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四</span></p><p class="ql-block"> 大杂院座落在忠信公社黄岭片区,与官陂大队何屋生产队镶嵌成一片。</p><p class="ql-block"> 黄岭,因何得名不详。是一座海拔300米左右的小山,属于何屋生产队的集体山,山上百分之八十都是松树,不大,普遍在胸径20至30厘米,由于长期被人剃树枝,树干显得特别高,瘦长。山坡植被虚疏,芦萁草像韭菜一样被一碴碴地割。上山的小路被踏得结实而光滑,远远望去,跟雨后的蚯蚓,蜿蜒发亮。</p><p class="ql-block"> 黄岭片区方圆几里,可是公社的机枢,不仅公社革委会办公区所在,也是其他主要几个政府部门的所在地,如人民医院、食品站、粮所、县委招待所、药材公司、供销仓库等。</p><p class="ql-block"> 据说解放初期,连平县、和平县和河源县三县合并,设县政府在黄岭,大杂院隔条马路,出大门十字路那边耸立着三座大楼,那是我见到过的最高最大的楼房,从东至西一字排开,第一座是黄楼,楼房通体金黄色,中间的是白楼,白得明亮耀眼,第三座是青楼,墙壁刷得似雨后的巴蕉叶清翠,是当年县政府大楼。我们家搬来时,三座楼都空闲着,七十年代初,703地质队进驻,成了地质队的办公楼和职工宿舍。望着住在楼里讲普通话的地质子弟,羡慕得嫉妒,愤愤不服的暗骂一句:“探矿锤”。</p><p class="ql-block"> 大杂院东北角是何屋,是何屋生产队何姓氏的祖屋。也是典型的岭南围屋,半月形,坐西向东,东低西高次第而上,一共有五进,正门朝东,门框是整条原木斧头砍削,再用木工刨抛光,榫卯结构,门柱用青麻石座垫底,防潮又厚重,门楣雕刻缠枝纹,高2米6,宽1米8,门前一长方形小广场,南北两头砌了门楼,开了两扇门。连接两座门楼是一堵矮墙,一米来高,算是影墙,沿墙边一条小路,埔了鹅卵石,一口半月型风水塘,偶尔会见燕子掠过水面,塘边草尖上常站有蜻蜓。</p><p class="ql-block"> 出北门几步路,是一口古井,井口很大,井栏是厚厚的青石板砌围,井栏边沿一溜的凹槽,是经年累月井绳磨就。井水清冽甘甜,何屋村民和周围居民都是到这口井里挑水吃。</p><p class="ql-block"> 出南门两百多米,是一条笔直的小河,之所以直,是人工开挖的水利工程。水宽3米有余,水深及大人脚肚子,水流淙淙,遇到凸起石头,撞出一层粼粼波光,小虾米趴伏在水草上耐心等待,虎皮鱼贴在鹅卵石上不停巴嗒着嘴吮石蔓。河上两岸磊起一方石台,石台上搭了两块厚厚的长条青石板,就是石板桥。桥两边也是青石板磊了3级台阶,最下层石板面较宽,是村民、居民洗衣服,?刷家什的理想去处,更是稚童夏天戏水洗澡好场所。</p><p class="ql-block"> 与小河并行有一条机耕路,往东约5里小河流入大坪河,河上架了一座铁桥,过了桥是另一个生产大队啦。</p><p class="ql-block"> 沿河两岸,沃田百里,延绵不绝,春季秧苗碧绿油油,入夜蛙鸣虫叫,鼓噪得夜空越发空旷。夏天,暑假时节,黄澄澄的稻谷秘压压的低垂着,一阵风吹来,谷香撩人。夏收完,紧接夏种,每到生产队耙田时,大杂院的孩子一样提个竹筒,卷起裤脚,光着脚丫,紧紧地跟在水牛拖的耙犁后面,盯着水面,等着捉被耙犁翻出来的土狗子。</p><p class="ql-block"> 争捉土狗子,难免会跟何屋小屁孩发生纠缠,打口水仗是家常便饭,急了,扁脚射去一滩泥浆水,你一脚他一脚我再还一脚,不可能不溅到耙田的阿叔,一竹鞭抽来,躲不及,真的是火辣辣的疼。想着晚上回去,油锅一炒,香贲贲的土狗子,嚼着嘎嘣脆,也就无所谓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五</span></p><p class="ql-block"> 1971年,我们家搬进大杂院的第二年,也是大哥参军第三个年头。那年快入秋了,一天上午,大杂院里来了三个人,一个干部装束中年男子,领着两个穿绿军装的解放军叔叔进大杂院,找到我们家,找到爸爸。干部装中年男子是公社武装部干部,他介绍的两名解放军是某某空军的干事,找爸爸了解一些情况,同时,还要找车间里的其他干部、职工了解一下。</p><p class="ql-block"> 爸爸将三人领到车间唯一的办公室里去了,他们进去之后,公社干部一会出来,关了门,站在门外守着,不让人靠近,包刮我们这些小屁孩。半个小时左右,爸爸出来,去车间叫了曾副主任,爸就去了车间。曾副主任进去有一个多小时才出来,又到车间叫了另外一个职工,前后,解放军喊了七、八个人去了解情况,中午饭都是公社干部端进去的,显得神秘兮兮。新奇了一会会,我早就被车铁环给引走了。</p><p class="ql-block"> 几个月后,爸爸车间主任被撤,调到绣缎大队松脂收购点收松脂,曾副主任提为主任。</p><p class="ql-block"> 接到通知的那天,妈妈站在走廊里,对着对面车间,扯大噪门开骂:你个扒灰佬,早死爹娘冇教招,使阴损,讲老张收听反动电台,你有什么证据,想当主任就害人。呸呸呸!</p><p class="ql-block"> 哦,原来解放军干部是来搞政审调查的,空军某部到大哥所在陆军招飞行员,大哥政治表现、身体素质各方面都合格,就差社会关系政审一关了,部队派人前来调查,上面厂里调查基本上没问题,最后下来车间当面向我爸了解我们家直系亲属关系,以及车间干部职工对爸爸的意见。</p><p class="ql-block"> 文革造反派起家的曾副主任,67年告密上一任刘厂长收听台湾反动电台,扣了顶潜伏反革命分子帽子把厂长抓去戴高帽游街,成立了厂革命委员会,自已任主任。期间,与厂里多名女职工发生不正当关系。尤为丧心病狂的是,馋涎刘厂长老婆美色,多次威胁诱迫,厂长老婆不堪污辱,吊颈死了,闹出人命官司,县革委会撤了他职,贬为车间副主任下放到基层。</p><p class="ql-block"> 善良的脸孔千篇一律慈善,丑恶的嘴脸千人千样阴险。</p><p class="ql-block"> 我爸与刘厂长关系一直不错,又是耿直性子,对他的厌恶是摆在脸上的。这次被他抓住机会,诬陷我爸当年与刘厂长一起收听反动电台,是漏网之鱼。招空军飞行员,多严格的事,那怕一丝疑点就直接刷下。大哥飞行梦破灭,73年退伍。</p><p class="ql-block"> 这一年,大杂院又陆续入住了两户人家,一户先来两个月,住我家隔壁,是一个30夹岁的寡妇,叫仙姨,拖着一儿一女,女儿叫阿丽,和我一般大,小丫头瘦筋筋的,一对金鱼眼扑闪扑闪,尖尖的下巴,梳一对羊角辫,皮肤特白,都说一白遮百丑,何况她不丑,那白就落得白晰美了,有点象如今的公仔。小男孩叫宏古,4岁个样子,一双大眼睛贼贼的,滴溜个不停,粉嫩可爱。仙姨是车间的厨娘,厂里有照顾她们娘仨的意图,负责食堂,多少能沾点便宜,公家自家饭菜一统做,又省了时间,领导还是有点人味而。</p><p class="ql-block"> 另一户是叶姨家,一家六口,操着满口软软的梅州客家话,叶姨老公是军转干部,分配到食品厂任厂长,只模糊的记得他瘦高个,脸颊瘦削,额头有点椎,两眼炯炯有神,表情严肃庄重,不苟言笑,内心却柔和慈祥,常年穿一身退色军装,倍精神干练。两个闺女,一双小子。大闺女小碧,温顺勤快,很有大姐担当。二闺女小慧,小家碧玉,玲珑剔透,很有亲近感,典型的邻家小妹。两小子叫大维小维,还是幼儿,年岁相近,一静一动相映成趣。</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六</span></p><p class="ql-block"> 这年9月,我挎着大哥传到二哥,二哥传三哥,最后一棒传给我的书包,打满补丁,要不是从带子上还能知道以前应该是个草绿色。书包很小,里面没有隔层,里面放着两本薄薄的作业本,扉页印着两个满脸欢喜的童男童女,挎着书包奔跑上学的简笔画,一本是田字格的语文作业本,一本是横杠杠的算术作业本,一支削尖了头的蓝红色带擦头的铅笔,这就是我上学第一天的全部家当了。</p><p class="ql-block"> 学校离家不远,出大杂院大门,左拐沿马路一里地,过桥再右转就是忠信镇小学。</p><p class="ql-block"> 大杂院一起去上学的人有好几个,三哥上五年级,阿歪读年级,华仔和祥仔同班,二年级3班,我和邻家小妹小慧、阿丽上一年级,遗憾啊,不是同班。</p><p class="ql-block"> 好景不长,上小学三年级那年,中学与小学校址互换,小学部搬到黄岭山西侧黄竹坑,这一换,可苦了我们黄岭片的人,便宜了忠信街镇的那帮小子。黄竹坑正位于忠信街中段,街镇的孩子去学校就近了,而我们黄岭片的,最近的距离也有三里地,我们大杂院到黄竹坑足足五里有余,夏秋季还好,春冬两季可惨了,春雨绵绵,徽风裹挟着倒春寒,道路泥泞,凌晨5点,顶着灰蒙蒙的天去走那五里路。</p><p class="ql-block"> 我的装备原始而简陋,内穿一件破旧卫生衣,外穿一身蓝色卡其布,浑身补丁,脚踏一双穿了好几孔的解放鞋,头戴笠麻,外披一片塑料膜保护着书包,冒雨赶到学校,冷得浑身发抖,被雨水泡得又红又绉刺骨。其他几个小伙伴,家境好些的,有穿毛衣的,有穿雨衣的,小慧还有一双水鞋,简直羡慕死人了。</p><p class="ql-block"> 冬天那才叫个惨兮兮,寒风凛冽,天黑得墨似的,伸手不见五指,冻得我跟冰棍一样,3堂课下来还缓不过身子。</p><p class="ql-block"> 夏天却不一样了,夏天的到来,仿佛一下子从地狱来到了天堂,当然,地狱和天堂有何区别,我不知道,最直观的理解是地下冷天上有太阳,暖!还有是穿衣服少了,穿的几乎是短裤背心,这些衣服用料少,布料也便宜,我也有一两件新的,穿出来可以和祥仔他们平起平坐。重点是有一项活动,是其他季节不敢的,游泳。</p><p class="ql-block"> 大杂院后头那条小河,哦,准确来说是渠。我们习惯性叫河,这条河发源于忠信街上街头上面忠信河的一条拦河坝,在河坝旁边开一个口,挖了一条水渠,从上街头开始,沿街镇边一直挖到大坪河,从上街头到黄岭白楼后面这一段有十里长,河面较宽,水较深。大人下去齐腰呢,三年级之前的我,是不敢下去搞水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渠挖到白楼段,突然向南拐,大约二百米处建座水轮机房,是官陂大队的碾米厂。再往何屋去的水是在拐弯处砌个水闸,平时闸一半,水量小了一大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下午放学后,我们几个男孩子,过了平糖专公司那一段涵洞,把背心一脱塞进书包,让那几个女娃背上,纵身跳进水里,顺流而下,别提多惬意。一个夏天下来,个个皮肤黝黑贼亮。</span></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