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病愈后,急着要回家。不放心家里的水稻、萝卜、青菜,以及常常走动的邻居。<div>我用摩托车带你去吧,我问母亲。</div><div>好是好,就怕你累着。母亲高兴地说。</div><div>我不累,你乐意就好。我也很高兴。</div><div>七点不到,我们就出发了。出南门,进入崭新的河埠大桥。这是一座刚建成的大桥,双向六车道,两边还留有宽阔的非机动车道。桥下是仙居的母亲河永安溪。溪水像一条绿色的带子,平铺在土地上。</div><div>原来的桥梁窄窄的,就在新桥的上游,相距不到二十米。许多年前,堂兄结婚,父亲带着我从乡下步行来城里,走了五个多小时才到达,经过的就是那座老桥。老桥完成了使命,默默地退出了舞台,成为了一处风景。</div> <p class="ql-block">不到半小时,到了大战村,这是妻子长大的地方,也是女儿长大的地方。岳母为了照顾孙子,已经在城里生活了十三年。岳父舍不得土地,独自留在了老家。</p><p class="ql-block">没有了女主人,就没有了烟火味。灶台有积尘,冰箱早已断电当成柜子使用。农具杂乱地横在地上,一个大南瓜孤独地斜靠着柱子。连喊了几声,没有听到岳父的回应,他一定是去地里了。家里田地很多,散落在村子附近的角角落落,拿不准岳父到底在哪里忙碌。我把三盒敖东牌安神补脑液系在门上,方便老人家知道。好几年了,他睡眠不好,必须要这个药才能入睡。药店多购药有严格控制,每次最多只能买三盒,下回要半个月以后才能买到。</p><p class="ql-block">岳父早年是个能人,开车修理造桥样样在行。全村第一个买了电视机、自行车。据说朋友想把解放街的三间店面房以三百元的价格卖给岳父,岳父坚决不要,说:城里没有田地吃什么?现在,这种店面一间光房租就可以收五万了。</p><p class="ql-block">岳父老了,像河埠老桥一样。新的使命必须让给了下一代,人和物都是一样的。</p> <p class="ql-block">继续前行,经过下叶、新路、双庙、西山、方山岭、官屋、江上、岩前,到达了朱溪。别看村名一大串,其实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p><p class="ql-block">朱溪镇是我的老家,我初中在朱溪中学毕业,师专毕业后又在朱溪中学工作了十四年。街上的店铺我都熟悉,也经常遇到曾经教过的学生。</p><p class="ql-block">一条河流穿村而过,两边枫叶映红了河水,所以得名朱溪,这是专家考证的结果。我在读书的时候,枫树早没有了,自然从来没有见过红色的河水。不过,村里人大都姓朱,我疑心这才是村子得名的真正原因。读书时河水终年不枯,河里鱼儿也多。我们蒸饭用的就是河水,中午或者傍晚还可以去抓抓鱼,摸摸蟹。学校南面临河,西端的岩石下,潭水深不可测,所以又叫“清杏潭”。</p><p class="ql-block">到了我工作的时候,溪水就经常断流河床越来越高,水井是越挖越深。夏日伏旱期,河里没有一滴水,只有无数的卵石发着刺眼的光芒。朱溪几乎连溪也不够格了。</p><p class="ql-block">有人说是上游树木采伐过度的缘故,我也确实常常看到运载木材的卡车。台风季节,暴雨恣意汇聚,洪水涨得可怕。1998年“云娜”台风造成严重破坏,洪水冲破围墙进入学校,漫过窗户。校门口的小店被冲得无影无踪。</p><p class="ql-block">学校也日渐式微,原来高中初中联办,每个教室坐满了学生。后来撤掉了高中,现在初中每年招生也达不到百人。老师们进城的进城,调动的调动,人心算是散了。</p><p class="ql-block">在超市里买了一些菜,母亲要什么,我就拿什么。结账的时候,母亲拿出现金要付钱,我忙用微信支付了,笑着对母亲说:现在买菜不用付钱,玩一玩手机就可以了。店家听了,绽开了笑容。</p> <p class="ql-block">过了朱溪,离家就近了。</p><p class="ql-block">经过岩井头的拱桥,可以看到河边有几个人在钓鱼,桥下深潭是鱼儿的绝佳藏身地。我在中学工作的时候,常常抽空去过过瘾。我钓到的最大的一条鲶鱼比脸盆还长。有几回夜钓,线也拉断了,我疑心是团鱼。收获颇多,危险也有。必须小心蛇,防止滑倒。一个夜里,一辆运载毛竹的卡车因车速过快直接从桥头冲入了河里,着实让蹲在桥下钓鱼的我魂飞魄散。</p><p class="ql-block">老人们说,桥下潭里全是鱼。有一回有人下药毒鱼,很多人去捡鱼,大家只捡两三斤的鳜鱼和鳗鱼。鲫鱼、鲤鱼等普通品种根本没人要。水底白花花铺着一层鱼,踩一脚就滑一脚。</p><p class="ql-block">过了桥,不到十五分钟,我们就回到了家里。</p><p class="ql-block">桌上只有半碗冷粥,没有咸菜。大哥一直在家,姐夫又在村里打工,不知道他们的吃饭是怎么解决的。我赶紧煮了一锅粥,母亲又烧了三样小菜,家,才有了家的模样。</p><p class="ql-block">后门的青菜绿绿的,在微风中点头。前门的红美人橘子,已经套上了袋子,暂时藏起了美丽的容颜。一只猫咪闪了进来,不住地蹭着母亲的腿。隔壁的大黄狗站在门口,认真地望着我们。</p><p class="ql-block">母亲带我去采摘缸豆。缸豆是我们春天是种下的,俗称“八月缸”,现在本是盛产的时候。由于干旱,我们并没有摘到多少。连续二十多天高温无雨,草都被晒枯了。母亲很是惋惜,说本来是根本吃不完了。</p><p class="ql-block">番薯似乎收成不错,拨开藤叶,发现根部的泥土有一条条的裂缝——泥土里就是丰硕的果实。</p> <p class="ql-block">早晨4:30时候,母亲就拿着电筒上楼,对我说不能割稻子,怕下雨。</p><p class="ql-block">我安慰母亲别操心。大哥早已成家立业,还是一名村干部,我们只要听安排就是了。割稻子或者不割稻子,什么时候割稻子,割多少稻子,都让大哥自己做主吧。</p><p class="ql-block">母亲将信将疑地下楼了。不一会儿,厨房有了响动,那是母亲在做早饭了。</p><p class="ql-block">母亲在,家才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