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荒野——魔山户外国庆西藏曲通C线重徒记

阿诚

人生漫漫，转瞬即逝，有人见尘埃，有人见星辰

　　曾经的曾经，我很是膜拜户外那些重装的神人。后来的后来，我也成了他们中的一个。

　　2021年，是我参加户外的第七个年头，我户外生涯发生重大转折。这一切要从“五一”梅里重徒说起。梅里重徒后，我才认识到，其实人的潜能是非常巨大的。很多时候你认为自己做不到，非不能者，是不为也。那些户外大咖他们也不是神仙，都是咬紧牙凭意志走岀来的。天下无难事，只看有心人。

　　扬手还是春，落手已成秋。还记得梅里北坡的姹紫嫣红，转回头来已是秋高气爽的仲秋。九月初年华告诉我，魔山国庆计划重徒西藏波蜜曲通线，有意向可以报名。虽然热爱徒步，此时的我，犹疑不决。最近半年，我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艰难，有一千个不出行的理由。先是三月份母亲忽患肠疾，痛不难当。梅里之行前夜我还陪母亲上街买药。买了两盒益生菌，母亲欣喜地说可以吃两个月了。不想八月中旬，母亲忍受不了病痛折磨，撒手人寰。这是我一生不能自己的悲伤。母亲安葬仅十余天，儿子又忽患肛周脓肿住院治疗。到我此次徒行前一两天才岀院，需要每天去换药。妻子工作不顺心，萌生辞职的想法。姑娘面临专升本的压力。诸事种种，事事钻心。我也是I服了you，愁眉不展。

因此犹豫很久，迟迟未定。值此危难之秋，我是否要龟缩家中，安安静静做个萌男子？猛然醐醍灌顶。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既使我想破脑壳，又于事何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能做的就是，放空自己，坦然面对，快乐生活，健康活着。这也是母亲和家人想看到的。户外教会我百折不曲，永不服输。于是，有了这次曲通C线的重徒。

　　所谓的念青东曲通C线，就是西藏林芝波蜜县倾多镇曲那玛村至昌都洛隆县多吉乡通参村的徒步线路。是念青东所有路线中海子最多、颜色最为丰富的一条路线。作为雅鲁藏布江和怒江的分水岭，这里地形复杂，气候湿润，大量降雪形成了丰富的冰川和妩媚的雪峰。从山顶的雪峰到峡谷底部的河谷，形成各具特色的植物群落。我们要走的就是波密县北部那条鲜为人知的美妙山谷。数座六千米的雪山环伺其间，无数大型冰川充斥在雪山之巅，溪水奔腾直抵谷底，翡翠色的湖水梦幻般铺满山谷，触手可及，被称为“西藏的阿尔卑斯”。

　　每年十月，秋风恰当，阳光正好，是念青东最美好的季节，也是驴友们的最爱。天高云淡，碧水雪山，层林尽染，满目金黄，令人目不暇接，留连忘返。我们的曲通C线重徒，就是在最合适的季节邂逅最美丽的风景。感谢狼哥的殚精竭虑，老大的支持周全，和各位队友的相互帮助，才共同完成这最艰难的行程。陪伴我们走得更远的，不仅仅是对风景的热爱，还有那兴趣相投的队友。

　　参加此次重徒共有驴友十二人。分别是：老大、狼哥、小猪呼噜噜、干瞪眼、香姐、吴勇、饭阳光、小刘、人生几何、老呆、年华和我。老呆是首次参加重徒。

　　在此，我简单介绍每天行程：第一天，从巴桥（3167米）到错下马（4050米）宿营；第二天，错下马到垭口下（4892米）营地宿营；第三天，垭口下至错扎克（4582米）宿营；第四天，错扎克至错仁错湖尾（4464米）扎营；第五天，未赶到预定营地小树林营地或冻措头营地，在刚看见河谷地方（4712米）扎营；第六天，经冻措至巴村（3858米），很艰难的一天；第七天，部分驴友出山，部分乘摩托车轻装至双湖（4613米）；四位驴友连夜至邦达机场；第八天，剩余驴友从洛隆县至邦达机场；第九天，各种交通工具结合，返程。（这里引用的海拔是我用手机“GPS实时海拔”测的，或许与其他数据有点出入）。

Day 1

26日晚披星戴月，昼夜兼程，赶赴长水机场，坐七时半昆明至拉萨的飞机。27日中午12时准时到达拉萨。狼哥预约的三辆车已经等起。车子穿拉萨城而过，没有多余停留。第一次到拉萨，感觉没有想像中的巍峨。吃过午饭，接着先期到达拿汽罐的吴勇，直赴林芝而去。与拉萨的广袤苍凉不同，越往南，景致越发秀丽起来。茂密的森林，星罗棋布的溪流河谷，蓝蓝的天，飘拂的白云，时不时掠过的迷离的水汽。不是江南，胜似江南。

傍晚时分，到达林芝八一镇。城市很小，很难想像是地级市的驻地。不过这里是云的故乡。早晚周边山上到处飘荡着白云，千姿百态，煞是好看。

Day 2

今天的行程是林芝到波蜜。沿国道318四川方向。途经318国道4000公里处，抬头可见秀丽的雪山。大家纷纷下车打卡，忙得不亦乐乎。邻近波蜜古乡湖景区，这里湖泊开朗，景色优美，是自驾休闲宿营的好去处。再下去十多公里，就是闻名遐迩的桃花沟。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是摄师们春天里的最爱。若干年后，没有俗事绊身，我会来这里逗留几日！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十二点半，到达波蜜。很是喜欢这个名字，让我想起《大话西游》里至尊宝启动月光宝盒的口诀“波罗波罗蜜”。如果…………我希望是一万年！很搞笑的台词，其实这何尝不是真实的人生。

在我的印象里，墨脱是个遥远的地方。看路牌才知道，距离波蜜仅一百多公里。左手墨脱，右手林芝，四川方向是昌都。

波蜜县城不大，318国道穿城而过。宽阔的帕隆藏布江一分县城为两半。四周是巍峨的高山，南北两山终年积雪。晚上漫步帕隆藏布江，灯火迷离，映射江上，仿佛江南。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午饭过后，小猪呼噜噜提议到城外多东寺一游。此议一出，众驴纷纷响应。明天将要进山，这惬意的休憩时光，岂可放过？穿上我久违的大头皮靴，权作进山前的适应性训练。

Day 3

六点起来，重新整理了一遍背包，确定各个物事摆在合适的位置。吃完早餐，坐小面岀发。莫名忐忑，莫名兴奋。

车子从桃花沟顶仲村入山，经热西村、曲西村的山路上行。仔细留意，路两边的山坡峡谷里，确实生长着许多野桃树，可以想见春天桃花盛开灼灼之景。九时许，到达曲那玛村，从树子左侧狭窄的小路沿河上行几公里，就到了从巴桥。这里是我们徒步的起点。海拨3167米。

　　手杖手套帽子雪套魔术巾，样样武装完毕。一个看一个是人模人样。合完集体照，队伍沿河流右侧的牧道上行。河谷两侧均为原始森林。河声轰鸣，水汽充沛，树枝上挂满树挂，满目苍翠。

沿河上行一公里，一直忐忑不已。按别人的游记，这里将有一座让人闻风丧胆的独木桥。这让恐高的狼哥与我情何以堪！一直走一直找寻不见。直到一座木桥旁，狼哥快乐的笑岀狗叫声，才知道虚惊一场。谢天谢地，鸟枪换炮，去年的独木桥，现在变成小木桥，天堑变通途。

　　继续沿河上行，到了经幡的地方，离开河流，由右侧切入山路，开始了艰难的攀爬。从巴桥至牧场营地，全程十四公里，没有下坡，累计上升八百多米。一路路迹明显，不用刻意找路。到下午四时，到达牧场营地。海拨约4050多米。

　　于我而言，每次重徒，最煎熬的是第一天。因为身体突然进入高强度，需要慢慢适应。八百米的爬升，足以把人走得死去活来。累了歇，歇了走。遇到合适放背包的石头，从不放过。

渐渐地遇见了一些外省的驴友。貌似是来自山东、深圳、北京的团队。人人都是很专业的样子。年龄大的四十上下，三十左右的居多。像我们这种人过半百的老家伙团队，那是相当希罕。云南人的体能杠杠滴。

参加重徒，我变得不会或是不喜欢照相。我所有体力，必须优先保证走路。我不是年二货，像吃了春药样有着无限的精力。他一直是我的偶像。

大约到三千七八海拨，就见一些外省小伙，面色寡白，在路边狂吸氧气瓶。这样状态，你指望他翻越五千三的垭口？唯有下撤才是王道。果然后面那些天没见他们影子。

感觉到小猪不言不语，一直走在中间，没有一骑绝尘，没有神行太保。后面才知她高反了，眼圈都有点泛黑。以后的三天，她都在与高反作斗争。到了错下马营地，饭阳光也高反了。没吃晚饭，水米不浸。

帐篷才弄停当，狂风骤雨顷刻来临。好像神山对我们的警告，来我的领地你们给我小心点。同五一梅里如岀一辙。马上进帐避雨。

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主厨又是老大、干瞪眼，除了当开路先锋，吴勇最辣糙的就是汲水。有这样的团队，真是幸福莫名。

傍晚时分，晚餐完毕，那些落单的外省驴友才一个个到来。很难想像他们独自走在这陌生的大山里是怎样一种心情？特别是扎营在我们旁边的山东女驴友，谁知道两天后她会在夜里滑落悬崖呢？

Day 4

今天要到垭口下宿营。狼哥说，他是把前两天的行程拆成三天走。事实证明不这样的话，根本是走不完的。从错下马营地4050米到芭芭拉垭口5280米，海拔提升一千二百多米，很恐怖的数字！注定行程艰难无比。

鉴于饭阳光高反，狼哥建议实在不行，由吴勇护送下撤到曲那玛。饭阳光说休息了一晚，可以坚持继续走。

吃完早餐，队伍沿峡谷上行。

　　从营地开始向上走，一措再措，遇见三个措，分别是错爬玛、错拿玛，还有个不知名小措。

　　最初的路程主要以山间小路为主，爬升较缓，不算难走。其间过了三个木桥，前面两座结满冰霜，湿滑无比。后面一座有点长，恐高的狼哥不敢走，从河里的石块上淌过。过第三座桥后约一两百米，在陡峭的、布满巨石的河谷处，本应攀过巨石向右走，走上右侧河边的小道，干瞪眼却沿着左边的巨石攀爬上去。当然了，来时好好的，回不去了。只有继续沿着河左侧行走，去攀爬那无数的巨石阵乱石阵。我们在这头，他在那头，中间隔着一堆堆石头。直到我们在错爬马吃完路餐，晒干帐篷，他才赶到与我们会合。不过这家伙皮粗肉糙，耐玩得很，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与干瞪眼会合后，又是一路上行。于下午二时到达腊风营地，海拔4200米。从腊风营地回望来时路，两山夹三措，美丽无比。腊风营地地处挂满经幡的小山头上，草地平整，汲水方便，视野开阔。经幡下那处处洞口，是土拔鼠的天堂。从这里今天将开始最艰难的爬升。右拐越过小溪，穿过一片杜鹃林，往右侧的山体爬升。路迹不明显。

在经幡下休息之余，望着右侧陡峭的山，看着脚边沉重的包，脑壳都晕了。何苦来呢，家里的沙发不香吗？呷几口水，先给自己设定个小目标，翻过这个可见的非常高的垭口。背起包，咬起牙，一步一步向上挪。终于到了目力所及最高处，才发觉什么叫崩溃！从这里向右，又是几重山，一山更比一山高。苦荞粑粑才动边呢。东岳泰山其实垂直不过八百多米，腊风营地到上面最近营地，最低爬升也在四百米以上。再到垭口营地，上升就七百多米。别当泰山不是山！

可是这车到山前，有得选吗？唯拜托这一双铁脚杆，踏破青山锷未残！距离上面营地最后两公里，路突然陡峭起来，背负重装爬升，异常艰辛。

下午四时半，年华、吴勇和我，先后登上垭口。这里海拨四千六百米。四十分钟后，全体队员才陆续到达。高反的饭阳光最后到达。

所有人都累得像死狗，希望马上宿营。吴勇甚至连水源都找好了。可恶的狼哥却提出，鉴于明天要翻越五千二百八十米的垭口，现在扎营，意味着明天爬升的海拨在六百八十米，越往高难度越大。大家听后沉默不语。无奈只有选择继续向上爬，到垭口下营地扎营，以期降低明天的强度。

老大让我与人生几何陪饭阳光在后面走，其他人先行到营地扎营做饭。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这二百八十米的爬升，走得我几近虚脱。我们没有沿山脊走，而是向芭芭拉措方向爬升，然后由左侧切入上山，坡度六七十度，尤其陡峭难行，没有路迹可循。唯有顺山坡沿Z字形缓缓迂回。这一天对饭阳光无疑是艰难的。腊风营地、4600米营地她赶在最后，都没能歇息一直走，现在感觉她到了崩溃的边缘。走几步，歇几步，营地遥遥无期。她让我先走，自己慢慢来。我又怎么可能丢下她，只能在后面慢慢跟着。这样欲行不行，我也是很难受。小猪高反，走着走着就掉落了不离我们左右。“谁敢跃马横刀，唯我吴大将军”。关键时刻，吴勇回来救人了。他到了山顶平地上，放下自己的背包，马上返回来帮饭阳光背。我一直很是惊诧这个瘦弱的男人。他的身形比任何人瘦，他的包却比任何人的重。甚至他的嘴唇已经泛乌。我告诉他，他却说没事，上高原都这样。

在吴勇的救助下，饭阳光终于到了山顶的平地，这里离垭口营地已经不再远了，剩下的路程都是缓坡。

　　累得像个小死狗，我倚在路旁的一块大石上歇息。往右边看，几百米处有个措，应该就是芭芭拉措，旁边已经搭了几顶帐篷。老呆从我面前经过，我说角度很好，我帮你来一张。他不情不愿的样子有点怪怪的。聊起才知他最后一段走得急了，高反！年华也是不声不响，鼻泡脸肿，连烟都整不动。高反！至此，全队四人高反，占比三分之一。

扎营完毕，天色已黑。戴起头灯，拿起屁垫、碗筷，到三角帐篷旁等饭吃。老大刚把饭做完，就说不舒服了，先去帐篷休息。当时不以为意，第二天才知道老大又着了。原来老大忙着做饭，忘记加衣保暖，致使风寒侵袭，感冒了。

天黑时分，一内蒙小伙扎营我们旁边，他们团队走散了。

九点左右，天空星光灿烂。我第一次看见这样震憾的夜空。连我近视加老花，也清晰地看见银河系的模样。真是拍星轨的绝好时机。可惜太累了，只想赶紧躺平。

这一夜，营地安静无比。除偶尔的低语声，鼾声，屁声，声声消失。原来，空气稀薄，人人都鼓起个眼睛，无法入眠。

Day 5

曲通C线关键性控制工程，整个重徒最高垭口，芭芭拉垭口(5280米)，终于要面对了。早上起来，听到老大咳嗽不止，一把鼻涕一把泪，嘴唇肿得像猪大肠，才知道整严重了。

尽管夜里晴朗不已，帐篷还是结了冰。你会想到呵气成冰的故事吗？只能敲掉冰层，把帐篷用塑料袋包起。

九点开始沿着垭口方向的乱石堆巨石阵冲刺。芭芭拉垭口有好几重，当你以为前面那个山头是垭口时，等待你的是下一个垭口。等到你好不容易上去了，前面又是漫长的爬坡。特别是最后的二百米，没有清晰的路迹，全是乱石坡巨石阵，陡峭险峻，危险无比，稍微不小心就会出现险情。

中午十二点钟，吴勇、干瞪眼、年华和我，终于率先翻过垭口，找个背风地方，歇息，路餐，等待队友。强悍的吴勇又赶回去救人了。猜猜这次他救的谁？原来神勇的狼哥也高反了！至此，全队五人高反，一人重感冒。战损率百分之五十。

垭口上面寒风猎猎，下面平台却波澜不惊。路过这里的驴友纷纷在此喝水路餐晒帐篷。在这里我做了一件憨蠢的事情。壶里水喝完了，我把雪塞满水杯，化了当冰水喝。那酸爽，直接沁人心脾，比家里的雪糕冰啤都好吃。结果呢，从此咳嗽不已。

垭口以下路程仍然很长，让人很是绝望。下坡也是从乱石坡巨石阵开始。这是念青东的特色。走这种石头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搞了崴个脚或者摔个跤就真的不好玩了。走过乱石坡，就可以远眺错扎克了。远远望去，错扎克像一块晶莹的蓝宝石，镶嵌在远处河谷中。

一路下降，就到了大草坡。感觉离错扎克似乎很近了。高原徒步会给你一种错觉，似乎很近的地方，其实走起来很远。所谓看山跑死马，绕措气死驴。这样的错觉到冻措的时候还要遭遇到。经过大草坡，要横切一段很长很陡峭的下山乱石路，才到达错扎克营地。到了错扎克，又是精疲力尽。

此时，营地已经建起两座帐篷，它们是山东队。他们团队都是单兵作战，各人根据自己体力走，不存在等的概念。或许，他们也没有意识到，几小时后，他们美女队友在山崖下呼喊求救。

错扎克营地是个分界线。好消息是，翻过垭口，所有高反的队友都慢慢恢复了正常。坏消息是，老大的感冒日益严重，香姐还崴了脚。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晚九点半被旁边搭帐篷的声音吵醒。不以为意，继续睡。第二早才知道，第一晚错下马我们旁边搭帐篷的山东美女，昨晚孤单一人走夜路，不慎从岩石上滑落受伤，“有人吗？有人吗？”叫了两个小时。幸亏他们队一年轻小伙回去才把她找回来。明天她将准备下撤。凭感觉她还是户外小白，第一晚帐篷都整不清爽，在别人指导下才搭起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可嘉，可是这种板命我是绝对不赞成。天知道她哪里来的胆子敢走这样的路？或许经过这事，她再也不会有勇气继续拥抱户外。

Day 6

按狼哥说的，今天是休闲腐败游。十点以后再岀发。好吧，再相信你一回。谁让你是领队呢！

隔壁的美女也已经在煮早餐了，貌似伤得不太重。只是很落寞的样子。这样的惊吓，人生能遇几回？

人人都在煮早餐，唯我恨早餐！临来时，怕麻烦的我捡了二十四个月饼放包里，以作八日的路餐。后听人说不够，又放八个进去。第一日吃两个，第二日吃三个，昨天吃两个，到今天一个不想吃。看见月饼喉咙直发痒。走长线带单一沉重的食品，也唯有我这种刚铁直男做得出来。你看人家年二，今天方便面，明天麻辣烫，吃得红光满面，舔嘴麻舌。哪怕像小刘带点奶粉，像吴勇带点藕粉也好啊！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最后腆着老脸，向干瞪眼要了半碗稀饭了事。

　　十时左右，错扎克拔营，向错仁错出发。今天的路算是入山以来最好走的了，坡度平缓，海拨上升下降两百米之间。错扎克是入山以来遇到第一个大措。以后的错仁错、冻措一个比一个大。可谓前面小措连连，后面大措不断。

错扎克尾部的三岔路口赫巴董，往左经加木错可下撤到洛隆县。往右经过河流草甸，就到达了错仁错。从措头到措尾，还有一路好走。根本不像狼哥说的那样轻松。

念青东多的是海子，俗称“措”。驴友们戏说这些措是一措再措，措上加措，将措就措，措综复杂，纵横交措，措落有致，大措特措。只是最后都会让你走得神经错乱，不知所错。

一路行走，一路咳喘，老大的病情，不容乐观。我与老大一起，远远落在队伍后头。虽然早早到了措尾营地，仍然疲惫不堪。在这里，终于有时间录了一段延时视频。

Day 7

早上起来，老大毫无好转。天狼星为稳妥起见，劝老大从加木错下撤，到洛隆县等我们。干瞪眼也主动提出，陪老大一同下撤。老大先是答应，后又犹疑半天，还是要坚持走完剩下的行程。

今天要翻越茶色垭口。茶色垭口海拔5080米，是曲通线的第二个海拔5000+的垭口。难度虽然没有芭芭拉垭口大，但绝不轻松。它需要攀爬几个陡坡，然后走过漫长的缓坡，经过四个小时才到垭口下面。这段路一样走得身心疲惫。垭口下找个背风地方烧水路餐不提。仰头可见垭口，只是又将是一轮窒息的攀爬。老大老呆我们三人顺山脊走，其他人沿山谷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经于摇摇晃晃上到垭口，却寒风凛冽片刻也呆不住。马上离开垭口向下走。在垭口下休憩处，到处可见美丽的雪莲花。这里雪莲花个头较小，却繁衍生息得很好，视力范围内随便找得到十数棵。休息后一路下山，没有明显的路径，只能沿着草甸缓坡走。

经于到了下河谷的地方，却飘起雨雪来，冰冷刺骨。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老大终于坚持不住，不能继续走。狼哥要求其他人先走，他留下来陪老大就地宿营。想得倒是美，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众将士卸鞍下马，就地扎营。一时间，大雪纷飞，银装素裹。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是夜，虽然冰冷，我却睡了入山以来唯一的好觉。

Day 8

早上起来，帐篷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天上还在飘飘洒洒。我却没有欣赏下雪的闲情雅致，忧心下河谷的路怎么走。

按计划，这里到昨晚预计小树林宿营地还有几公里，从小树林宿营地到冻措尾十二公里，两段相加，今天的路程很长，行程堪忧。特别这段路以悬崖、树林、乱石坡为主，道路湿滑，冰措边又是危崖深湖，凭添许多变故。

　　嘴上跟狼哥开玩笑说，雪不停要不就在这里扎一天营？身体却很诚实，冒着雪把帐篷收拾停当。这边厢干瞪眼演起林冲风雪山神庙的片段。别说这二货是有几分表演天份。

帐篷全部收拾完毕，雪愈发下得紧了起来。所有人罩着雨披，拄着登山杖，小心翼翼向峡谷中前进。

海拔下降很大，山顶是干枯的草场，走着走着，低矮的灌木林多了起来，再往下走，颜色渐渐丰富，细叶落叶植物占据了主导。红的似火，黄的如金，五彩斑斓。走过谷底河流，越过长长的草场，就是阔叶落叶林与针叶林的天下了。

站在悬崖边上的观景台，美丽的冻措如碧玉一样蜿蜒伸向远方，一去八公里。措两岸，黄金般的阔叶林与针叶林错落有致点缀在两岸。美得如梦似幻。言语在这里显得苍白无力，最高明的摄师也复制不了它的美丽。所有人都被这美景所震撼。或许，这就是我们热爱徒步的魅力所在。走别人未走之路，观别人未见之景。

　　然而，凡事不可太完美，有瑕疵才是生活之本来。我掏出手机，想复刻这美丽，它却居然黑了屏。冲锋衣内的汗水把它湿透了。无比沮丧！只好看着别人狂吃狂吃的拍。好心的狼哥不忍心，把他的手机给我。拍了几张，还是又还给狼哥。我怕又把狼哥手机泡坏了。我们还指望它的轨迹带我们出山呢！

回头想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此劣路，我这种一根筋的二百五，走好路才是正事。不然几年前的悲剧难保不上演。

心里这样想，郁闷的情绪减少很多，与小刘、吴勇三人结伴，率先沿峡谷溪流边湿滑的小路，走到冻措头的第一个木桥边。这里已经可见经幡，判断距离村子应该不会太远。

事实证明这判断是错误的。错觉而己。真正走起来才知道这个措大得开裂。措头措尾，直线距离八公里以上。

沿着措边的小路，时而走在森林里，时而走在乱石坡。风景倒是优美了，踩空却一点不好玩。这样的行走是枯燥无味的。于我而言，或许边走边摄更能减轻疲惫。走着走着，感觉背上的包愈发沉重，它已经不是一个背包，而是一座山。

渐渐地队友们一个个超上前去。壶里水早就喝干，喉咙直冒烟。很讽刺的不是，对着这么一大措水却不敢喝生水。前天喝冰水导致咳嗽的蠢事我还是记得的。感谢饭阳光，把她杯子里仅剩的水分我一半。饶是如此，我还是口干。

今天路程的长度超过所有人的想像。眼见天已麻黑，大家憋着一口气，加快脚步不休息，力争天黑前走到预定地点。否则黑夜，危崖，深湖，树林，传说中的“熊出没”，后果不言自明。然而，天色终究还是黑了。老大老呆我们三人远远落在队伍最后。老大让我们找出头灯，吩咐黑夜危险，三人不许走散。内衣湿透，外衣雨水浸个半湿，高帮登山靴进了水。背心如锥般刺痛。不禁又想起母亲。小时候我顽劣赖皮，母亲背起就不下地。人家孩子可以地上自个玩。母亲既要背我又要干一整天农活，晚上总是说背心很痛。现在我深深体会那种痛苦。我丢不了的是这个包，妈妈放不下的，是她的儿。一瞬间，泪眼模糊，难以自己！

身心憔悴，可是还得走！这是无人区啊！甚至是野兽岀没的地方！走不动想扎营都不可能。后来狼哥说，他知道这一路有熊、金钱豹等动物，没告诉大家，是为了不引起恐慌。三人咬紧牙关，跌跌撞撞，不知何时是头！那种深深的挫折感环绕心间，沮丧失落。

突然，远处黑暗中若隐若现一丝丝亮光闪烁。吴勇！我心里第一反应。这些天来，吴勇一次又一次返回救助队友，他的超强体力耐力有目共睹。狼哥让他先行岀山联系车辆。一定是他回来救我们！老大也这样想。灯光还远，老大就吴勇吴勇地叫。不见回应。走近才知道是小猪。小猪几天高反，昨天才缓过劲来。走在前面的小猪一直不见我们，知道出现状况，让队伍停下，独自回来找我们。并且帮着要背包。老大岀山后说起，小猪的举动让他流了泪，他怎么可能把包压给小猪瘦弱的肩膀。小猪的行为，真切地体现了户外女汗子巾帼不让须眉。有诗为证：心细如发号佩奇，侠肝义胆呼噜噜。

终于到了候车点，所有人丢下背包，不顾冷风凛冽，不畏地上碎石扎人，或卧或坐。像一盘散沙，一群溃兵，何曾有进山时的神彩！

大约晚十时，终于坐上接我们的车，向巴村出发。十公里山路，每人五十元车费，却没人觉得贵。这些号称强驴的家伙，既使再多走一两公里也是不能的。这个钱给得心甘情愿。

巴村是我们入山以来第一个经过的藏族村子。贫困程度超过我的想像。印象中的藏民，都是大房子大院子。特别是川西的藏民家，轻轻松松就可以接待一二十人。但是在这里，我们要分给两家，还住不下。晚上我和干瞪眼睡房子外廊下小床，奇怪主人夫妻露天在院子里铺毛毡睡，上面覆盖一大张塑料薄膜。关健是还带着个三四岁的孩子。这可是高原的深秋啊！百思不得姐。早晨才明白为多挣五十元，把自家床让给兰州一女驴睡。难怪我铺床时想把挂在院子里的毛毡铺我床上，女主人摇手示意不行，那是他们今晚唯一御寒的东西。

Day 9

巴村休整一晚，原本还要攀爬五千多海拨的撒玛筑学垭口，两天后才岀山。老大生病，香姐崴了脚，准备租车岀山。饭阳光、干瞪眼、小刘也一起岀去。经过昨天的超级强度，队伍踌躇不前，或拿天气说事，或以身体为理由，畏难情绪高涨。最后狼哥把重徒变成腐败游。背包放村子里，租摩托车送我们上山，下午租车到洛隆县城，与老大会合。

要说巴村的景色，只能说是养在深闺人不识。由于太过偏僻，鲜有人知道它的美丽。徒步几天，最后两天最美。如果可以，我想在冻措头、错左巴各宿一天营。这两处是整个行程的精华所在。昨天冻措没有片片，今天双湖报复性偿还。我所有还算满意的片片出自今天。

从巴村到错左巴徒步起点，大约八公里。租摩托车的话，每人收费一百二十元。可能你觉得太贵了。但真正体验过你就不会这么想。这可是真正的天路飞车。这些藏民车技极佳，普通摩托车开岀山地越野摩托车的水平。我们七人及山东进山的几个人，一串十多辆摩托车飞驰在山间陡峭的羊肠小道上，卷起阵阵狼烟。上山坡度极大，发夹弯Z字弯随处可见。一侧溪谷，一侧石崖。出村几公里后，路面变得极其狭窄，稍不注意，双膝就会与两边的村桩岩石相擦。非常考验骑手的技艺。紧紧抓住车上扶手，我都不敢想掉下去会有什么后果。真正是坐得心惊胆颤心花怒放。你说贵不？

到了错左巴，这里有一个牧场，有简易的房屋和一排排牛棚。还没到冬季严寒时候，空荡荡的。这里是翻越撒玛筑学垭口的起点。双湖还要走三四公里。今天轻装，照理应该很好走路。我却觉得有点飘。原来已经习惯负重，没有包倒有点找不着北。狼哥小猪年货也有相似的感觉。看来有时候人还是需要点压力滴！没有压力你就该去广寒宫找嫦娥聊天了。

　　到了双湖，我们不再前行。原本我们该重装翻越这座雪山的。双湖很美，却不是冻措小家碧玉的秀美，充满雄性的壮美。双湖返回，那一路就好看得多了。上帝打翻调色板，我认为很俗的话，却找不岀第二句能够形容的。美得心旷神怡，目不暇给。在一片草地上，还有幸见到一只肥胖的土拨鼠，老远见人也不会躲。只到我拿月饼快接近它，才连滚带爬地钻进洞里。经过一片矮灌木，又惊起了一只兔子，迅速跑过草地逃之夭夭。

再一路下行，就是峡谷溪流之美了。我跟小猪说，有时间在这里，光这溪流就够拍两天了。

　　当然，最美还是巴村。只有站在村后的高冈，你才发觉这村子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四周峡谷耸峙，中间一马平川。仿佛世外之桃源。陶渊明老先生最会说了：“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至于它的秋色，还是范仲淹老先生写得好：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下得山来，坐上包车，赶往洛隆与老大会合不提。

Day 10

早上起来，头还是有点痛。这一久走了一措再措，最后还是昨晚与狼哥杯筹相错，搞了台大酒。早餐后与老呆出去逛逛。我们住的酒店是花园酒店那种，有很大的庭院。岀酒店时居然看到一二十头牦牛从酒店大门岀来，貌似这里的牛也住酒店？街上偶尔还见到逛街的牦牛。洛隆是昌都的一个县，县城其实相当于我们地方大点的镇，一早上完全绕得过来。我们走了农贸市场、邮局、车站和寺庙。这里的车站一天仅两班车，都是到昌都。

　　吃完早饭，包出租车到昌都邦达机场。路上风景甚美，各种奇形怪状的山形，一望无际的原野，我想像中西藏该有的样子。这里是我自驾目的地之一，排最前面的。

晚六时，到达邦达机场。好像是全国最小的军民合用机场之一。

Day 11

今天飞机至重庆，高铁至富源、曲靖。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只是，我再也没有妈妈找了。

这就是人生。

　　 （本文许多图片来自干瞪眼、老呆和其他同行驴友。在此一并感谢！若有侵权，联系删除）

有些鱼是永远关不住的

因为它们属于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