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地黑土（一）蛙吟春秋 ——触摸华夏系列纪实散文

月缺儿

其实，当初因为司职于冰城而不经意地走向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有这样一个冷峻中浪漫温馨着的名字，更不知道，长白山沟沟坎坎里散落的谷地苔原，居然就是你血脉相连的孪生兄弟。

后来无数年里，与你机缘巧合的耳鬓厮磨，才知道，寒地黑土，早就与你的相濡以沫，却就这样因为孤陋寡闻，让身在此山，恍惚了你的真面目。于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浮生幸运，无端平添了相见不识相知恨晚的怅惘几许！

寒地黑土的博大精深，源于地理风候，源于历史沿袭，更源于人文繁衍。

寒地黑土的包罗万象，囊括动植物种，囊括前世今生，更囊括百姓社稷。

寒地黑土的概念词条，我不敢轻易做出注解亦或人云亦云地加以赘述，概因我对你地触摸一如婴儿般的稚嫩，果若冒然以管窥之见作论，难免归于唐突之列，误人害己！

生活，是不是该从寻求生存开始，亦或，生存本身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那时候，我在电业局赚到的薪水不过一百几十元，养家，只能维持着一个基本糊口的水平。我的一个年少同窗，凭借着顺应天时的精明，就在伟人挥手画圈的不久，铺就了南下商海的坦途。

年少同窗，就是《不学无术》里那个跟我交好的卢子。卢子从小就喜欢在白山松水里打鱼摸虾，及至遨游商海，撺掇的主体也离不开长白山腹地的野蔌山肴。每到秋冬，素有“软黄金”之称的蛤蟆油，自然就成了卢子经营的挚爱了。

蛤蟆，这一种可以追溯到远古恐龙时代的两栖动物，有着动物活化石的美誉。它的广谱性，决定了这种精灵同一门、纲、目在中国北方辽阔地域生存环境下的不同科、属，于品质、功用上也有了因地而异的天壤之别！ 比如长白山林蛙，之于人体的滋补调理功效，是长白山三十年野山参的数倍，即可入药又可进补，因此被冠以“长白山活山参”的美名；同样是蛤蟆的青蛙，除了因惯噬害虫而有益于农作物，于健康食补，便基本不着边际，偶尔入菜，亦不过是牙祭的使然而已；而同纲不同科属的蟾蜍，却是以中医入药，治病救人为己长。

卢子说过，关外的蛤蟆生长在山高林密的青山绿水间，叫东北林蛙，却又因区域的不同而有了细化——游弋于小兴安岭和张广财岭的蛙，多有斑红色腹部的“哈什蟆”，叫黑龙江林蛙，产的油叫“小油”；而吉林东南部山区呈棕黄肤色的“田鸡”，就是长白山林蛙，所产的蛙油饱满洁晶而紧致，称为“大油”。这样的蛤蟆油，是广州市场老外们最稀罕的上品，其他地区出产的，叫“伪油”，价格差了一半且销路钝滞。

卢子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的快乐满足与自豪，仿佛这长白山林蛙是自己的家珍，那南方市场也是自己掌控的后花园一样。若干年后，那一幕，依然让我记忆犹新！

有了这一层关系，我便在工作之余，以林蛙母体收购、加工的方式，挤进了卢子高速运转着的商海链条。那时候，这样分得的一杯羹，对于我那样的工薪底层，还真是不容小觑。

长白山脉莽莽苍苍，绵延几近三千里，历经白垩纪、中新世、更新世悠远的时光浸淫，更显钟灵毓秀，蕴育出的奇珍异宝，即便如人参、貂皮、鹿茸这样的大名气，若论历史渊源、综合功效与貌不惊人的林蛙相较，都该稍逊于色，说到量化以及对生存环境的适应，凤毛麟角的“东北三宝”，更该在长白林蛙面前退避三舍。

长白山水草丰茂的沟沟岔岔里，到处可见蛙们的身影。缘于这种水陆两栖的蛙类极喜阴湿窝风之地，于是山之阴的长白东北麓，便成了它们最为青睐的上好家园。具备这样性征的众多地貌里，尤以黑吉两省交界的威虎岭、哈尔吧岭之间，发源于牡丹岭的牡丹江谷地最为优异。

这样一个北向天然的大簸箕里，长白林蛙的精英们，便心安理得地常年汇聚于风景如画的雁鸣、镜泊两大湖系的苔原湿地里。

雁鸣湖属延边州敦化市地界。我们从这里出发，沿着湖畔人烟寂寥的林间土路，在深秋的风霜里晓行夜宿，一路东下，待到黑省镜泊湖滨的东京城，网罗到囊中的，已不再是单纯着的个大油肥的长白林蛙，而是历尽艰辛后丰收满满的喜形于色。

林蛙的大小，通常以晾干后的个体长度论，个体大，出油率既高，品质也更加上乘。人们所以对大簸箕里的林蛙趋之若鹜，概因这里林蛙的个体，达到了其他地方无与伦比的体量。

老乡们的庭院里，都有绑扎了滑轮的高木杆，上面悬吊着晾晒的林蛙，多是六寸左右、十几二十个就能取油一两的纯熟大蛙，这是取出上好林蛙母油的开始。

晾晒的铁丝穿过母蛙的双眼，黄莹莹的腹部朝阳，慢慢晾干的过程里，挣扎中的手蹬脚刨，让积蓄在母蛙输卵管里的膏脂与蛙卵分离后下垂，形成易于剥取的脂肪团。

我们借宿的房东老乡，是个勤劳精明的朝族大叔。那一日捕蛙归来的傍晚，就在矮凳上挑选着一天的收获。我们回来的时候，老乡已把串好的蛤蟆滑到了杆顶，剩下的小半袋拎在手里正走去院外依山的池塘，见了我们一笑：“这些两、三年的小蛙油少，养两年再捉才能卖上价钱。”说着，倒提了袋角，一群三、四寸大小腰身苗条的蛤蟆就进了自家清澈的池塘。

那时候，这里的朝鲜族老乡，早已深谙善待大自然会获得无穷回馈的道理，捉来加工出卖的都是六、七载的暮年老蛙，小蛙都留存蓄养。这样的方式，是物尽其用的精明，更是留得青山在的睿智！

递了支烟，老乡接过去点着，又是憨厚一笑：“进屋吃饭。”说话间，池塘里的蛤蟆已不见了踪影，清澈的塘底，泛起一簇簇蛙藏腐泥留下的浊雾。远处，夕阳的余晖，涂抹着渤海上京龙泉府遗址的残垣断壁，霜林尽染中，似有若无的上古遗风一缕，吹拂着盛世今朝的清新！

冰城的春天，虽然总是姗姗来迟，却也一样春暖花开。

办公室里，合上几易其稿的企宣书册，却还是感觉“雪蛤”系列新品这一部分缺少了点什么。打开窗子，春风扑面，对过会展中心园子里的嫩绿从中，莺啼燕忙。我一下子想起了二十年前，上京龙泉府旁那一泓清悠悠的池塘，想起了那些古拙的精灵们，匆忙消遁后荡漾起的那一圈圈涟漪，在那日夕阳余晖中潜入我内心的那一丝游怅——恍然间，我听到了夜色撩人的山水间，鼓噪起的蛙声一片——又是一下子，我抓起了那本册页，匆匆下楼，正午的暖阳融和下，启动了车子……

那时候，我受友人之托，在这家以东北林蛙为原料开发主线健康产品的科技公司，勉为其难地履行着什么什么“O”的职责，和同伴们数月的夜以继日，公司的起步发展已渐入佳境。这样的过程里，让我对林蛙的了解，从年少时期单纯的商业目的性捕捉取油产生的肤浅，过渡到了现阶段与“祖研所”的老教授们，因应用于健康产品所需的性状解析与药理配伍方面的专研探究。这一过渡，想起来，应该就有了标与本的层次不同，说是个人在这个物种里知识积累的一丝升华，亦该不算过分。

雪蛤——玩味林蛙这样又一个诗意满赋的芳名，便可意会，寒地黑土中几近半年的霜雪苦寒隐忍蛰伏，一定让它的非凡，采撷到了其他物种难望项背的天地精华。

雪蛤以长白山“四大山珍”之一的身份，博得明、清两朝宫廷的青睐，进而斩获“上八珍”的席位殊荣，绝非浪得虚名。这种动物界屈指可数的原古灵异，除了其自身肉质细嫩易于消化、味道鲜美绝伦以外，它的雌二醇等激素，它的维生素和微量元素，它的胶原蛋白，它的游离氨基酸，无一不是人类强健体魄亟需的上好滋补！

小兴安岭的春天温润怡人，车子在春风阳光里，沿着222国道，驶过绥化，驶过铁力，直取美丽的森林城市伊春。半开的车窗，一串健康的绿色憧憬，甩开了都市里游移的尘霾，拌随着那一缕不能割舍的淡蓝，飘洒着慢慢融进蓝天下悠远的白云。

烟蒂在它的归宿里，残喘着最后一丝幻灭前的不舍，我揉了揉舒麻的左膝，多年摩托上、车子里积累下的风湿，今天好像少了些许往日的胀痛。

人到中年，果然不适频生，生命的亚健康状态本不应该忽视，就像一架满负荷的机器，总该需要维修保养，以保障运转的持续正常一样。

“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我摸出了两粒已经上市的“中国林蛙油”软胶囊丢进嘴里，微微一笑，分不清是近水楼台的惬意，还是药医不如保健的自我救赎安慰。倒是眼下的林蛙油，和之前用过的丽江“青刺果”软胶囊，让我这几年头脚偶尔出现的麻涨感觉，彻底消遁不见了。

公司的林蛙基地，在美溪郊外的汤旺河畔，春天里的景致，果然景如其名的不胜描摹。只是可惜，我到了的傍晚，本来晴朗的天，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温润的小雨，好像正应了那句“春天孩儿脸，一天变三变”的农谚。

拎了一桶老酒下车，基地的老毕抄着炒菜的长柄铁勺，正倚在门里笑盈盈地招手，旷野里，他的冷水细鳞鱼香，不可遏止地飘进了我的鼻翼：“哈，老毕，咱来得巧了吧？”

老毕也不多说，递了一支手卷的老旱给我，装了壶水燎在灶前，提了篮子去雨中的河畔一转回来，没过五分钟，就烫好了一盘绿茵茵的驴蹄菜和紫盈盈的柳蒿芽。

盛了鱼，舀了汤，老毕知道我青睐水中之物外，每次来都吃他那些野生的蘸酱菜，就抓了一把早就洗好的小根蒜配在了野菜盘里。

近山而志高，傻了吧唧的我，每每水边逡巡，却只是垂涎这些城市里难寻的绿色美味，浑然不觉这样的贪嘴，早已冷落了聪慧，以至于让我们一次次无缘地擦肩而过。

老毕告诉我，今年春寒，蛤蟆的产卵期刚刚接近尾声，已经陆续进山了。正说着，一声声“咕，咕咕” 的蛙鸣，此起彼伏的响起在了寂静的山谷里，美溪的夜，落了下来。

“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我看着中文系混出来的老毕，两个人会意，一起长声吟出伟人年轻时的豪气：“哪——个——虫——儿——敢——做——声——！”

哈哈一笑，放下酒杯推门，星空下的汤旺河，萤火摇曳，蛙声一片，那小雨，早在不知不觉里停了下来。

老毕值夜的大电筒，探照着孵化塘里成团的蛙卵，那些早些天产下的卵，豆粒一样的漂浮着膨胀着，已蓝莹莹的有了生命的神韵。蒿草的角落，一对对旁若无人拥抱着的精灵，静静地享受着他们涉嫌迟暮的爱恋，完全无视我和老毕的到来，那鼓瞪着的四目，正义凛然地调校着人类道德底线的偏差——“真爱，可以无羞！”

静静地凝视中，我忽然发现，那些从后背紧紧拥抱着雌蛙助产的雄性，尽管个个瘦小却都全神贯注，忠实地履行着丈夫的担当，直到新生儿顺利诞生！

动感里的感动——我忽然有了这样的感叹，在那个温馨的春夜里！

老毕巡视回来，夜已经深了，见我还在为那款专为男士配伍的“强体维舒”图解上涂涂抹抹，便去拿来几只鸡蛋滤出蛋清蒸了两碗儿，煤气灶上熬沸了前日备好的清淡骨汤，加了蛙油再配上胡萝卜，黄瓜片，还有几叶泡好的冻磨，勾了芡淋在刚刚蒸嫩的蛋羹上，递了一碗儿给我：“趁热吃，这东西调节内分泌，润肺养颜，喝了有精神，不得病，不衰老。”老毕"吱溜"喝了一羹瓷，狡黠一笑：“这玩意儿还补肾益精，专治肾虚气弱精力耗损，包你受用无穷，哈！”

我也哈哈一笑：“明天给你放假，回去木瓜炖了雪蛤给嫂夫人， 好好滋润滋润，养出水灵灵的红颜，也好断了你沾花惹草的念想……”

那一夜，我在蛙鸣的陪伴下，把“青春素软胶囊”的包装图案，改成了淡玫瑰色含蓄着的女性玲珑曲线，注释的功用却毫不含糊：抑制女性卵巢功能衰退，推迟更年期，缓解症状，增强女性魅力，减少乳腺癌、卵巢癌、子宫癌的发生，焕发女性青春活力。这个由雪蛤卵油，大豆异黄酮、西伯利亚人参等的共同配伍，是“祖国医药研究所”几位享誉业界的老教授，多年的科研结晶。

“祖国医药研究所”这七个字，是我们开国总理的亲笔提名——曾经有一次，“祖研”的老所长动情地跟我说起了那段好久远好美丽的感动。

塘里的雪蛤，兀自吟咏着亘古不屈的铿锵，吟咏它们之于人类健康无与伦比的慷慨。

“采撷物华天宝，营造生命银行”，这样的飞绪萦绕中，我终于在那本册页里，毋庸置疑地写下了这样一句话：“在历史文化沉淀中发掘动感，在现代文明进程里创造感动！”那一刻，渐渐寂寥的蛙鸣声中，晨曦微熹！

这个季节，万物复苏，山林里的昆虫们，开始活跃了起来。

只吃活虫的林蛙们，寒地里蛰伏了一个漫长的冬季，肚子里的油脂油膏孕育着宝宝，早已消耗殆尽，醒来后那一场盛大的爱之洗礼，更加让它们饥肠辘辘。于是，情侣间道过珍重，便头也不回地朔溪而上，重新积蓄下一场生命轮回的能量去了。

这时候的老毕，不能回家，他要用养父一般的厚爱，照顾这些从远古跋涉而来的精灵们，不被蛇鼠鹰隼袭扰——从孵化，到蝌蚪，直至它们褪去那条有着恐龙时代基因的粗尾巴，化蚪为蛙，初出茅庐。

我和老毕道别的时候，他正把一长串抄在网里的晶莹卵条，送进另一方池塘。那是药王蟾蜍的子孙，这些相貌丑陋的家伙们，一样是人类健康的使者，老毕一样关心备至，呵护有加！

转上山头，老毕的身影模糊了，阳光下，那片丝网忙碌，撩起光影一缕，直射向山坳里，蓬勃着的嫩绿。

老毕和基地的同仁们，在美溪，在广袤的东北林区，悉心呵护着我们的东北林蛙。那一个个健康使者的群落，赖以生存的家园，它们，就依偎在鼎鼎大名的寒地黑土的怀抱里。

蛙吟春秋——寒地黑土前世今生的生命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