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一棵黄色月季

曾祥多

<p class="ql-block">  这棵月季是我父亲无意中买来的,栽在堂屋门口西侧,花朵很普通,黄色,却奇香,花开时节动京城,它不像其它花香丝丝缕缕地需要捕捉,也不需要凑近了才闻到吝啬的香味,这棵月季的花香大喇喇地、直咧咧地包围着你,浸润着你,萦绕着你,直到你身心舒泰,忍不住叫一声"真香!" </p><p class="ql-block"> 初夏在房顶乘凉,花香追了上去,如月光滟滟,随风千万里,夸它一句:"在这儿也能闻见",十叔在自家房顶上答话:俺们房顶上也能闻见。 </p><p class="ql-block"> 我父亲在院里院外种了许多花木,各种花色的月季都有,全是他的爱妃,独这一棵奇香的黄色月季得宠,地位堪比杨玉环。 </p><p class="ql-block"> 次年春天,我父亲担心这棵月季离砖墙太近,被夏季的太阳灼伤,把它移栽到院子中间偏东的位置,又怕因为移栽损伤了它,日日观察,小心呵护。一天早上,我多事儿地给它浇了一盆水,我父亲惊慌地跑过来,双手护着月季急恼地说:我刚给它浇过,你又浇!别把它淹死了!以后你不用管它,我来管! </p><p class="ql-block"> 我忽然悟出个道理,对父亲说:这也跟养孩子一样,越是多照顾他越是害了他。父亲揶揄我一句:你也懂得这个道理!那时我的大女儿刚出生几个月,正不知如何景着才不亏她。 </p><p class="ql-block"> 后悔中和父亲一起忐忑地天天察看,好在它不负重望冒出了新芽,成活了,我父亲的喜悦和期待随着新叶与日俱增。 </p><p class="ql-block"> 月季花一如既往地绽放着,花香不折不扣地疏散着,我父亲像夸耀孙子一样,逢人便夸:这个月机可香!得意、欣喜溢于言表。那真是一段舒心的日子。 </p><p class="ql-block"> 家里的一只老母鸡病死了,我父亲和我二哥比试着要把它埋在黄色月季花下做肥料,又怕离根太近,施肥过分反而不好。想把它埋在临近的红色月季花下面,也怕不好。我忽然开窍,出主意说:埋在两棵中间。我父亲和我二哥即刻采纳了我的意见,肯定地说:中!这恐怕是我对农活唯一一次正确的意见,至今想起来心里还可美。只是不知道这两位美人在享用浓淡合适的鸡汤时,是否想到了我。 </p><p class="ql-block"> 就像老干部看见小年轻有发展潜力,总想提拔他一样,我父亲想把这株月季培育成月季树,让它长得高大高出院墙开成花冠像个女汉子,然而面对我父亲的种种精心修剪,黄月季揺摇婀娜的身姿坚定的说,不干!我父亲只好放下剪刀,慈爱地说,中啊,随你。 </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父亲搬进县城居住,县城院落促狭,只好把众妃和爱妃留在老家,她们成了全家人的挂念,时不时的念叨:不知道咋样了,旱死了没有。 </p><p class="ql-block"> 一年春天回老家,黄月季枯秃的半截躯干上郝然抽出一枝喜盈盈的新枝。显然,上一个夏天,它的枝叶被旱死,但是根还在,逢春又新生。真是惊喜呀! </p><p class="ql-block"> 我们挑选了父亲最挂念的又比较容易成活的几种花草,四季桂、何首乌,当然还有这黄月季,小心翼翼的移栽到县城几米宽的家门口,活是活了,遗憾的是,黄月季再没有当年的风采,花朵不盛,花香不浓,如我父亲日渐衰退的身体。 </p><p class="ql-block"> 几年后,我父亲去世,我们把父亲的遗物连同他的花草一起送回老家,黄月季还栽在它原来的地方,却再没有复苏。 </p><p class="ql-block"> 痛惜之余又释然,来来去去,荣荣枯枯,世间万物皆如此,在时花香养人,去时留香于世,也好。</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