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奶奶

洋芋花开

思念绵绵无期 <p class="ql-block">  爷爷离开我们快二十年了,一直想写点关于爷爷的故事,总是未能如愿。一来对爷爷的记忆是碎片化的;二来有些忙,加上手懒。今天正好因疫情的原因居家隔离有大把时间,也算是了却自己多年的心愿。</p><p class="ql-block"> 爷爷名叫张尚义,1918年出生在甘肃通渭县鸡川乡的一户普通农家。弟兄三人,爷爷排老大。小时候我对爷爷基本上没有什么感觉,只知道有个长着白胡子的太爷爷,很可爱。</p><p class="ql-block"> 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物质匮乏,尤其是甘肃的农村,自然条件极差,能吃饱饭是大多数人追求的目标。爷爷奶奶生育了七个子女,五男二女。当时大伯、大姑和我父亲已结婚成了家,三个叔叔还在读书,太爷爷健在,真是一个大的家庭,日子过得紧巴巴的。</p><p class="ql-block"> 听老家的三叔讲,青年时期爷爷被国民党抓壮丁当兵,在甘肃敦煌服役期间开小差逃回家。到家后也不敢久留,就去榆中、兰州等地当小贩货郎走乡串户赚钱养家。由于家口大、人丁多,土地是唯一安身立命的基础,解放前夕,把赚来的银元都买了耕地。解放后在土地改革时爷爷家被划成中农。</p><p class="ql-block"> 对于爷爷的这段历史,小时候听爷爷聊过,但当时并没有当回事,等长大了一点,又提及此事,我开玩笑地给爷爷说,假如不跑回来的话,可能会当个师长旅长的。爷爷只是笑了笑。当然,生活没有如果。</p><p class="ql-block"> 对于买耕地的事儿,后来爷爷给自己的儿女们说: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土地就是农民安身立命的根本,小偷偷不走,土匪抢不去,是农村唯一值钱的东西。有了自己的土地,在当时爷爷家算不上日子多富裕,但也过得去。</p><p class="ql-block"> 后来买的土地全部充了公,没有了土地,日子就自然不好过。迫于生活的压力,我的父亲只身一人到新疆谋生,那个年代把父亲这种人有个持别的称呼叫“盲流”,即在当地没有户口的人的统称。(这个是后话)。</p><p class="ql-block"> 在生产队时期,爷爷由于为人忠厚老实,深得乡民的信任和好评,在庄稼收割上场后都被委任为场间管理,认真负责,工作办事公平公正,一丝不苟,不贪占集体便宜。</p><p class="ql-block"> 正是爷爷在十里八乡良好的口碑,在一次走街串巷时认识了邻村的外婆。当时外公去世早,外婆独自带着两个女儿,日子自然过的很窘迫。在爷爷的提议下,外婆很爽快的同意把我母亲嫁给我的父亲。后来证明了外婆的眼光还好,父亲虽然没有给母亲创造富裕的生活,但能把外婆养老送终足以让母亲尊重。</p> <p class="ql-block">  奶奶比爷爷小一岁,1919年生人,王润儿,老家与爷爷家相距不远,缠着一双小脚,戴着眼镜。</p><p class="ql-block"> 印象中爷爷和奶奶从来没有争吵过,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生活方式。奶奶的心比较大,一般的事儿不放在心里,干事不慌不忙。</p><p class="ql-block"> 这个是我在五叔家给爷爷奶奶拍的合影照,大概在八几年的事。</p> <p class="ql-block">  爷爷作为一家之主,勤俭持家,尊老爱幼,特别是对太爷、太太孝敬有加,在生计极端艰难贫困的年代里,给长辈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另外开个小厨做些好饭。我当时尚小,得到太爷爷特别的偏爱,有时候太爷爷会把他的吃食偷偷的给我一点。</p><p class="ql-block"> 爷爷为了养活一家老小起早贪黑,吃尽了苦、受尽了罪。对儿孙们生活上关爱,教育上很是严格,在儿孙面前很严肃,但不会轻易打骂。</p><p class="ql-block"> 大概在我七八岁时爷爷才出现在我的记忆中。1973年父亲从老家把我和母亲以及两个叔叔,还有大伯家的长子接到新疆,太爷爷看到三个孙子背井离乡,两年后带着遗憾离世。安排好太爷爷的后事,爷爷也到了新疆看看三个儿子生活的情况,到了新疆感觉生活条件比老家强很多,于是自己也留了下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爷爷的不善言谈,但是手很巧,在年轻的时候当过木匠。家里的床,家俱等基本上都是自给自足。正是在爷爷的带领下五叔做木活搞家务也是一把好手,为以后当包工头奠定了基础。</p><p class="ql-block"> 前段时间回县上母亲家,看到这个爷爷当年亲手制做的小椅子,当时好像做了四把,我家和五叔家各两把,睹物思人,感叹良久。现在看很是破旧,可毕竟是四十多年前的事儿,做为念想留着。</p><p class="ql-block"> 爷爷经常的口头禅是:“吃亏是福”,做人要低调,“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要与人为善,不要与人争高下,亲戚之间生份一些好相处,别人帮你是亲份,不帮你是本份,要知恩图报等等。这些话,当时我们听了也仅仅当成耳旁风,并不当回事,等现在长大了,才懂得其中的智慧。</p> <p class="ql-block">  印象中爷爷是严厉的,很少发脾气,但孙子们淘气犯错时也会不客气。</p><p class="ql-block"> 记得我十二三岁时,我是这辈人的“孩子王”,属于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浑世小子。有一次跟堂弟打架,惹得爷爷很生气。爷爷抄起一个木棍,我见情况不妙翻墙逃了,我的那个堂弟很执拗,他可能认为不是他的亲爷爷不会把他咋了,站在那里没跑,爷爷上去一顿暴打,竟然把棍子打折了。也正是这次教训,我们这些孙子们再不敢在爷爷跟前放肆了。</p> <p class="ql-block">  在子女的学习上爷爷经常说的一句话是:读书是攒私财。这句话与父亲给我说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一个道理。主要是年轻时爷爷走南闯北吃了不识字的苦头与尴尬。</p><p class="ql-block"> 听爷爷曾说过,解放前的一天,他和几个老乡货郎在兰州看戏,白天的一场戏快演完了,舞台上挂出了晚场戏《风波亭》。他们几个大男人都不识字,正在犯难之际,在他们前面踩着小板橙看戏的几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异口同声地说出了戏名。</p><p class="ql-block"> 这件事对爷爷的触动很大,他暗下决心,无论生计多么艰难都要让儿子们多少要读几年书,再不要像他们一样当睁眼的瞎子,所以爷爷的五个儿子都多多少少上了几年学,老人家真是用心良苦啊!</p><p class="ql-block"> 长子成人后自学了中医,当了赤脚医生,在村里小有名气,并以此为生;老二是我父亲念了几天书,为了帮衬生活下地务农;四叔读了个初中上了新疆;五叔可能顽皮没有怎么上学,只有三叔是个读书料,师范毕业后,先后在乡里工作,最后从副县级领导岗位退休了,算是唯一读成书的。至于两个女儿,在重男轻女的年代,加上条件不允许,都没有读过书。</p><p class="ql-block"> 我们这一孙子辈的,大伯家的五个子女,只有老三读了些书,如今在北京打拼了一片自己的天地,老二跟着大伯学医,并以此为业,其余的都在务农或做生意。我们兄妹仨都是中专毕业,都有各自的工作和家庭。三叔的两个儿子好像也是中专生,老大当老师,老二在水库工作。四叔家的三个儿子,老大中师毕业,老二顽皮初中毕业后做生意,日子过得顺风顺水,老三是我们这一辈人中学历最高,现也已工作。五叔家的两个儿子,老大中师毕业,现在是一名公务员,老二跟四叔家的老二一样,两个人年龄差不多,俩人是同学,也是读不进去书,做生意还行。</p><p class="ql-block"> 大姑一家在苦甲天下的会宁,由条件的限制三个子女都没有读书,现在日子过得还好,最小的女儿在新疆,儿子大学毕业了,在成都工作了。二姑家的两个女儿都学校毕业,老大当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老二是自由职业者,生活无忧。她俩的孩子,一个在厦大,一个去年考取了上海的一所大学,最小的一个上初中。二姑老是没有生个男孩而不安,觉得对不起姑夫,还好姑夫当过兵,见识要此二姑多,其实现在俩女儿远比养个儿子得实惠。</p><p class="ql-block"> 从我们这一辈看虽然学历并不高,但在村里还算是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也是其他人羡慕的事儿。至于重孙子辈在学习上远远超过了我们这一代。</p>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大伯家的哥哥已经成年,开始跟着父辈们忙着劳动挣钱,几个叔叔家的孩子很小,只有我不大不小跟爷爷的时间比较多。</p><p class="ql-block"> 爷爷懂得很多,一个人的时候会教我“秦腔”。他不识字,但可以把整个唱词背下来,有时还会清唱几句。我好像上初中了会写几个字,爷爷说我记,传统戏剧《花亭相会》《辕门斩子》《白蛇传》《游龟山》等等记了不少,再后来此类的书籍多了,翻开看看,与爷爷口述的相差无几。</p><p class="ql-block"> 这也是我从小喜欢”秦腔”的原因。在一定意义说爷爷就是我的启蒙老师,而其他的孙子就没有这个待遇。</p><p class="ql-block"> 这是爷爷的三个儿媳和孙媳妇😊</p> <p class="ql-block">  家口大了,家长自然不好当,尤其是穷人家。 到了 80年代,两个叔叔及大伯家的大哥先后结婚成了各自的家庭。</p><p class="ql-block"> 在爷爷的主持下父亲与两个兄弟分家另过,由于四叔性格好,爷爷奶奶跟了四叔过,直到去世。</p><p class="ql-block"> 儿子们都成了家,各有各的难处。爷爷的涵养很了得,为了家族的和谐,或者是不给儿子为难,爷爷在儿子们面前从不说媳妇们的不是,那怕自己受了委屈。一直到去世,家里曾经发生的“鸡飞狗跳”的锁事我们当孙子的都不知道,只有个别的儿子了解一些。</p><p class="ql-block"> 爷爷是位很自律的人,虽然也喜欢喝点酒,但没见过爷爷喝醉。每年过年,我们这些孙子们都要给爷爷奶奶拜年,自然少不了给爷爷敬酒,但爷爷每次喝酒总量不超过三小杯。无论谁敬都是这个标准。对于这个习惯,母亲有次告诉我,爷爷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喝多了,发誓不再多喝,也不吸烟。而他的儿子们并没有继承爷爷的这个好习惯,对于喝酒,他是可以允许的,但烟不许抽。</p><p class="ql-block"> 儿子们抽烟可能不是他能管得了的,后来几个孙子长大后也学会了抽烟,爷爷也无能为力,只是孙子们在爷爷面前不敢抽。</p><p class="ql-block"> 正是爷爷的言传身教,家里的规矩还是要讲的,比如吃饭时老人要上坐,老人不动筷子,晚辈是不能动的,有了好吃的首先要给老人,而今这个习惯在很多家庭已不复存在。</p><p class="ql-block"> 随着城市化的发展,不少年轻人在城里生活工作,成家生子后,父母跑到城里帮助带孩子,就会经常看到在城里带孙子的老人,不同之处是感觉孙子成了爷爷,爷爷却成了孙子,这肯定不是好现象。</p> <p class="ql-block">  1999年,我的父亲因病去世,时年55岁,我当时已在一个小县城工作,爷爷奶奶都是八十多岁老人。为防不测,专门安排了两位父亲生前的好友陪着爷爷奶奶,并瞒着爷爷奶奶。</p><p class="ql-block"> 事后大概“过了头七”,爷爷怀里瑞着几个苹果独自来到我家。还能说什么呢!爷爷告诉我:他也听说我父亲从医院里拉了回来,预感到不是好事。父亲出殡的那几天,他心神不定,几个老乡却缠着他不走,自己也不好离开,害得自己也没有看父亲最后一面。我听了,没有什么好的话来安慰此时孤独的爷爷,只是说这个病也是没办法的事。爷爷说:自己现在年龄大了,也爬不上山了。我指了指安葬父亲的地方,这些山山水水爷爷是熟悉的。</p><p class="ql-block"> 爷爷临走时问我,你爸这次住院可能花了不少钱,他也没有能力帮我一下。似乎有点过意不去,说实在的虽然当时住院是欠了些账,但我听到爷爷的话还是很感动。</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听母亲说,爷爷在平时站在四叔家的院子,经常遥望着那个山包。我们真的无法了解和感受爷爷那颗孤寂的心。</p><p class="ql-block"> 这个是我给爷爷奶奶还有堂弟照的,时间应该是八十年代的。</p> <p class="ql-block">  工作后我是每年都要去看看爷爷奶奶,每次爷爷总是说,没啥事少跑,要花钱的。其实老人还是希望儿孙们经常看看的。</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过年,老家的大姑来新疆看望爷爷奶奶,这一点是爷爷没有想到的事。我给爷爷给了个红包,爷爷很感慨地对着大姑说:早知道你能来看自己,给你攒点钱也好。听到这,我又把身上的钱全部给了爷爷,好让他了却一下心愿。</p><p class="ql-block"> 这个应该是女儿一岁时给爷爷奶奶拜年时在四叔家照的。</p> <p class="ql-block">  爷爷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的子孙。记得有一次,爷爷专程回了一趟老家,去处理自己年轻时积攒的46块“袁大头”,给五个儿子每人9枚,剩下1枚给了乌市的二姑。</p><p class="ql-block"> 爷爷说,二姑虽然是嫁出去的女儿,但经常给自己买些衣服和吃的,并经常接济娘家人。二姑父当兵复员后在乌市安排了工作,在一眼镜店上班,凭一个人微薄的工资养活四口人也不容易。好在二姑也很能干,她没有上过学只能卖冰棍,也是很辛苦,挣点钱不容易。那个时候凡是来新疆的,还是回老家的,二姑家就是个中转站,娘家人都会在那里休息。每次少不了打发一点路费。好在二姑父为人宽厚豁达,两个女儿对舅舅家里的事儿也是尽力而为、任劳任怨。这一点,爷爷很是过意不去,觉得亏欠了二姑一家人。这次给二姑1枚也算是一个心理的补偿,而给大姑没有,这个事儿也是多年以后大姑来新疆看爷爷时,爷爷不好意思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后来,老家的三叔把自己的给了大姑两枚,以感谢大姑曾经带过自己的小儿子。</p><p class="ql-block"> 当然,这个只是爷爷的留下来的念想,我家的9枚,父亲去世后,母亲给我们兄妹仨每人3枚,公平公正,没有了像爷爷遇到的尴尬。</p> <p class="ql-block">  2002年秋,爷爷奶奶先后离开了我们,爷爷走后,奶奶在半个月后也离开了这个世界,时年八十三岁,他们走得很安祥,几乎没有受什么罪。</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能够痛痛快快告别这个世界也是修来的福,爷爷奶奶做到了。</p> <p class="ql-block">  这个应该是给爷爷烧十年纸时来新疆,我带他们去赛里木湖。时间过得真快,当时他们显得很年轻。</p> <p class="ql-block">  二姑父老两口在霍尔果斯口岸界碑留影。二姑父不愧行武出生,带有一幅将军的派头。</p><p class="ql-block"> 大姑的照片以前保存的有,前几年装电脑时给不小心删除了,我这没有她和大姑夫的照片。</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爷爷的一生平凡而伟大,特别是人格魄力方面,与人为善,高风高节;身体力行,治家有方。纵观我等晚辈尤其是孙子辈们在为人处世、敬业治家等方面都望尘莫及,深感汗颜!</p><p class="ql-block"> 爷爷就是一座灯塔,永远是我们人生的方向。</p> <p class="ql-block"> 后记</p> <p class="ql-block">  有很多事不是人所预料和控制的,大概是爷爷临终前的一个多月,老家的三叔和大伯专程到了新疆看望爷爷奶奶。当时大家觉得爷爷的身体应该没有大事,加上三叔的老大意外骨折,兄弟俩便急急忙忙返回了老家,谁知不久,爷爷奶奶便离世了。</p><p class="ql-block"> 而大姑在爷爷奶奶离世一年前在二姑的陪伴下来新疆看望父母,虽然没亲自为老人送终,但毕竟在生前看到了,这人生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儿。</p><p class="ql-block"> 这个是五叔带两位姐姐去唐布拉玩时照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