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美女作家》

恩清

<p class="ql-block">作者:恩清</p><p class="ql-block">演播:沈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去年冬天的一个中午,乌鲁木齐开始下雪,柳絮般地飘着。在一家豪华餐厅的圆桌前,坐着疆内十几位作家,聆听一位京城女作家的高谈阔论。女作家约四十出头,面目清秀,衣着考究,戴一顶红帽子,即使在室内也不愿摘下来。她左手的两个手指夹着一根香烟,右手的两个手指托着一杯红酒,吸一口烟,喝一口酒,说一句话。</p><p class="ql-block"> “大作家还需亲自动手?吩咐下去,小的们,搞定!”</p><p class="ql-block"> 哇!厉害,跟山大王似的。</p><p class="ql-block"> “小说还要结构?意识流派,流水似的,走哪是哪。”</p><p class="ql-block"> 哇!奇迹,老谋子的大片,整不明白,可票房过亿!</p><p class="ql-block"> 她越说越激动,开始走调,失态,一会哈哈大笑,一会嗷嗷大哭,把烟头插在饭里,把酒杯摔在了地上,趴在桌子上“哇,哇”地呕吐起来……</p><p class="ql-block"> 召集人,一家传媒公司的老板,本地作家协会的绅士说:“她喝多了,扶她回房间。”</p><p class="ql-block"> 大伙把目光放在女作家身边一左一右两位女士的身上。只见左边的对右边的使眼色,右边的站起来走到一个个贵宾面前低声耳语,唯独忘了召集人和我。我想:我是普客,其余是贵宾,尤其是女贵宾,最合适也最应该按召集人的意思处理后事!不料从女贵宾开始,贵宾们穿好衣服,带好物品,一个个的往外走,直到最后也没有一个留下。</p><p class="ql-block"> 召集人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p><p class="ql-block"> 服务生如实地回答:“她拉裤裆了。”</p><p class="ql-block"> 召集人一阵恶心,穿上衣,拿起包,想溜。</p><p class="ql-block"> 服务生上前拦住了他。</p><p class="ql-block"> 召集人回头对我说:“你看好她,我去叫人。”</p><p class="ql-block"> “叫人?不用脚,用手,打电话!”我坐在餐桌旁,看着不知所措的召集人无奈地说。紧接着,又无奈的说:“唉,罢了,罢了,留你何用?你走吧,我让工地上的包工头派两个女工。”女工们来了,我看了看趴在桌上的女作家,又看了看早已空了的座位,生有感慨地说:“我该走了,我就不该来!”</p><p class="ql-block"> 晚上,风越刮越猛,雪越下越大,一阵紧随一阵,风绞着雪,团团片片,纷纷扬扬,顷刻间天地一色,弥漫了整个城市。在乌鲁木齐郊外,在一座小山包上的蒙古包里,围着火炉坐满了人,皆疆内最土的作家。小李来自阿勒泰,有一种“红烧牛肉”的味道;大刘来自沙湾,有一种“大盘鸡”的味道;老柳祖籍甘肃,“土豆”的味道。大喊一声:斟酒,上菜!红烧牛肉,辣子鸡,好!土豆烧牛肉,土豆大盘鸡,更好!酸辣土豆丝,棒!炉灰土豆,攒劲!雪天啃着西瓜就着馕,哇!特有的风味,还想什么,番茄酱、洋芋片、半生的牛肉和半熟的鸡腿……</p><p class="ql-block"> 一个星期后,我飞北京。在舷窗,我看到了博格达峰,看到了天山北坡,看到了我的家乡,看到了我的小时候。在农场,一排排平房,一家一个大菜窖,一大堆白菜、萝卜和土豆……没有米,少量的白面,没完没了的包谷面,排队卖猪肉,抢肥肉,炼油炒菜……唉!幸福的星期天,扛带钩的长杆,跨破旧的书包,弹弓、石子和土豆……到树林勾枯枝,到荒野点篝火,把打到的野鸽野兔和带来的土豆烤熟,同我们班最漂亮的女生一起享用,然后分她一大半的柴禾……是何等的快乐!</p><p class="ql-block"> 在北京,我又遇见了那位女作家。在阶梯式的学术大厅里,她坐在讲台中央,烟不抽了,酒不喝了,但还是那副装扮,还是那顶不愿摘下的红帽子,她在秘解《李清照》。</p><p class="ql-block"> 李清照,女,汉,宋代词人,书香门第,美丽绝伦,才华横溢,有着“千古第一才女”之美称。早期,国泰民安,生活优裕;后期,国破家亡,穷困潦倒。可是在这位女作家的眼里,李清照美丽,才益,但劣迹斑斑,为赌徒、酒鬼和色魔,完全颠覆了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p><p class="ql-block"> 有学者问:“赌徒?何以为椐?以何为证?”</p><p class="ql-block"> 女作家答:“在《打马图序》中,李清照列出了二十多种赌博方法。”</p><p class="ql-block"> 学者又问:“那酒鬼呢?”</p><p class="ql-block"> 女作家答:“出自李清照的词: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p><p class="ql-block"> 学者追问:“那色魔呢?”</p><p class="ql-block"> 女作家答:“出自李清照的词: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如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p><p class="ql-block"> “打个麻将是赌徒,酒中美景为酒鬼,触景生情是色魔。”学者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屁话,胡说八道!唉,疯庸之语,不听也罢,走人!”</p><p class="ql-block"> 台下纷纷提问。</p><p class="ql-block"> “美女作家,你了解易安居士吗?”</p><p class="ql-block"> “唉,美女作家,你懂得宋词吗?”</p><p class="ql-block"> “唉,美女作家,李清照是美女,是我国千古第一才女,你抹黑她,为何呀?美国人给你钱了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提问变成了谩骂,谩骂变成了抛物,观众纷纷退场。坐席上,我孤独一人,空空荡荡;讲台上,美女作家被废纸和果皮包围着,一片狼藉。</p><p class="ql-block"> 我问:“美女作家,你还记得我吗?在新疆,在乌鲁木齐市,那次你喝多了。”</p><p class="ql-block"> 她先是一怔,随后异常平静地说:“您弄错了,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地方,那次相会。”</p><p class="ql-block"> 我泪如雨下。</p><p class="ql-block"> 她说:“我理解,粉丝不被自己的偶像所待见时很痛苦,可是……”</p><p class="ql-block"> 我打断她的话,“不,你错了,我不是你的粉丝。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在乌鲁木齐市,从我当技术员起就跟随着我在工地上做工的农民工朋友成大老板了,还在北京买了楼房。”</p><p class="ql-block"> 她问:“你想说什么呢?想说他是北京人吗?想说他有资同我交往吗?”</p><p class="ql-block"> 我望着她说:“你自作多情了,是你没资格同他交往。今天,我听了你的课,认为你的灵魂很肮脏。前不久,在乌鲁木齐市,你上吐下泻,不仅肮脏,还很恶心,你新疆的粉丝们抛下了你。面对这种肮脏,这种恶心,是他,我的农民工朋友,你看不上眼的大老板派了两名女工为你洗净了身。这两名女工,一个是老板的妻子,一个是老板的女儿,她们比你干净。每当我想起这些的时候,我总是流泪,但绝不是为你。”</p><p class="ql-block"> 我把本和笔抛向了讲台,站起身向大门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