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集||一直发朋友圈，突然就不发了

靳赋新

流水集

一直发朋友圈，突然就不发了

文||靳赋新

生命走到最后，总有谢幕一刻。

——题记

活在当下，别再怀念过去，或者憧憬未来，浪费掉你当下的时间。

八月、九月、十月，我一抬起腿就下盐池，天天、天天，一个人行走在茫茫的盐碱滩上。

突然间，就有人打听起我来了，一个、两个、三个，接二连三的有好多人问，近来可好？身体怎么样？问得我心里发毛。

一位校友听说我回到了运城，当天便约我出来，想一睹我病魔缠身的样子。这个不难，我是做电影的，既然他想看，那我就倾情出演一次。

沿着横跨盐池两岸的大道，从池神庙一步一步往坡下走，我身子左右摇晃，小腿不停颤抖，做出一幅上气不接下气的病样子。

校友出手非常快，当晚就写出一篇《如果生命还可以重来》，叙述当天的见到我的情景，抒发自己对生死的见解、顿悟。

征询我的意见？我坚决阻止：不能发！心想写得是什么呀？凄惨惨，悲戚戚，好像今年我过不了这个冬天似的。

这是一个“珍惜生命，热爱生活”的人，对“生死”的态度吗？不论遇到什么样的人生境遇，我可都是脸挂灿烂，充满正能量。

不久后的一天下午，有一位驴友问我在哪里，北京？运城？还是我的老家垣曲？并问我切除的肺上肿瘤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当我回答是恶性时，驴友当即向我建议：把北京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干净，然后出去旅行，去完成自己最后的心愿。

驴友还提醒我，要善待自己的家人，这些年我常年在外奔走，没有好好陪伴好父母、照顾好妻女，亏欠亲人的实在太多、太多。

驴友冷不丁地给我上了一通课，上得我无言以答。这又是哪里来的一门子道理？这点小道理，我还是懂得。

这次出行，栖居在卧云岗下的野鸭池边，一个叫窝阔台的地方，有美丽的大盐池作伴，我一直拒绝人进入我的生活，不只是陌生人，还有熟人。

减掉生活中不必要的事，不是我刻意想这么做，是我的时间有限。我发现喜欢给人讲课的人，手里多半握有一幅烂牌，又活得一塌糊涂的人。

尊重每一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去好为师，我的人生一下子简单了很多，干净了很多，清静了很多。我的人生没有了远方，没有了诗意，但也缺少了繁杂，缺少了沉重。

肺上长了一串串疙瘩，一托四，恶性的，说不怕死，你信吗？只要是正常人，我想没有不对死亡恐惧的。我没有人想的活的那么有定力，其实我也很怕死的。

怕死，但我对生命从来不绝望。我信命，相信命中皆有定数。我觉得上苍一定会眷顾我，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想做。

我感恩我的母亲用她的生命最后让我知道，如何去面对生死？

关心我的人问询我的身体，这绝不是一种单纯的缘份未了，而有一种冥冥之中的莫名其妙的感知。



突然间，很多奇异事情就发生了！我刚读到《红楼梦》林黛玉回家看望父亲，手机里马上显示出林如海去世这一段文章。

凌晨三点多钟，我睡得正香，手机突然响了，女儿打过来的。她问我没事吧？她说她刚才作了一个梦，她也知道是梦，梦里想喊我，她却怎么也醒不来。

女儿在千里之外感应到我了，那晚我同她聊了几句，她问我的每一个问题，似乎都不该从她口中说出。我和女儿之间存有心电感应。

一位太原的同事，也打电话过来问我，过去一直发朋友圈，近来突然就不发了？我说，不知为什么？有好多人都这样问我。

他说，没了您的消息，知道您病的人，自然会生出很多猜想。其实询问您的人，都是还能记得起您，牵挂您的人。

做完手术后，又有一年没复查了，我没听医生的话。今年的雨水多，天一阴下来，我的胸脯会出现针扎一样的疼。

前门正阳人家的刘会长说，你吃逑得脸红朴朴的，满面红光，全身圆滚滚的，肥咕噜噜的，像一个啰啰（猪）一样，那来的狗屁病。

昨日一天，我没吃一口饭，不是不饿，是不想吃，没有心思吃。我是该饿几天了，空空肚子，清理一下肠胃，对人体有好处。

我的旅行师傅孙老头，因疫情在伊犁河谷滞留20天后，又马不停蹄进入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发来南迦巴瓦峰、珠穆朗玛峰、冈仁波齐峰照片。他说，他替我实现我最后的心愿。

最后，我再一次感谢我国著名胸外科专家高禹舜先生。手术后，我问他需要吃些什么药？他说，你好好的，吃什么药？一粒也别吃，好好吃饭。

吾身本无患，庸人自扰之。

——2021年11月5日于北京刺猬河畔



附：

如果生命还可以重来

文||阿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生命有了一种紧迫感。仔细回想，是两年前的春天，知道一个同学得了重症，生命进入倒计时。

我们都是文学爱好者，之间的关系不错，时不时交流一下彼此的文章，探讨对人生的一些看法。

2014年暑假的进京之旅，他让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在他的鼓励下，我开始读书学习，时不时写美篇，抒发一下自己的人生感悟。

他在北京上班，很少回运城，一年顶多一次，有时一次也没有，我们难得相见。

上次见面还是去年夏天，几个同学在运城小聚。他比原来胖了不少，肚子也凸了起来，当时看上去精神状态还不错。

我们一起在盐池边漫步，大家有说有笑，特别开心。从表面上看，他全然不像一个病人。我内心暗想，也许他的病没有那么严重。

然而，几天前他从北京回来了。问其原因，他说身体不舒服。我的心抽搐起来，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于是约他到盐池走走，想再见一面。

盐池，依旧还是那个盐池。湖水，依然清澈、透亮，把周围山峦，房屋建筑，花草树木，路灯街道，如数倒影其中。

远处的中条山清晰，轮廓明朗。高低起伏的山峰，连绵不绝，就连山顶的大风车都看得清楚。

可是眼前的他，不再是从前的他，头发稀疏，脸色苍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俨然一个小老头。可他今年才有54岁呀？

没走几步，就头晕眼花，开始喘粗气，额头上冒出虚汗。不大舒服，只好找个大石头，在水边坐下来休息。

他的记忆力明显下降，聊着聊着就不知道自己说到哪里了，半天想不起来，身体大不如从前，提前进入老年人的行列。

他说，这次回来主要是解决父亲的问题。如今姐姐、弟弟、妹妹们轮流照顾老父亲，一人十天。

他说，前些日子父亲精神恍惚，总担心他走到他的前面，胃口一直很差，时常吃不下饭。

年轻时在外打拼，常年不回家，对父母照顾不周。如今事业不成，又身染重病，更是雪上加霜。

五年前暑假，他的母亲病逝。如今，他自己已是一个有今天没明天的人，何谈履行赡养父亲的义务？我无语。

我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知道他办完事就回北京。他不想麻烦自己的家人。或一段时间，或几个月，他生命的列车就要到站，终不可逆转，也无力阻止。

随着年龄增长，特别是人到中年，猛然回头，你会发现身边的亲朋好友，在逐年减少。昨天还和你一起吃饭聊天，今天就已经无法再见。

其实，很多人都是年轻时拼命工作，饮食没有规律，工作压力大。当疾病光顾时，才意识到有多么不值。

——2021年10月20日于运城盐池





靳赋新，男，1967年生，山西垣曲人，现居北京，喜欢读书，热爱旅行，从事电影工作，历史文化学者，人类自然环境保护主义者。曾参与《平壤之约》《农民工》《永远的焦裕禄》等40余部影片投资拍摄。1988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个人散文《流水集》、黄河三部曲《我从东塬来》《小浪底去看海》《黄河岸边有我家》。曾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电影市场》《当代电影》《电影通讯》《中国电影报》《中国艺术报》《环球企业家》《中国房地产报》等国家一级刊物，撰发有关中国电影产业发展论文近百篇，曾接受过中新网、中央电视台经济半小时、凤凰网、新浪网深度专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