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每到教师节,总会想起教过我的那些老师,特别是那些不一样的老师,</b><span style="font-size:20px;">比如,原渡口市东方红中学的班主任王相法老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有一年“五.一”回成都,在热心同学张罗下的聚会上,再见到他时已时隔三十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天,出发前,脑海里浮现的是老师清瘦的面庞,毕竟,高中毕业后上山下乡、忙工作忙事业、成家育子,生活轨迹另有一行,师生难得再见,特别是工作调动离开了原住地后更是一别几十年,虽偶从同学那里了解些近况,但老师为人师表的刚直风范深深地印在脑海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打车赶到香格里拉大饭店对面、府南河畔一酒楼门口正准备迎候时,就见一小轿车戛然停住,门开了,下来的正是他和夫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多年没见,老师依然那么瘦削,面容基本没变,快70岁的人了也没觉得比以前老。我快步上前紧紧的握着老师的手,接着是拥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还一眼看到接来老师夫妇刚停好车、正到处张望的同学舟,他也一定很急切地想看看当年那个翩翩少年的我现在是一副什么样子。</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呵,印象中那个略胖、白皙、言行谦谦的舟,除了头发明显夹杂银白外,模样基本还是那模样,显得更加沉稳老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簇拥着老师和师母进入包厢,一边寒暄,一边喝茶,一边等待随后将赶到的同学。</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门,不时地被推开,风一般地卷进来好些人,一见到我就激动地哇哇叫。军来了,瑶来了,芳来了,芬来了,蓉来了……华姗姗来迟,当年高中同桌几年的兄弟,现在人高马大、气宇轩昂,熊抱不放他就像不舍生命中的青春。一个个同学先向老师打招呼后,一双双饱含热情的手向我伸来。除了少数鲜有联系的同学外,多数是分别三十多年后再见的,大家也都从小萝卜头步入了不惑之年,见面招呼还那么自然,也没有一丝丝陌生感。但,我还是险些将芳认成芸了——当年她俩从初中到高中同桌同凳,且后排的只能常年地看她俩的后脑勺,很容易“芳”“芸”难分。</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曾提前转学的芬闻讯也赶来了,“归队”后的她人变得活拨,时时眯笑的眼睛和略带方言的口音依然那般淳朴。她还随即拨通手机,让我和铭、 乃、西、冬等通话短叙。电话里,婵说一早刚离蓉,此时正搭朋友顺风车返攀途中了。岷说商务有约正在泥巴山“接客”当晚赶不回……其实,见没见着已不重要了,熟悉声音就在听筒里,青春的面庞蒙太奇般在脑海中闪烁,在回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大家很快落座,师生在一起谈起了许多三十年前的往事,说起我们共同的过去,难免就有无限的感慨,本来已经遗忘了的许多人和事,又从记忆深处冒了出来,也有许多他们清楚记得的细节,而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不过,那些的曾经在互相的提醒印证下,好像更加鲜亮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旁的师母似乎被融融的氛围有所触动,不时地插话,爆料。当然,今天的主角是王老师,我们这些学生早几十年前就领略了他的才华。</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文革十年正是我们从童年成长为少年又向着青年迈进的时代。</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说实话,在学习方面,那时的我们没有什么动力。正赶上动乱的十年,虽然已是七十年代中后期,期间的“批林批孔运动”“反师道尊严”“反潮流”“痛斥孔老二”等诸多所谓“新鲜事物”仍大行其道,不断地学工学农学军学医活动占用了大量的教学安排,正像电影《决裂》演的那样,是许多同时代人学业荒废的十年,大家伙多没有主动的学习精神,老师教什么,我们就学什么,听完老师讲课即使没明白也不会着急,反正考试就那么回事。事后想起来,所学过的知识好像大部分都还给老师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年有一阵子老师上课时,课堂上乱哄哄的,一些同学们总是在下面聊天、打闹,教室里一片“嗡嗡”响。还记得有一堂“大嘴金老师”的英语课,课堂纪律坏到了极点,有人甚至把画有侮辱性纸片贴到了他的衣背,气得他拂袖而去。可是,同学中也有愿意学习、愿意好好听老师讲课的,也唯独班主任王老师的课大家爱听,因他语文课讲得很好,特别是他讲解鲁迅的作品时的口若悬河、惟妙惟肖最让我们陶醉,加之一口地道的成都方言,使他的语气和风调独具魅力,像四川说书艺人李伯清一样吸引得住人,大家坐得住了,这也让我们班的语文成绩在全年级一直靠前。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他特意修饰的平板头和蓄留的一撮“鲁迅胡子”,左脸颊伴有的习惯性抽搐,再时而夹着烟卷作沉思状,让王老师的相貌长得和其他老师们不一样,用现在的话说,这张脸非常酷,又非常慈悲,看上去一脸的清苦、刚直、坦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时,青涩幼稚的我和华就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望着王老师手捧一本书页泛黄的《鲁迅短篇小说集》,听着他庄严而不无神圣地介绍鲁迅,课中呈现的鲁迅笔下好多艺术形象都是以细节存留于我们的记忆中,比如《孔乙己》里用手指蘸水写茴香的“茴”字的几种写法的孔乙己;《药》中的围观人群与等着行刑后蘸血馒头为儿子治病的华老栓:《阿Q正传》里依赖“精神胜利法”生存、最终被民众围观枪毙的阿Q等等愚昧、麻木底层形象,其实都是一种隐喻,一下就感觉到作品对人性深刻批判的力度。王老师的课让我们知道了中国有一位伟大的作家,因为他首先是位伟大的战士,他生活在一片混沌的世界中却“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他独特的语言让人警醒,他的作品耐看耐读,而且产生以后的、长久的韵味,更能提供一些帮助我们判断社会与认知社会的方式方法;他不屈地战斗着,连他的一枝笔一页纸,都是匕首是投枪。</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不久,王老师课堂上激愤的“是匕首,是投枪……”一时竟成了同学们流行语。相当于现今的“奥利给”“元宇宙”“凡尔赛”等等。于是,每到语文课时再细看,胡子与他的发型、眼袋和眉骨配搭,竟与鲁迅先生十分形似。再翻开已学或正学的课本,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从《呐喊》到《阿Q正传》,从孔乙己到阿Q,鲁迅批判种种的国民性的麻木与愚劣,尽管当时听着似乎还有一些古奥的名著,却让三尺讲台上侃侃而谈的王老师为我们留下了他无限的欢笑与回忆,所以当年人送外号他是“东方红中学的活鲁迅”。要知道那个年代,虽然已和父母们一般高了,但我们还都不太懂事,不知道社会将变成什么样,也不像现在的青年人都有明确的人生目标,甚至不知道还会有后来的高考,只知道我们的哥哥姐姐们有的去农村插队,有的被分配去了工厂、商店或参军等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课堂上,五十几双眼睛注视着他口若悬河的嘴巴,学生们想从那里获得无尽的知识,而王老师循循善诱,步步启发,讲到哪我们懂到哪,当时就觉得教师是那样的高尚,自己甚至一度将来的职业目标就是像他那样做一名老师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然,以严厉占据主导印象的王老师还有一个治学经验,就是依靠优秀同学抓管理,和全班同学打成一片,感化和瓦解少数调皮捣蛋学生以稳定大局,如果座位上有人做出了扰乱课堂的举动,他就会不动声色地下来谈心,有时还会主动递支烟,有时还会进行家访,确保了课堂应有的秩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时的岷、瑶、西、婵、乃、舟们就是优秀代表。军在众同学的“揭发”下自我解嘲说,当年自己的确是曾被老师晓之以理地“争取”过来的可团结对象。当年的团支书瑶一如三十年前的英气,厉声道:“人证、物证俱在,谁还敢争辩?!”哈哈哈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次师生聚会,同学们又重提这个话题,我似乎才真正厘清了一些回忆,甚至感到在当年“狠批资产阶级右倾翻案风”的特殊背景下,</span><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老师波澜不惊的良苦用心,似乎在告诉我们,只有读鲁迅</b><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才会了解当年师生们一呼百应地积极投身那些“运动”实则是懵懂、愚昧;只有读鲁迅,我们才会知道教学大纲里突生“农业基础知识”,和大太阳天里少男少女同学们在学校球场轮流学习驾驶手扶拖的可笑、幼稚;也只有读鲁迅,我们才能在扰攘的政治风云中变得清醒与了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舟虽长我几月却记忆力超强。他曾回忆说,有次期末语文考试,作文题目是当年的热词“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开卷考试,体裁不限。舟说:“至今我还记得课堂上讨论用什么体裁好,议论文或者记叙文,王老师没直接说,只是说记叙文也可以但不容易写。他还虚晃一枪,讲了个外国电影故事来说明这个道理。可他讲得这故事明摆着是记叙文啊!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在那个非常封闭和思想狭隘的年代里,王老师竟然用一个老旧外国人的个人奋斗和拼搏来诠释,感觉有些突兀和不恰当,但随着随着年龄增长,才体会到王老师在那个年代用他宽阔的眼界和对事物本质的理解,说明了不同角度看待事物的不同价值,给我们这些荒漠中生长的学生多了一些‘维生素’……”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席间,有的同学感叹,如不是文化大革命,大家恐怕早就从清华、北大中文系毕业了,可是,唉,往事不堪回首,失去的青春不再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仔细回忆,当年我的老师对我话很少,也没有悬河般的教导,但在批改作业时给予了很具体的指导,特别是“多读多写”“以读促说,以说促写”的默默教导,让我在以后的写作中体验到了快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现在,再细细端详眼前的王老师,当年的“是匕首,是投枪……”犹在耳畔,他与鲁迅先生的模样真是非常非常神似,他的口才,他的秉性,他的师德背后都有一个那样坚毅的影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王老师曾淡淡地说过:“我乃凡夫,只是还有一点个人做人的道德、原则,底线而己。我们都没法提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面,只能在随众时对得起良心而己……”也许他也试图地挽救过那份成长中的纯真,他真心实意地、比任何一个我见过的老师都爱着自己的学生。也许王老师教数理化课不在行,可是他比任何一个老师都会教做人。可惜的是,那时候的人们被一种叫ZZ的东西蒙住了眼睛,他们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大批判,比学工学农更加重要的东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此刻,大家呼唤着老师,不停地举杯,碰杯,干杯,好像回到了当年,回到了那些如花的青葱岁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还记得2004年某一天,当王老师和几位同学出现在海滨来看我时,让我诚惶诚恐。那次在酒席上,见一帮十分善谈、思想自由奔放、非常喜欢热闹的男女同学时时笑成一团时,王老师要我再放开些,再豪爽些。看来,和老师常年玩耍在一起的铭、文、正、军、金等同学,之所以具有自由、幽默、机智、敏捷、乐观、合群等性格特征,都和他的影响有极大关系。他们精力旺盛,“生活的一半是快乐,另一半是寻找快乐”,和他们在一起,就会沾染上乐观,而变得充满了阳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或许自认为还算不上是他最得意的几个学生之一,</span><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是这位“鲁迅”使我不断地发现着自己的不足,知道了如何去修身修炼去自我完善,当然,更多的是一种人格和内心的建设。</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整个高中和我的同窗同桌的华,还像当年学校里厮混那样和我的勾肩搭背,多年不见的他变得越发幽默,一如当年“童子军”那般纯洁搞笑,偶尔也疯上一回,正是酒壮英雄胆啊。</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师生再聚会,追溯也罢,怀旧也好,结果总是快乐多于遗憾。</b><span style="font-size:20px;">毕业三四十年了,足以让所有同学们稚气变成沧桑。相聚时的惊诧,欢聚时的开心,身处人与人的关系越来越微妙复杂的现代社会,让人直感叹单纯、美好的同学情谊。 性情所致,临告别时,我借着微醺,借用广西山歌的调调现场“填”词清唱一首,以此纪念生命里曾经的青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如今的王老师已是年近八旬的老人了,据说烟也早戒了多年,但他依然神采奕奕,风范不减,而我们也已花甲之年,远过了班主任老师当年教我们时的年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是2000年或更早些注册了好几个QQ,可惜后来工作忙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玩,以至于名字和密码都不记得啦,最后只好到 QQ中心找回。知道吗,找回我密码的方式就是分别在提示问答“初中班主任姓名”“高中班主任姓名”和“学习小组长”时正确填写,结果屡试不爽——那里面有我对老师和同学全部的敬爱与记忆。</span></p> <p class="ql-block">文/海边螺(北雁)</p><p class="ql-block">图/同学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