，身体失去平衡，咚咚落水，幸好识水性，舍去身上背兜，才免遭不测。常言道，河里淹死会水人，这次没有，游技才是最终的救死稻草！

　　80年，恢复高考制度第四年，复读成风，应届生的升学资源被挤占，表兄作为应届生，高考落第，回乡务农，暑期过后，心有不甘，于是进城先住学校后住我家，备战高考。每晚10点睡，早上4点起，在木楼上挑灯晨读，然后下楼在灶台上烧柴热好昨晚备下的饭菜，吃完带上门，匆匆去学校……第二年，没考上，第三年，没考上，第四年，终于迎来了一张＂四川财经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这期间，我已参加工作，但教师的薪水十分寒碜，仅够温饱。工作四年，除身上留有少许零用钱外，其余全部交由家里代为保管。所以对表兄的资助，虽杯水车薪，但已竭尽所能，他也很明理，每期大学放学回来，总会带些糖果分给我们，花钱不多，心意满满。

91年，表兄已在市财政局上班，我去山峡学院进修，去过他家里作客，房屋不算宽，华丽的装饰和精美的家俱家电，让我这个工龄11年只挣得黑白电视的人实在汗颜，立刻感觉我和他互换了位置：他变成了城市人，我变回了农村人。

进修三年，我没有再去他家，寒酸的教师生活，怕被人瞧不上眼，尤其怕在不怎么熟悉的表兄媳妇面前没面子。

　　以后多年，各自上班，各忙各的，互不打扰。12年进驾校，再去万州，应邀去过他单位，见证了八面威风已当领导的表兄，此时，感觉坐他对面的就一小老百姓，故作镇定里多少显得有些不自在。

偶尔，表兄也会回开州，回乡下祭祀完他的父母，也不忘请客我们一大家子及兄弟姐妹几大桌，席间，畅谈过去，感触深远。

三年过去了，我们没有见面，没有电话，微信也没加，想必表兄工作繁忙，正培养接班人，不便打扰，猜想他物质生活精神生活一定一如既往，过得舒适。

表兄，一年以后我们都将退休，都将闲下来，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像顽童一样，自由自在，常在一起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