岿山行

風無痕

岿山行

定南岿美山是一直想去看看，而一直没有机会去的地方。据说岿美山这个地名就好有来历：“归山宿霭＂是定南古八景之一，相传很早的时候，岿美山是一座荒山，荒山两侧村庄里的老表，为了争夺地盘和地下资源，经常性发生争执和械斗。有一天，一个仙人下凡，路过此地，为解决两地地界，就放了一只仙龟在山上爬行，然后以龟尾为线，作为两地山民的地界，从那时起，这座山就叫＂龟尾山”。再后来，龟尾山的风景越来越优美、诱人多姿，越来越美丽精致，许多人慕名到此游玩，常常是流连忘返。据定南厅志记载：道光五年，“龟尾山”的地名确定和传统叫法，距今己196年。后改为＂岿美山”，本地客家人方言中，＂龟＂和＂岿”、“尾”和“美”，都是念同一个音调。因了山水风景优美，地名也变的仙气飘飘了，真是个美丽的地方。

在三南区域内，有三座都是盛产钨金的企业，分别为：龙南市的岗鼓山钨矿，全南县的大吉山钨矿，定南县的岿美山钨矿。这样的矿产企业是二十世纪，特殊年代的特殊产物，响应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到广大的农村去锻炼锻炼，在深山老林里、在戈壁大漠里，五湖四海的人汇聚在一起，开荒开矿，全国各地也应该有许多这样的矿山企业，岿美山的繁荣景象就是在这样的形势下形成的。岿美山钨矿是国家＂一五”期间建设的省属中型企业，其钨砂质量闻名世界，矿山上还出产大量的其它矿产资源，如铁矿、萤石矿、稀土等等，矿产资源是财政和村民的主要经济来源。

岿美山矿在鼎盛时期，曾经带动了当时区域内的村庄经济，他们的收入一度飙升，比周边市民收入翻了好几倍。因了有广大的知识青年的到来，技术人员的集中，时髦词汇和时髦生活的普及，某种程度上，形成一种文化自信的小范围。而在电影院里的白布上，看到活蹦乱跳的真人儿，既然和我们说一样的话，是一种稀罕、奢侈、幸福的事儿，对于在照像馆的，那个能把人的魂魄摄走的玩意儿，渐渐地也见怪不怪了，最不能让传统、保守、信息闭塞的山民们接受的，就是在工人文化宫里，男女抱在一起，在那里晃晃悠悠的，说什么是“交谊舞”。所以矿区素有＂小上海”之称，至所以这样，还有一点主要原因，是大量矿山工人经由此地进出，带动餐饮、零售、住宿等行业的兴起，大量山货的外销，以及一些文化的传播和思想的解放。根据市场经济的不断发展变化，随着形势的变迁，企业改制、承包、承租等现象的出现，特别是钨金走私形成的一个小市场，更是带来了追逐高额收入的畸形经济发展。这样的走私货源有好多种，有矿工在下班的时候，把钨矿砂藏在裤管、裤裆或者暗袋里，带出矿坑，虽然每次数量不多，天长日久，也是积累不少。有的矿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到矿坑里去偷采，因为熟悉坑口，每次背个几十斤出来，能卖出去几千块钱。而还有一种人，不带货出，不去偷采，纠集几个人，拿着土铳、板刀，守在坑口，等偷挖钨砂的人出来，用武力去抢夺，不劳而获，他们黑话叫＂割青禾＂，这种手段可获得暴利，这些事是后来听矿山上下来的人绘声绘色讲的。当然这样的情况，随着法制体系建设的不断完善，直至如今，早已经杜绝了这样的现象。

在一个合适的时机，禅溪邀约了一干朋友，准备去岿美山钨矿故地重游，顺带捎上了我。 禅溪的父母都是在矿区工作的人，所以是从小就在岿美山生活、成长，对于儿时的记忆历历在目，小孩子们经常淘气的满山疯跑玩耍，到附近的小溪流里捉鱼，抓螃蟹，而村庄里的老百姓则在水溪里淘沙金，有些人会淘出些沙粒样的小金子，据说还真有人捡到蛮大一块的“狗头金”，矿区里也许真的有一线线金脉的。那时矿区人声鼎沸，一派繁华的世界，说起往事，禅溪心里满是欢喜。近年矿区建了一个历史馆，呈列了大量的文字和实物，据史料，从一九一八年三月，广东省长乐县（今五华县）铁匠蒋某来到定南县三亨乡谋生，发现钨锰原矿石后，从此揭开了岿美山钨矿的历史序幕，于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企业改制，一千二百五十八人矿区职工一次性安置完成止，经过了近百年的循序渐进的开发、发展，繁荣、衰弱，为几代矿区儿女留下了永不磨灭的记忆。在＂青葱岁月、时光茬苒＂的展馆里，有一张照片排在当头，是一位留着过耳短发，穿一身确良的衣服，戴着时髦的女式机械小表，脚上一双矮腰皮鞋，坐在迎风的废矿石堆上，面容姣好，五官精致，被微风吹起的短发，煞是好看，刚好馆员经过我身旁。

我开玩笑的问她：这位妹崽是不是当时的矿花。

她说:不是

我说：为什么她的照片这么明显，排在第一

她说：当时建馆的时候，她的同学拿出来的

我说：哦，一定有故事，是不是他的初恋，或者是暗恋的女神

她笑而不答，带我去看她男同学的照片，四个男孩一字排开，自然站立，二个女孩子挽肩站立在中间。＂在最左边戴眼镜的就是，他保存了她的照片，筹建馆舍时要求贴上去的”。馆员微笑着说。“嗯，蛮有才情，蛮秀气的小伙”，我看着照片点点头。馆员又介绍说：他在广东，做古董生意，建馆时捐了二万块钱。

禅溪和同学在满墙的照片里寻找着熟悉的人，兴奋而大声地说着当时的事儿，这是谁，那是谁，在几处集体照里面，竟然找到了她们各自的父亲的照片，兴奋不言而溢。在矿山办公区里转悠了一圈，街上往来的人不多，遇到几个熟悉的人，也能聊起一些往事，说起谁谁谁，都认识，谁是谁的崽，谁家父母又是谁，高兴而又伤感，往事不堪回道，同行的我们不断嘘嘘，也附和他们的高兴。禅溪同学电话催促该午饭了，才想起来他早已准备了一桌全鱼宴。午饭后，黄姓同学带我们直奔采矿区，矿区上山的路为盘山公路，狭小而弯曲，道路上满是被雨水冲刷而出的，矿山废石渣石子路，道路两旁长满灌木丛，它的树枝肆意地伸到路的中央，车子颠簸着在蜿蜒的道路上扭动，穿行着在祟山峻岭当中缓慢行进，上山都花了40分多分钟。到了矿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萧杀，废弃的矿井，破败的住宅区，被野草疯狂占领的，原来大队人马走过的道路，满山被丰富的植被覆盖的，曾经的繁荣，不见了当年的景象。而那山上结满果实的山柿树、棠梨树、枳椇子树，见证了山岭的幽静，喧嚣，再到寂静，再后来，会有三三两两的人群，步履蹒跚，神情落寞，走遍每一个角落里，指指点点，诉说着他们的过往。一路走来，禅溪和他的同学依稀记得那里是三食堂，那里是采矿区、选矿区，那里是通往老街的路，老街可是曾经岿美山钨矿的经济文化中心，有电影院、医院、商场、照相馆。房子虽然因了年岁的过往，破败了，早已人去楼空了，但熟悉这里的禅溪，还是能娓娓道出它们的鲜活故事，是不是真的存在，就看那墙上依然能辩认的字，就是最好的见证。想当年，矿区的工作艰辛，生活的不易，是那个时代的缩影，但禅溪的童年时光是快乐的，充满着无忧无虑，犹如今天的我们，虽然有人故地重游，有些伤感，但总的还是快乐的。

返程途中，禅溪的初中同学闻听她的到来，强烈地在老城等候我们，只好折返在一处农家乐踫头，晚餐席间，四五个同学又是一通往事回忆。学校当时要求每一个学生捐二百至四百斤柴火，矿区职工子女用二八大杠那种载重单车搭载，而农村的孩子却要背挑手提，好一点的家长们，要不然就几家凑一车，用双轮车送到学校来，以减少稚嫩的肩膀承受的压力。哪个同学因为常吃不饱，送米到食堂时，而偷偷地偷其他同学饭盒的米，哪个同学因为带了有点肉的菜，被全寝室里的同学一次性吃个精光，一个礼拜只好盐水就饭，男同学在晚自习后热烈讨论哪个女同学长的漂亮，女同学则嬉嬉哈哈议论谁对哪个男同学有好感，等等、等等。这样的学校轶事，好像全国的学生都曾经做过，都有所雷同。随行的我和钟琳只顾拣好吃的，大快朵颐，随他们海阔天空地胡侃，偶尔也会插几句：你们哪里是在叙同学感情，简直就是在互相揭老底哦，话音刚落，引来一阵阵哈哈大笑。他们说：你们不知道，禅溪是很受广大同学们喜欢的，有她在，气氛很活跃，那里都有笑声的。

现在的岿美山，不是以前以岿美山钨矿区域为中心的位置了，早已设立乡镇区划，位置于定南县的西南方向，边界扩展东与广东省和平县接壤，西与龙南市的临塘乡、南亨乡、汶龙乡连接，国土面积有136平方公里，是典型的山区乡镇。虽然远离县城，设置单位还是比较齐全，经过多年扩建、改造，己然成为了初具规模的现代化、集多种产业的乡镇，村民的经济收入，不仅仅依靠钨砂，还有许多渠道为经济收入的来源。

所以，岿山，你挖也好，不挖也好，它都岿然不动，都在那里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