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散记（01）渤海湾地震

燕山老兵

　 1969年7月18日，中午13时许，大家正酣然午休。突然，由远及近地响起巨大的轰鸣声，不知谁喊了声“地震了！”。宿舍里虽然没有听到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但跳窗户声、从炕上蹦下的落地声和急促的跑步声不绝于耳。

老兵们都知道地震的危害。尤其是1965年春从邢台地区入伍的老班长们，他们的家乡经历了1966年3月8日的大地震，残酷无情的地震灾难，造成房屋倒塌，家破人亡，无数人无家可归。因此，他们行动迅速，瞬间转移到了室外。大多数新兵没经历过大地震，不知道地震的危害，睡眼惺忪，若无其事，慢慢悠悠地往外走。

由于自己睡得太沉，反应迟钝。听到老班长大声吼道：“刘元吉，地震了，你还不快点跑。”才回过神来，一骨碌从炕上跳下来，撒腿就跑，一溜烟窜到篮球场的中央。

全连一百四十多人，身着背心和内裤，站在操场上白花花一片，犹如帝企鹅，随地震波左右摇晃，构成一道令人终身难忘的风景线。

　　不一会儿，大地颤抖频率越来越快，幅度越来越大，地平面浮土和尘埃腾空而起，雾蒙蒙一片。操场表面细小的沙粒也不停的跳动，呼吸时感觉嗓子有一种怪怪的味道。此时，虽然大地在颤抖，但还能随意走动。

只几秒钟功夫，地震产生巨大的能量在大地表面掀起铺天盖地的地波，从东边滚滚而来。当汹涌澎湃的地震波以排山倒海之势扩散到驻地时，操场瞬间上下起伏，峰值与低谷落差二三十公分，地表裂缝有几公分宽。震波如滔滔江水，一浪接着一浪，一波连着一波，向西边的稻田，向八一农场滚滚而去，势不可挡。一望无际的盐碱滩地动山摇，昏天黑地，恐怖至极。 这时，你想走动一步比登天还难，只能像不倒翁一样，在原地左右摇摆，欲罢不能。

房屋也和地表一样，在房间隔墙的作用下，一波接着一波地上下颠簸起来，尤其是百十米长的宿舍，犹如一条巨龙，随着地震波的节奏上下蠕动。所不同的是房屋上升时表面岀现一道道有规律的裂缝，犹如一张张巨型的嘴巴，张开闭上，闭上又张开。就连操场上的篮球板都随着地震波东西摇摆，富有节奏的跳起舞来。

　　最揪心的是紧紧靠在食堂西墙山上的烟囱，在地震波的作用下一会儿分开，一会儿合扰，循环往复。尤其是烟囱顶端的两节陶瓷管，东倒西歪，摇摇欲坠。但是，地震波非常有规律，烟囱始终没有坍塌而复原如初，只是砖块结构松动，墙皮脱落，斑驳陆离。

一两分钟后大地停止了颤抖，大家才从梦幻中清醒过来。连首长立即检查人员安全和房屋设施受损情况，全连除发生几个轻伤外，武器装备完好无损。

　　当地质灾害降临时，迅速逃生无疑是正确的选择。一个排三十多人拥挤在一个门口，一时无法迅速通过时，选择从窗户往外逃生也无可厚非。问题在于连队住房环境特殊，屋檐低矮，墙体厚，窗户小，从炕上跳到室外落差大，加上窗台上的砖头呲牙咧嘴，难度堪比钻四百米障碍矮墙方孔。而且，房前滴水沿距凉鞋台只有几十公分，跳岀窗户还没迈开腿就是红砖砌筑的凉鞋台，上面还有两米高的凉衣架，上下两道铁丝构成不可逾越的第二道障碍。因此，在慌不择路状态下从窗户上钻岀来，还要躲避重重障碍而不受伤，确实是件不容易做到的事。所以，凡是从窗户逃生的战友，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当几位从窗户钻岀来的战友得知“全连武器装备完好无损，只有他们受伤时。”一个个面面相觑，羞愧难当，后悔莫及。

下午，从各连人员受伤情况通报中得知，原在我公社接兵，现任九连四班副班长王栓柱受伤较重，牵挂之心油然而生。立即向老班长请假，准备前去看望。却因时间太晚，距离较远，老班长没有批准，明确表示明天利用洗澡时间，顺道一起去看望。

原来，他也是地震时穿越窗户，前脚踏空，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凉鞋台前，没有衣物保护的胳膊和小腿皮开肉绽，鲜血淋淋，惨不忍睹。

　 第二天，北京军区战友报刊登一则消息：1969年7月18日13时24分，渤海（北纬38.2度，东经119.4度）发生7.4（Mb）级地震。山东惠民地区垦利县大部分地区、利津市、沾化县部分地区受灾严重，多处出现地裂、地陷、涌水冒沙、房屋倒塌破坏。山东潍坊、烟台以及河北、天津、辽宁等沿渤海地区也遭受一定破坏。

党中央、国务院对灾区人民十分关心，震后当晚，周恩来总理亲自召集会议，对抗震救灾工作做出重要指示，次日派中央地震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刘西尧赴灾区慰问视察。

时值主汛期（华北平原汛期为七月上旬至八月下旬），各地军民对有塌坡的黄县王屋水库、临朐冶源水库、平度黄山水库以及黄河险工段连夜进行抢修，确保无次生灾害发生。

渤海湾地震是自己第一次经历惊心动魄的事件，也是第一次亲身体验自然灾害的威力，以及人类在灾害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和无能为力。时至今日，还能回忆起地震时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场景，一个个惊慌失措的身影，一张张痛苦的表情，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叫，终身难忘。

2021年10月7日

于：眉山市彭山区

图片来自网 诚谢

待 续

　　作者简介：刘元吉，网名燕山老兵，四川省彭山县人，1969年2月入伍，军旅生涯25年，曾荣立三等功三次，转业到石家庄市，现已退休。在含饴弄孙之余，喜好自驾游、照相，偶尔弄点小文，以娱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