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记得

无声雨

01 　这个国庆假期，南京城的天气热得像是在盛夏。广播里说，上一次国庆遇此高温，是在2002年。 早该飘香的桂花，这个秋天，一直没有开。 从八月中秋等到十月国庆，从白露等到秋分，桂树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不知是秋天忘记了桂花，还是桂花忘记了秋天。 少了桂花香，南京城的秋天像是缺了点什么，就像雪之于冬，梅之于春，荷之于夏。用时下流行的话说，便是没有了灵魂吧。 南京人有多爱桂花？桂花鸭、桂花糕、桂花糖藕、桂花酒酿、糖桂花...从这些美食的名字上，大抵可知一二。 通常，人们喜欢用“大年”“小年”来形容一种花或果实在这一年的长势。今年这样迟迟不开的桂花，能赶上个小年，怕是就很不错了吧。 02 　　那日晚间，一个人在城墙上散步，深深浅浅灰色的城砖，在路灯下泛着古朴温柔的光，墙上没有墙下的喧闹，从安静的垛口望出去，是城下看不到的风景。蓦地一瞥，看见脚下的砖路上有零星的落花，扁扁的喇叭状，淡淡的粉紫色，三朵两朵，我知道这里是有一棵高大的泡桐树，落下的分明就是桐花了，抬头，树太高，黑暗的夜空中看不清树梢，空气中似乎有淡淡的甜香，本该春天里绽放的桐花，莫非，它是走错了季节？！ 回到小区，楼下有邻居开着手机电筒照着什么，走近了发现原来他们正在赏花，是他们自家的昙花开了，我也凑上前去。邻居告诉我，这已经是这棵昙花今年第八次开花了，也是开得最早的一次，在晚上九点，夜晚还没有真正来到，就已满树花开，整整十朵，洁白如雪。 这一晚，我在花与树的影子间徘徊，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让这些花儿如此忙乱无常。 我在路灯下随手捡起了一片落叶，暗黄的叶片和裸露的筋脉，才是这个季节该有的色彩吧。 03 　　《红楼梦》中有“冷月葬花魂”的诗句。 作家林清玄也曾在一篇文章中说，花亦有花魂。 历来，中国人相信，万物有灵，灵即魂，大概是同一个意思。 忽然忆起我的外婆替孩子们“招魂”的那些事儿。 深夜里，竖在灶台上的筷子，“啪嗒”一声倒下的时候，那个多日昏睡不愿醒的孩子，他的“魂儿”就回家了，烧了很多天的无名烧也一定就快退去了，明天就该是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听起来有点玄乎，是不是？“叫魂”的那些事儿，在我的童年和我子侄辈的童年里，不止一次地被我的外婆和我的妈妈实践过，且屡试不爽。夜深人静时，我的外婆，后来是我的妈妈，怀着一颗对上天无比敬虔纯净的心和对“丢了魂”的孩子的担心怜爱交织在一起的焦灼无比的心，惴惴不安的在灶姥爷面前默默低语......直到，我的外婆和妈妈把它们带入了另一个世界，一切就都成了传说。我一直没有弄清其中的玄妙何来，可我也从未怀疑它真实发生过。家乡其他的孩子，是不是也有个和我一样的外婆或妈妈？我不知。 昨晚，又到城墙上散步，隐约闻到一股熟悉的、淡淡的香，是初初开放的那一缕，似乎还有点儿羞怯，一不在意就会被忽略，但我已笃定，桂花开了！ 它们来自路边黑暗的树丛里，一段路，一路香。 桂花飘香，魂兮归来，秋天便是另一番样子了。 我像我的外婆一样，一颗心，放了下来。 04 　早起买菜，路过小巷的一个馄饨店，店不大，干净整洁，坐下来，点了一小碗馄饨，老板娘把一碗撒了小葱的馄饨送到我面前的时候，问了一句“要加辣油吗？”我犹豫了一下，辣油是馄饨的灵魂啊...！可想想这几日自己有点上火的口腔，回说，不要了吧。 老板娘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桂花开了，香着呢！这样没来由的聊天，让我有点诧异，店里只我一个食客，我抬眼看了看小巷，不要说桂花树了，分明就没有树啊！她如何能闻得见桂花香？于是，我好奇地问，哪里有桂花树啊？她指了指我身后，说，在院子里，有一棵小桂花树，不大，今年天热，开得迟，昨天开了，香呢！ 我回头看了一下，身后似乎是有个院子。 吃完起身。一盘一盘切得整整齐齐的蔬菜已经摆在冰柜上，清清爽爽，干干净净，这些是她中午做盖浇饭用的食材。这是一个普通人的平常日子，在浓浓的人间烟火味儿中，存着一份心，去等待花开。 走出门，我才想起，忘了看一眼小院里的那棵桂花树，闻一闻它的香。 2021年10月5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