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的阴影，__致远去的白大夫

龙友吉祥_2024

小时候遇到的一个人或一件事，会影响到今后的人生轨迹，并在生命中留下影子…… __题记 这不是小说，而是一个发生在我身边真实的故事，虽然当事人已故去，但为了尊重逝者，我依然在姓氏上做了变动。 解放初期，在北京当时统计的2550多条胡同中，位于西直门内的老虎庙是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胡同。 胡同共有三个进出口，分别是南小街、九宫府和半壁街，而白大夫居住的老宅院就位于胡同里三岔口的要冲，门前有一棵挺拔耸立的老国槐。 白大夫一家住在老国槐西侧的宅院中，虽不是典型的四合院，但一排并列的三大间北房，在当年的北京也属上乘之居。 白大夫早年家境尚可，在父亲的资助下越洋求学多年，学成归来以医谋生，在居住地开了个西医诊所。 上世纪五十年代，在公有医疗尚不健全的北京城区，这种私人诊所很多，也为当时居民的求医看病提供了方便。 老虎庙胡同西南侧出口，直通的就是东西走向的半壁街。 解放初期，能称为街的道路比胡同要宽敞许多，一般来说都与若干小胡同联接成街区，而街面就成为街区的主道。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尚在母腹中刚满七个月的我，不知什么原因就过早的来到人世，出生在半壁街的平房区。 接生大夫是专门从新街口棉花胡同的医院请到家中，接生完毕大夫说：" 这孩子不足月，只有三斤多点，可能不好活。" 由于解放前农村生育条件恶劣，在我之前父母已丧失一儿一女，我虽早产，但响亮的哭生也让父母看到希望。 望着像猫儿一样幼小的我，父亲对母亲坚定的说：" 这是我们的儿子，一定要他活下去…… " 白大夫父亲是民国时期的政府职员，育有二女一子，在白大夫留洋之前，家中就为他按照旧传统定了终身大事。 白大夫留洋归来后，一切依照父母的意愿从善如流，他除在家中居所开了一间西医门诊，还经常游走于民间诊所，处理业内同行一些棘手的病例。 白夫人虽文化背景不深，仍乃大家闺秀，尚能孝敬公婆并尽心尽力将白大夫的诊所收拾的一尘不染。 白大夫父母自然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对自己选定的儿媳更加认可，倍加呵护。 大约出生不足百天，我突然连日高烧不退，还出现了抽搐与惊厥…… 父母带我去街道医院看过被告知：我患了急性扁桃体炎，由于当时正值抗美援朝时期，公立医院抗菌素缺乏，建议我们马上去私人医院找找药。 父母抱着我立即赶到白大夫的诊所，白大夫亲自采血化验后，我的白细胞已呈严重升高状态，白大夫当机立断，把诊所仅有的十几支油制 " 盘尼西林 " 全给我用了。 三天后我的烧退了，又打了两天针就痊愈了，白大夫高兴的说：" 这孩子真是万幸，若转成化脓性扁桃体炎，那时我的这点药也不够用了。" 在那个物资严重匮乏的年代，白大夫一直坚守自己的原则，不管进药渠道多么艰难，也从不擅自提价。 建国初期，经病人口口相传的私人诊所医生，他的执业技能，就是经过生活历练，而逐步被周边居民认可的。 后来据母亲讲，由于我是早产儿，先天免疫力不足，在不满周岁之前扁桃体炎反复发作，每一次都是白大夫用油制的 " 盘尼西林 " 把我治好。 白大夫还特别叮嘱我的父母，让我一定在10岁左右把扁桃体割了，避免反复感染引起变态反应而伤及肾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街头老粪车的碾压声中，我逐步成长起来…… 从记事起，每逢春节母亲都要拿出自己做的年货，比如炸素丸子、炸排叉儿，带我一同去给白大夫拜年，感谢他对我的救命之恩，虽然物微，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也算是一种不浅的表达。 而道别时，白夫人常送我几块罕见的大白兔奶糖，这让我童年时光充满了期待的快乐。 大约在我上小学后的那个春节，母亲没有再带我去给白大夫拜年，我有些不解的问：" 妈妈，您为什么不带我去白叔叔家拜年了？" 母亲摇了摇头，缓缓的说：" 你的白叔叔已经不在啦。" 言罢，她用手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 后来在母亲与邻居的只言片语中，我慢慢了解，原来白大夫在行医过程中，与一位当老师的女病人产生了恋情。 白大夫是家中独子，虽留洋求学多年，骨子里装的仍旧是传统教育下的 " 仁义礼智信 " ，父母的包办婚姻也让他有所不甘，但在当时年代他的选择亦属无奈。 经历若干辗转反侧的不眠之夜后，白大夫终于选择与他的心上人私奔，大约又过了一周左右在北京某郊区的大山深处，有人发现了一对相拥而抱的尸体。 当白大夫与自己钟情的心上人，共同殉情去追求永恒时，致命的打击也降临在北京西直门内一个叫 " 老虎庙 " 的胡同里…… 自从白大夫走后，白夫人终日郁郁寡欢，在外界和内心的双重打击下，她的生命最终没有撑过来年的春天。 1966年文革开始后，白大夫的父亲因所谓 " 历史问题 " 被红卫兵抄了家，多次在街道上游斗，白大夫的母亲在惊吓和屈辱中一病不起，也于文革期间逝于家中。 这是我上小学时留下的唯一照片，虽然残旧了许多，但从我的眼神和目光中仍然可以读出许多震撼心灵的困惑。 当时由于年少，我还不明白男女之间的事，但让我更想不明白的是：这么好端端的一个大夫，怎么竟然会用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白大夫的突然离世，像一道阴影罩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并伴随我一生的过往…… 10岁那年寒假，按照白大夫的嘱咐，父母带我去白塔寺东侧的人民医院做了扁桃体摘除术。 从那之后，我很少感冒发烧，身体也逐渐强壮起来，还成为官园体校（52年班）足球队的右边前卫。 少年的梦缤纷多彩，而现实生活则是另一码事，多年之后当我的足球梦、文学梦破碎后，而立之年的我阴差阳错，成为一名外科大夫。 是命运使然还是冥冥中的安排，当我拿到自己的执业医师证书时，突然想起早已远去的白大夫。 新千年之初，当我一家搬离半壁街，离开生于斯、长于斯半个多世际的老街区时，我曾又去过一次老虎庙胡同道别，那时白大夫的父亲也已仙逝，只有门前的老国槐依旧如初，枝繁叶茂、虽历经岁月沧桑仍不失其本色与风骨！ 如今我亦是步入古稀之年的老人，从企业职工医院领导岗位退休后，我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追求，仍然用颤抖的笔在写、在记录我生活中的点滴往事，而白大夫的身影在我的记忆中并没有远去，恍若昨日、依旧如初…… 过去的故事在胡同拐弯处向你招手 走过去充满温暖却找不回曾经 节奏是自己旋律是生活岁月如歌般的从容 面对过错错过的将永远无法澄清 说明： 1、文字由本人原创，除个人照片外，其它配图选自网络； 2、背景音乐《殇》选自酷狗音乐，谢谢演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