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五凤溪

南山秋雨

出成都，在龙泉山群峰间穿行约一个多时辰，便到了金堂县五凤溪古镇。古镇兴始建于汉代，兴盛唐宋，至清代设为场镇。

古镇建在柳溪河边一处狭长陡峭的山边，镇的尽头柳溪河与沱江交汇。从河口眺望，古镇建在两水之间，紧贴柳溪河一侧的陡壁。古镇高低错落，坡坎弯曲，随山就势。古街巷因依狭窄的山势而建，于是先民们精巧地建造出了半边街、坡坡街等特色鲜明的古民居。张显着与众不同的“半边山江半边城”的山地古镇风格，典雅而古朴，独树且精致。
我行走过多个古镇，无论街道平直弯曲或呈缓坡，街两边民居均以对称而建。五凤溪古镇则与众不同，依循顺势而为的理念，建造出了不对称的半边街。石板街道一边是靠山的民居，一边是陡坡，隔着无房街道边的石护栏，便可透过竹树俯视河水清波。坡坡街是在陡坡上建的街，两边是民居，中间是坡，坡即街。

古镇有一段街，因地狭窄，街道两边房屋的屋檐间距只有三尺来宽，狭长街道的上方露出一道蔚蓝明亮的天。街窄似巷，但为街。街两边门窗相对，各在窗前，且可隔街煮酒对饮，碰尊谈天。

清初“湖广填四川”，纷至沓来的移民迁徙到五凤溪，耕田造房，经商置地。客家文化等多元文化汇集古镇。迁徙入川的族群，虔诚地固守和传承着自己的文化根脉，在镇上修建了广东会馆南华宫、湖广会馆禹王宫、江西会馆万寿宫、陕西会馆关寿宫。会馆延续着世俗民风，凝聚着乡情，把文化基因注入到子嗣的血脉之中。

在五凤溪的湖广移民中，贺氏家族为唐代著名诗人贺知章后裔，迄今已有300余年，传十四代。贺氏素以“儒中门第、诗礼传家”望重乡闾。贺知章36岁中状元入朝为官，官至玄宗朝礼部侍郎、三品集贤大学士，86岁告老还乡，写出了脍炙人口的《回乡偶书》：“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成为古往今来传诵的佳句。五凤溪贺氏后人中，大家贺麟是贯通中西、中国二十世纪最重要的哲学家，著述盛丰，被誉为“东方黑格尔”。他还是现代新儒家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创立了“新心学”。贺麟故居在距镇不远的金厢村，始建于清乾隆八年。这座古民居大宅经过还原修复，现“贺麟故居纪念馆”对外开放，并被列入“成都市历史建筑保护名录”。

贺麟故居

五凤溪属沱江上游码头，是成都与外界通商及商品集散的重要口岸。到清代，古镇已成为熙攘繁荣、商贾云集的水陆码头。各种商品经水路运往成都，成都的商品又源源不断地运出蓉城。此时的五凤溪，凭借着沱江水运和大清经贸的昌盛已成为成都与外域商贸的桥梁，进而声名鹊起，繁华一方。连洋人都前来凑上一腿，在镇上修建教堂，传教诵经，不惜把洋文化播种在千里之外的土地上。
工业文明推动了社会的迅猛发展，也催生了公路和铁路运输的兴盛，内河航运受到冲击，从此日渐凋零。五凤溪也从昌盛巅峰逐渐衰落，慢慢淡去了昔日的繁荣，沉寂数年，静闲于青山绿水间。
世间变换，如云舒卷。而今，五凤溪已成为旅游热地，繁华再次眷顾古镇。

教堂

现在的古镇，居民早被移出安置，民居大都变成了售卖各种土特产、旅游产品的店铺、饭店、茶坊等。古镇被五颜六色的彩伞、成串的大红灯笼、商铺随风摇曳的幌子装扮得五彩斑斓，给古香古色的街市增添了一抹艳丽。古镇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游人，只有用心去触碰古镇的千年兴衰演变，无不感叹民族文化的博大精深，先民们的勤劳与智慧。
徜徉古镇，心随景动。走在坡坡街、半边街，行于坡坡坎坎间，流连古朴的民居街巷、会馆桥廊，俨然在阅读一部厚重的史书，触摸着民族文化生生不息的魂脉，也感悟着早期踏入这片土地移民那挥之不去的淡淡乡愁。
2021年10月于成都

柳溪河与沱江汇合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