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1923 年,朱自清和俞平伯相约游秦淮河,又以“浆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为题各写了一篇散文,成了情景交融的散文经典。那时他们都是二十几岁的青年,那文字却有点老气横秋,或者文豪的范儿,悲悯着秦淮河如年老色衰的歌妓“密匝匝的绮恨逐老去的年华”。我在美篇上套用他们的题目写的这篇短文却是以一个老人的身份混在年轻人中间,在黄浦江两岸生机勃勃、美轮美奂的流光溢彩下,用平淡的文字叙述着曾经的快乐时光。</p> <p class="ql-block">生日这件事在我的记忆中,只有儿时和忽然老了后才被人注意。 一个是因为刚来到这个世界,另外一个是因为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年富力壮时为了谋生却是常常忘了生日这个特殊日子的。所以,近几年夫人孟涛都会提醒和替我安排过生日,也就是找几个朋友一起吃顿饭, 饭后围着蛋糕吹蜡烛,唱唱生日歌。</p><p class="ql-block">今年的生日却因为会畅通讯 CEO 黄元庚(上图,右 2)的插手有了特殊的排场。他说,这次由他操办,在黄浦江的游艇上为我办个生日派对。</p><p class="ql-block">一开始我颇感诧异,继而莞尔, 想来我尚算年轻,还是可以时尚一下的(一笑)。何况,在船上庆生倒是很有点象征意义。郭沫若就说过:“人生行路真如这峡里行船一 样,今日不知明日的着落,前刻不知后刻的行藏。”倘若要追根溯源,我的出生,也确实可以追溯到一百多年前无锡乡间的小河上一条贩运日用品的小船,“船家的女儿年方十七,被我祖父用五十大洋买了下来,成了我的祖母...”(《一篮银元》)。所以,在船上庆生,我那年轻的老祖母也一定是喜欢的。</p><p class="ql-block">巧合的是,租用的游艇名“百艇汇 78”,和我的78 岁(虚岁)吻合。游艇的空间挺大,上下两层, 是由两个单体游艇组装起来的,可搭载 30 人。秦淮河上多的是“七 板子”,只能容纳三四人,所谓大船也就可容二三十人,气势上便输了黄浦江许多。码头上停了七八条游艇,都是白色的。那白色的船体一入眼,便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p> <p class="ql-block">在我的那本杂书《走出文革》中,《漂洋过海的长毛绒猩猩》、《黄浦江边的豪华游艇》和《维蒙特的故事》这三篇文章算是姐妹篇,讲的是我混迹于商场的故事。其中, 以九十年代中国大举引进外国先进 技术和资金为背景的杂剧《黄浦江边的豪华游艇》中有一个镜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此时的丁谓可算是踌躇满志,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个新的缝纫机王国的蓝图将在上海滩实现。</p><p class="ql-block">1993 年的深秋,一艘白色的豪华私人游艇悄然驶进上海扬子江码头。丁谓宣布,江湾厂的合资协议和成立上海胜家信托资信有限公司的协议的签订仪式将在游艇上举行。上海金融界的所有巨头,以及上海市副市长等大小官员将应邀出席签订仪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和港商丁谓在游艇上的缠斗将全剧推向高潮。</p><p class="ql-block">伊索说:舌头是最好的也是最坏的东西,它既是真相也是谎言的根源。</p><p class="ql-block">当丁谓的豪华游艇驶入黄浦江时,他凭借舌头上的谎言构筑起来的海上王国最终在一夜之间毁于舌头上的真相。</p><p class="ql-block">在我的人生途中,这一段经历也算是一个转折。丁谓后来因为其他的欺诈行为而在香港锒铛入狱。 而我也因游艇上的缠斗错失天时, 两败俱伤后离开了机床行业,加入美国维蒙特公司。从此,我“不耻下卖”,卖起了被正人君子所鄙夷的“电线杆子”。</p><p class="ql-block">今年春上,《走出文革》第四版的出版很引起了一点轰动,书中的故事成了许多读者的谈资。莫非,这游艇上的生日派对是要我在这一江秋水上重温旧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黄元庚是我的忘年之交,40多年来我们的人生轨迹始终交织在一起。</p><p class="ql-block">40 多年前,文革刚结束,在激动人心的高考 1977 后,我们先后走进了上海交大的大门。我和他同在计算机系,我读研究生,他读本科。新华社的一则关于我挑战外国专家的报道将他吸引到我的宿舍。从此有了长达四十年的友谊和人生途中各种精彩的故事。</p><p class="ql-block">我去美国后,他很快也被选拔公派出国留学。在选择美国学校时,他想方设法地从别的学校转到我当时所在的马里兰大学,住进了《秋小姐》一文中我租下的那个“大别墅”。2 年后由同住在这个大别墅里的全美学生学者联谊会的第一任主席推荐,当了联谊会的第二任主席,上演了一出尧舜禅让的故事。1990年我回国经商,在《黄浦江边的豪华游艇》中我提到,他由深圳入关来上海时我曾带他去虹桥和延安路上的 JJ、卡萨布兰卡迪斯科舞厅“考察”国情,像朱自清和俞平伯用了很多的笔墨去描绘秦淮河上蜂蝶般的歌妓一样,去感同身受中国正在经历的巨大变化。过了几年,他也辞掉了IBM公司的工作,尾随我回国发展。他在上海创建会畅通讯公司时曾邀请我入股, 可惜我囊中羞涩,无缘参与。而他经过近20 年的努力,将会畅通讯发展成一个市值曾达到145亿元的上市公司,在多方通信市场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p> <p class="ql-block">傍晚 6 点左右,夕阳西下,15 名主客都已登上游艇。晚风习习,西湖是暖风熏得游人醉,这黄浦江边的秋风让人格外神清气爽。 夫人孟涛和公司的几位美女员工未施粉黛,穿着平时的服装,却也欢声笑语,让这派对多了青春的活力和靓丽。但让这游艇满载着故事的,除了黄元庚,是几位和《走出文革》有关的人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倪涛,这个和黄元庚一起出现在《漂洋过海的长毛绒猩猩》里的人物也是在文革后 的 1977 年脱下锅炉工的服装,考进上海交大的。几年后又尾随黄元庚来马里兰大学留学。因为是我们三人中最后一个到达马大的,我笑称他是“第三梯队”。</p><p class="ql-block">我在《漂洋过海的长毛绒猩 猩》中提到,当我决定下海经商时, “第三梯队”长驱千里,将我这个从床上爬起来的“二道贩子”送到 Toledo 市参加一个皮包公司的成立大会。从此有了我混迹商场的那些故事。如今,他活跃在美国侨界,办两份中文报纸和多所中文学校。不仅连载过《走出文革》(校友版),而且正在准备连载《走出文革》第四版。</p> <p class="ql-block">倪涛的夫人 Amy 从拉斯维加斯这个只有流光溢彩没有浆声的地方发来赞词:“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起码,这游艇上的生日派对是青少年所喜爱的形式。</p> <p class="ql-block">夜幕降临,游艇在江中游弋, 一片金黄色覆盖下的外滩万国建筑群经典高雅,气质不凡,和对岸流光溢彩的高楼大厦遥相呼应,令人目不暇接。在这浆声灯影的黄浦江上,那个“少年时代”的许多故事让我们开怀大笑。</p><p class="ql-block">当然,让他们最津津乐道的还是我 “闻香识旧车”,帮他们买了人生第一辆车(当然是旧车)。倪涛说,他的人生第一辆车是白色的尼桑,不仅用这辆车考到了驾照,而且女儿出生后的第一天也是躺在这辆车上回家的。那时候大家都很穷,买不起好车。在《闻香识旧车》中有我和黄元庚合买的第一辆“豪车” 的照片,是通用的 Sunbird(太阳鸟)。我们每人出了 1000 美元,轮流使用。</p> <p class="ql-block">拍照、敬酒、丰盛的晚宴和美好的祝愿,令我感动不已。生日蛋糕和许愿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未曾料到的是生平第一次脸上涂了蛋糕,真的是越活越年轻了。</p> <p class="ql-block">维蒙特工业(中国)公司的总经理孙继伟(上图,右)也赶来了。我曾参与筹建了这家美国独资企业,那些风风雨雨、恩恩怨怨都留在了《维蒙特的故事》这篇文章中。我在文章的开头便提出了一个“哥的八卦猜想”:“人生行路,虽说是指抽象意义上的‘路’,但有时候还真的会和某条街道或大路密切相关。” 讲了上海内环高架路的兴建让我和维蒙特二十多年风雨同舟的故事。 或许,正如郭沫若所说,这人生行路如峡中行船,风雨莫测。如今,在中美贸易战的风雨飘摇中,维蒙特的这位最年轻的总经理临危授命,正在维蒙特的这条小船上经受惊涛骇浪的考验。出口美国的货物不仅受船运费用大幅上涨的影响, 而且被特朗普加征了高额关税。</p><p class="ql-block">沿着黄浦江至长江出海口,弥漫的是商场上的硝烟。</p> <p class="ql-block">游艇在卢浦大桥调头,张奕(左 2)和史佩筠(左 1),这两个照 明行业里的私企老板望着外滩璀璨的灯光和彩虹般的卢浦大桥时,或许会想起为完成他们的作品奋战在外滩和卢浦大桥工地上的日日夜夜?</p><p class="ql-block">二十多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们是那样年轻,如今都已人到中年。在《巴黎被盗记》一文中,我记载了二十年前小史在巴黎戴高乐机场被两个中东人 “叽里呱啦地一通洋话轰晕”后,丢失了我的公文包。不久前她告诉了我实情,让她晕头转向的不是洋话,而是因为这两个中东人都是大帅哥。大帅哥趁她六神无主、手足无措时偷走了公文包。这公文包后来奇迹般地失而复得。我写道:“失而复得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p><p class="ql-block">然而,我们那逝去的青春岁月呢?为何再也不可能失而复得。</p> <p class="ql-block">忽闻水上琵琶声,未成曲调先有情。黄浦江的夜是美丽的,轻歌曼舞更使情意绵绵。朱自清写《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水是碧阴阴的,厚而不腻,那是六朝金粉所凝。三两株垂杨,浴着月光,就像一支支美人的臂膊,又像是月儿披着的发,月儿从柳枝的交叉处偷窥游客,有点小姑娘怕羞的模样。在朱自清的笔下,这秦淮河不过是小家碧玉,而黄浦江却是大家闺秀,是十里洋场沉淀下来的大气派,东西两岸的古典和现代建筑群相映成辉,透出近百年历史的风云际会。浦江两岸高楼大厦的灯光秀更非百年前秦淮河两岸昏黄、稀疏的电灯光所能相比。因此,朱自清和他的朋友俞平伯只能乘兴而来,惆怅而返,而我们每个人都自始至终满怀快乐,感悟着人生恰如这一江秋水随风起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谢谢黄元庚的深情祝福和款待,谢谢黄元庚的助理金小姐周到的安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