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关于乡思的徒步

客尘人

人的意识中总有一些事物历经多年时光后，会永久停驻在记忆深处。倘若有人提起或是见到相近的名称，便立马想起当初，思念翻滚，所有的过往清晰再现，历久弥新。对于我来说，每每提起家乡，就天然产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来。

听说县里的珠山户外在国庆期间来一场秋季开驴活动，目的地在珠溪。珠溪啊，真的好亲切。曾经在我的学历上总会写上“珠溪乡”三字，那是个刻在我少年心头的身份标记的字眼。珠溪村在当时算是比较热闹的地方了，我就在那里读的初中。长大后离开家乡读书工作，便很少回去，后来由于撤乡并镇，便不再冠以乡称了，但凡有人问我哪里人，我还是习惯回说我是“珠溪那边人”。借这次活动的东风体验一下过翻山越岭回家乡的味道，的确是件值得尝试的事。

那天搭车到大徐镇甲田弄村时，村会所前面已经有好多人在了，男女老少都有。现场很是热闹，签名报到领礼品拍合照。大家似乎都特兴奋，熟悉的不熟悉的都上前打个招呼，如果不是那一身身利落的户外装备，还以为是过节呢。个别队员还应景地在脸上贴张小红旗什么的，有的哗哗地挥舞着队旗，有种征程起航的气势。我感觉趴在身体深处的那些活动细胞正逐一被唤醒。

没有艳阳当空，这天气最是适合爬山活动。百来号人一声令下就齐齐出发啦！

参加者中年龄最大的和最小的，励志吧。

从村子后面的小路向山上前进。这里原先是有小岭的，可以翻过去到东乡的珠山岙村。在以前没有马路的年代，人们大多靠翻山越岭徒步行进。有了车子后，这些岭基本都荒废在草木中了。现在我们脚下走的都是领队“山海之歌”那帮热爱户外的人刚刚开探出来的。

帅气又儒雅的这位是珠山户外发起人“山海之歌”王老师。

山道有点狭窄，不允许两人并行，所有人自动呈一字型队伍前进。在这样一处僻静的山野上，蓦然出现这么一群人，既突兀也颇有一番声势。

我们县地处江南丘陵地带，很少有千米以上的高山，特别是东乡除了珠山以外大多是低矮的小山了，所以这次爬山还是比较休闲的。

山村的早晨空气很是清新，我们一边踩着松软的落叶，一边闻着草木的清香穿梭在山林间。听听山溪的低喧声吧，看看绿意盎然的狼箕和粗狂的灌木也好。偶尔有些草药味钻入鼻间，朋友盼尼说“那是小时候的味道”。是的，一切原生态的美总是可以舒服地熨慰着躁动的身心，这也是如今那么多人喜欢户外的初衷吧。

诚然，大自然也治愈着人类一切的情绪与感观。在路过一片茶园时，身边的一位朋友低声告诉我们，这里曾经是他大伯生活过的地方，也是他童年中最喜欢来的地方，有野果有糕饼，有期待有欢乐，如今只剩下对亲人的思念以及对往事的眷恋。

他的话题引起旁人的感叹，于是又一波童年趣事开讲了，讲到这山上乌饭和山珠丽，讲到山路上的野猪脚印，这一路上就平添了许多笑声。是的，农村里长大孩子，谁不曾满山遍野撒欢过，那时节的唯一欢乐的场所便是山野。聊着聊着我发现，户外运动很容易拉近人之间的距离，也很容易让一个人的性格变得更加豪放开朗。

说笑间我们翻下一个山头就来到珠溪村外了。所谓的近乡情浓吧，看到一垄垄地一条条田埂倍觉亲切，恍惚见到父母弯腰劳作的样子，而我和一群小伙伴们在阡陌间追逐打闹着着。一种念想如秋天的茅草根甜丝丝地渗入心肺之中，有种想俯下身去亲近一下这片土地的念头。

这就是闻名东乡的珠溪水库了。从1958年开始，珠溪公社响应国家“治水兴邦”的号召，历经20年左右时间，在没有挖掘机等大型机器的助力下，硬凭着手挖肩挑造出一座颇具规模的珠溪水库来。当时我父母把尚在襁褓中的我放在堤坝的一个简陋房子里，一边劳作一边照看我。可以想象几十年前那场波澜壮阔的治水画卷。至今当地老一辈人一说起珠溪水库就满脸的自豪。的确，它承载了无数珠溪人太多的情感与回忆。

眼前的水库依然波光粼粼，却没有记忆中的浩大广袤，队友打趣说我还停留在小时候的眼光里。也许是得珠山的宠爱吧，阔别多年后它似乎更加的秀美大气了。青山环绕碧水如镜，一座小小的寺庙守护在边上，灰瓦黄墙倒影在水里，别有一番韵味。它是当年集整个公社之力打造出来的成果，如今润泽四乡，是当地人引以为豪的一颗宝珠。我在这村里读初中时，这里曾经是我们一群少年经常玩耍的地方，那时，我还以为它是全县最大水库了。光阴如水，再见时早已物是人非，而它依然明艳如昨。

走进村子，我努力想寻找一点记忆中珠溪村的旧模样，可惜找不到一丁点与记忆重叠的地方。我不是这村里人，仅凭一点早年时节的模糊印象，加上新农村的迅速发展，村里村外全是别墅楼房，要想寻点记忆中的东西的确有点难。偶而听到巷子里路人讲的方言，我就觉得亲切，如同回到不远处自己的老家，果然乡音这边独好！

这里是珠溪的“上楼下”，曾经住过一户闻名乡里乡外的书香世家 ，如今人去楼空，唯留一座石门孤独地伫立在时光里。

开饭了，满满十桌，丰盛的酒菜，办酒似的热闹，就作过节吧。认识几位户外大佬，挺开心的。

下午有部分人已打道回府了，我纠结再三还是决定留下来一起爬山，给自己一个圆满的交代。

过山厂村时，我要求去看看传说中的”居洞”，品尝了一下那里山泉，果然甘冽清口。行至半山腰的瀑布群处，只见一泓清潭不见瀑布，倒是意外遇见了多年不见的徐成元老师，现已退休，专门为村里造亭子清水潭，老有所乐，老有所为，也是挺好。

在路上已听到风车的声音，兜兜转转经过沥水岩、观音岩终于来到山顶，清凉的山风带走行进的疲倦。领队们在讨论如何下山，最终决定从蓬岭下到珠山岙。走了一半，我恍然想起，这蓬岭不就是以前珠溪乡去涂茨镇的必经之路吗？在当年也称得上是要道了，如今成了这番荒凉模样，让人唏嘘不已。

来到珠山村，恰遇一场大雨，领队阿益就干脆让我们叫车回去了。想来人生中许多事在冥冥中都有一定的安排，不早不晚。比如这突如其来的雨，比如这误进的蓬岭，比如这下午的回程，都是计划之外，我还是愿意接受，因为我把那些醇厚的乡思早已悄悄放置于回来的路上。

感谢珠山户外队提供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