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歌

霈岳

《难忘的歌》             文/ 霈岳 那一年春节过后，一位首长接到命令要去筹建“初级步校”。他通过宣传处的一位副处长找我，要我跟着他一起到步校工作，并且参与筹建学校“俱乐部”。老首长很喜欢我，曾经对他的夫人说，“也不知道这小伙子的脑子里装了多少词儿和曲儿。”我也是考虑到我的爱人孩子就在那个学校所在地，当然非常同意。那位副处长告诉我等着调令，不要对人说。 哪有不透风的墙。 领导突然对我格外重视了，还许愿。有的直接找我谈话，做工作不让调走。我急了，想起从总后勤部202部队被调入时，曾经征求过每一个人的“走留”的意见，我是在要“走”的人里面的，而且军党委常委有会议纪要的。不让我调动我就转业。 分管的首长不相信，派人去查阅军党委常委会议纪要，派去的人回来汇报：确有此事，应该第三批转业。然后领导们又以第三批已经结束，等着下一批再说为理由推。我去找那位副处长，他说不要管他，等调令下来吧。 到了快安排新的转业干部的时候，领导又以部队没有山东名额无法安排我转业为由不让走。我只好拿着“纪要”复印件去找别的首长，并且说我可以不回山东，到河北省我爱人那里去，因为这个部队河北籍的人很多，又符合政策，这位首长说，常委会我参加了，应该维护会议纪要的权威。 10月份，通知我去办理转业手续，到了干部处，那位干事把北京军区调令和转业证书一块儿给我，说，只要你留下，这两个东西都可以作废。我说，转业证书不要，要调令。他说，不行，领导交代了，不留下就转业。我拿起转业证书就走了。 本来不是自己要的结果，可这种结果非要不期而遇！既然这样了，不如马上就走。 我请创作组的小杨到车站买票，因为昨天晚上已经喝过“辞行”酒了，不想再找人说什么了，就象谁推着我到礼堂里去了。一个人坐了很长时间，看着舞台，涌上一阵阵依依惜别的情愫。 1970年5月份被抽到团宣传股为“学习毛泽东著作积极分子”修改报告稿，尔后就留在团部成为18个从各个营连抽调组成的宣传队一员。从此开始了舞台生涯，成为了文艺兵。 仿佛看到我在舞台上“唢呐独奏”，仿佛看到我们下连队演出回来，站在解放车里让司机停在路边的苹果树下，大家用力摇晃着伸到路边上的苹果树枝，把通红的苹果自己落到车里的情景。仿佛看到在八.一过后二0二部队组织所属部队搞文艺汇演，然后又组织了几个分队到兵站，仓库，医院，汽车团，工程团，草原军马场演出，为组建二0二部队宣传队（文工团）选拔人才做准备。 仿佛看到新组建起来的队伍“奋战一个月，拿下《红灯记》”的紧张排练的情景，我从吹唢呐改成吹双簧管又改为拉第一大提琴又改为拉倍大提琴，而且上午跟着老师学习，下午就参加排练直到按时间排练成功《红灯记》就下部队到地方演出，得到热烈欢迎的场面。 仿佛看到了我创作的舞蹈音乐，话剧，组歌，独唱，戏剧和曲艺，仿佛看到我拿着指挥棒，指挥着合唱，指挥着乐队。从排练，彩排和演出……一幕幕的在眼前浮现。 舞台啊，你是我当兵成长的摇篮，你是我得到教育培养的课堂，你是我展献心血才能的地方！看着扔了一地的烟头，噙着泪花又到周围转了一圈，最后看看这个曾经生活了多年的地方营房，非常庄重的向着舞台敬了一个军礼，举起的手久久放不下来。再到班里抚摸着曾经伴我多年的大贝司，它的琴板上印着我无数的指印和故事……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宿舍坐到床上。又抽了半包烟，突然想起我创作的歌曲和舞蹈音乐总谱还在办公室，就又到了那里找回来放到一个纸箱子里。 火车是上午9点多的。趁着同志们排练的功夫，和我非常要好的小车班的小刘8点多一点就过来了。他帮我把东西装在车上，我们就向火车站开去了。 路上，小刘说：“怎么没有看到有人送你呀。”我说：“他们问我什么时候走来着，没告诉今天要走。”小刘说：“你不说一声，战友们会骂你的。” 我苦笑了一下，说：“还是静悄悄地滚蛋吧。有你送就感激不尽了。” 小车飞快地行驶着，车轮飞快地转动着，军营飞快地向后退去，大楼变得越来越小了。 到了车站，小刘还有任务先走了。反正东西也不多，一个提包和一个纸箱子，其他的早就托运了。 心里酸酸的堵得慌，无原由的站起来把周围看了好几次，也不知道为什么。 喇叭里播音员全国统一的的声音响起来，说是马上检票了。我站起来又向周围扫视了一遍，刚要弯腰去拿提包和纸箱，突然，候车室大门被全部推开了，一群军人冲了进来，男的女的一下子把我包围了，拥抱的握手的用拳头捶的砸的，哭的，哽咽的，反正是没有一个笑的。可能检票员也被渲染了，竟然把进站的两扇门全打开，也不要“站台票”了，让我们全部进去了。 火车启动了，我从窗口里伸出多半个身子，向我的战友猛劲的挥手，挥手。战友们随着火车的开动，身体转动着行着军礼，直到我看不清楚，看不见了…… 心里很沉重。尽管火车的那一头乱纷纷的，可是，我这边却静的出奇，旅客们的表情竟然也都是肃然的，但是眼光竟然都是温暖亲切的。 我擦了擦眼睛，朝大家点点头，摘下军帽（实在是舍不得脱下军装啊，到家再保存起来吧），坐到座位上，不由得想起刚刚当兵坐火车回老部队的时候，被一位女同志把娃娃放到我怀里就下车不见了的情景，苦笑了一下。 火车已经是正常速度了。大概都稳定了，车厢里只能听到哐当当哐当当的火车奔跑的声音。 我闭上眼睛，尽量的想平复一下沉沉的心情。喇叭里开始响起音乐来了。前奏还没有完，我就越听越感到耳熟，越听越感到耳熟！突然听出来这是我写的《一盏明灯光辉灿烂》的舞蹈音乐里的主题歌曲！这是为了纪念毛主席东渡黄河来到山西吕梁兴县蔡家崖，“对晋绥日报编辑人员的谈话”30周年而编排的舞剧。舞剧的音乐和主题歌的词曲都是我写的，而且被省广播电台录音多次播放过的！ 一阵颤栗使我不能控制自己，我身后就是列车广播室。我推开广播室的门，问播音员，这是播放的什么歌曲？ 播音员被我的举动弄蒙了，只用手指了指录音机。 我一步跨进去，录音机转动着，没有看到播放的歌曲名单！正在这时，列车长也进来了，她问“怎么啦？”我返身回来打开纸箱子拿出这个歌曲的总谱，双手交给列车长。列车长看不明白，说：“解放军同志，您慢慢说。”我指着正在播放的歌曲再拍拍手里的总谱，还是说不出话来。列车长似乎明白了，她说：“解放军同志，你的意思是这首歌是你创作的？” 我居然使劲点点头（以前我可是非常谦虚的啊）。她看了看行李架上，问我这上面的东西是你的吗？我又使劲点头。她说，“小弟弟，你转业了？”我这一次忍不住了，眼泪噗答噗答的流了下来。她一把把我揽过去，说：“弟弟，我也是转业军人！懂得当兵的感情！”她又说：“这首歌非常好听，因为我就在歌曲唱的那个地方当了十年兵！” 车厢里已经有人跟着广播唱起来了。她走到车厢里，问旅客这首歌好听吗？很多人都说好听啊！她把我拉过来，说：“旅客们，创作这首歌的就是这位解放军同志。”周围的人都鼓起掌来。我也慢慢的冷静下来了，很不好意思的向列车长大姐，向旅客们庄严的敬了一个最后的军礼！ 这一首难忘的歌结束了我的军旅生涯，画上了一个自己把自己框进去的圆圈——烙在心口的句号！ 附：《一盏明灯光辉灿烂》歌曲 附：《一盏明灯光辉灿烂》歌曲 （多年以后，副总参谋长徐信老首长的秘书曾经找人找这一首歌曲，最近无意中在一份总谱里找到了，就在电脑上打出来发给我的战友们了） （本篇音乐是附谱里面的，本人弹的。老了，手不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