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知道这一天必将不远，但还是在听到他一早离去的消息后，我躲到洗手间痛不欲生。</p> <p class="ql-block"> 国字脸，高高大大的板正的身材，加上白白净净的鼻梁上那副眼镜，在一帮小朋友中尤为显得有些出众👍！</p><p class="ql-block"> 因为家庭原因他上学比较晚，个头自然就比其他人早长了一头。不过，到现在为止，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小我四岁还是五岁的样子……</p> <p class="ql-block"> 他跟我一样姓李，但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是我的第一届学生，因为特殊的家庭背景，我把他看作是自己的弟弟来对待！</p> <p class="ql-block"> 早年家庭的不幸，让他过早地遭受了很多的磨难也由此沾染了不该有的污点。随着家里唯一的依靠妈妈的离世，即将初中毕 业的他带着青春期的叛逆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把对世间一切的解读都化作了一片片的仇恨回馈给了社会。他骨子里很善良但却在用自己幼稚的行为报复这个社会更在折磨着自己……</p> <p class="ql-block"> 父亲于他还在襁褓中就自顾离去，留下孤身一人的妈妈和三个相差无几的姐弟在苦苦挣扎。在无数次的课余交谈中，我忘不了他那次眼露凶光，愤愤地说已经打听到另有家庭的爸爸，他要拿着刀子去教训他一顿！我苦苦哀求，希望他打消这样的念头，无数次的家访无数次的交谈唯有那一次的情景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中。</p> <p class="ql-block"> 爸爸妈妈早已习惯了我的工作和我的这个特殊的学生，他们没有打扰我。于是我们在我的小屋一谈到深夜……</p><p class="ql-block"> 他妈妈在世时曾拉着我的手说：“李老师，这个孩子就是一个毛驴（当地人说孩子倔）但他会听你的话的，交给你我放心……。”可就是这样的托付，让刚刚毕业走上工作岗位的我心生愧疚！虽然我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在生活上去关心他和他的家庭，每天想尽办法要把他拴在自己的身边，也每每苦口婆心地开导劝解他，但毕竟我的生活中没有如此复杂的经历，也难以有丰富的社会经验来引导他。</p> <p class="ql-block"> 初中最后一年撒谎逃课偷窃对于他来讲已经变成了家常便饭，那时的我实在抽不出一点儿再多的精力来眷顾他。</p><p class="ql-block">初三的他彻底放弃了学校也完全脱离开了我的视线……</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一个雨天的下午，下课刚进办公室的我，被校工中一位龚姓师傅告诉说，小李，我看见你弟弟在派出所被拷了，蹲在墙角两个拇指被翻扣着……当时懵了的我无助地跑到院子里放声大哭，任凭雨水从头上浇下来。我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了他，但可以肯定的是从此我的内心平添了一块不能触碰的伤口！</p> <p class="ql-block"> 那年初三拍的毕业照我一直收留着但至今都不曾想多看一眼，因为上面这个有爱的集体少了一个他和刚刚二十多岁面露憔悴的未婚的我😭！</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在这届学生毕业第二年的某一天，当时已经怀有八个月身孕的我，收到了一封来自远郊看守所的探视单，关系栏写着“姐姐”，捧着这张纸，我泣不成声，说不清楚心里的那份沉重，难过和自责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情绪中当下就决定只身前往。孩儿爸帮我准备了探视需要的一切东西……最后终究没有成行，我被班级另外俩个尚在高中学习的男生给拦下了，他们实在觉得我不应该拖着个未出生的孩子到那种地方去！</p> <p class="ql-block"> 再次见到他是在北京。 一次从学校回家，我下了公交车过路口准备换乘，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姐……李老师”😓，我扭转头一下就看到了他。细框眼镜，白白净净的脸，杂乱的头发。容貌没变，只是比以前更强壮了些，个子也更高了一些。他说早就看见了我不敢认，一直默默跟着我……我惊骇得不知所措！他走，我还没有结婚；再次相见，他都三十好几了……</p> <p class="ql-block"> 从家乡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在北京漂着，刚开始境况也不是很稳，一无所有的他在北京辛劳奔波，自认为年轻强健，靠着销售老家红酒和其它营生省吃俭用有了些许的积攒！</p><p class="ql-block"> 这些年他的情况好转，娶了媳妇有了一个可爱的大胖儿子。五年前的一个晚上，接到了他的电话，说想要过来认认家门，晚上九点了，一进家我看到他的面容更加的清瘦，常年在北京打拼的艰辛也只有我们这些出来的人才能体会得到！看他还没有吃饭，我快速打开冰箱，尽可能多的放蛋放肠放胡萝卜，不一会儿一大盘子五颜六色香喷喷的炒饭端放在他的面前。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坐在对面咬着嘴唇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他。“姐，真好吃……”四十岁的汉子仰着脖子竟撒娇地看着我，一脸的纯真如几十年前的那个少年，瞬间我的泪夺眶而出。</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那次见他是在医院的一次化疗前，我和老王去看他。他说想吃烤鸭，于是我俩找了北京最好的一家烤鸭店请他吃了一顿大餐。妈妈身体不适期间，他还惦着老人，时常电话问候，有时会给老人捎带一两瓶红酒……每个节假日都会收到他的问候！</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我教了三十多年的书，有那么多的学生但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让我心痛又让我牵挂的弟弟……现在好了，你去了，我们从此天地相隔了无牵挂，唯有心里默默祈祷：慧国，一路走好！</p> <p class="ql-block"> 今天是我最忙的一天，地铁上拥挤不堪但我还是要把自己的感受写出来，只有这样心里才会好受一点儿，以此来祭奠他也感谢在他病重期间帮助我的那些好邻居以及一众亲朋好友！</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愿慧国一路走好🙏🙏🙏</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补充：今夜整理这篇文章时，我竟然找不到一张他的照片。大半夜撒了满地板的旧照……只寻到仅有的这两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