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陲 - 地水同名的安集海

亦然

天山北麓的沙湾县，城西有座独山，其独山西侧尽头断崖下连接 “乌鲁木齐一伊犂 ”公路（以下简称 “ 乌一伊 ”公路）的安集海桥头，有个叫“ 安集海〞的村落，八十年代以前只要是东去沙湾、石河子和乌市，或西往奎屯、独山子和乌苏等地的人，必经此地！特别是北疆地区常驾车往返于乌一伊公路的老司机，应该都很熟悉这个地方。 现今的沙湾市 沙湾城南县域天山北坡风景 （ 1 ） （ 2 ） 此照指示牌上的 “ 安集海村 ”虽亦属安集海镇所辖，但却并非是笔者本文主题之所在 　　但是，我相信，现在北疆地区的很多人、特别是八O后的年青一代，或许并不很清楚：九十年代以前的大人们认知印记中所熟悉以及此文中讲述的 “ 安集海 ”，并非是当今位于312国道、连一霍（乌.奎段）高速和北疆铁路以北、毗邻农八师 142 团場和大泉乡近前的安集海镇（政府行政中心），而是我以上所述：原乌一伊公路出沙湾、在城西独山北脊切入山中、借沟壑山势自然形态、以 S 形东进西出、劈独山断崖而跨安集海大桥西桥头即到的一个小小的村落……！ 此处早年是否另有别名？称作什么？个别网络地图上在其附近标有一个“ 大桥村 ”、是否指此地？笔者未及深考细究。但只要一说到 “ 安集海 ”，老司机们毋庸置疑、必然第一想到的即为该地。 “ 安集海 ” 做为地名的前世今生表明，这是一个带有强烈时代特征色彩的重要驿站和我师炮兵团部队军人在此须拐90 度南行回营、候转的唯一交通接驳站！ 此地充其量不过十余户人家，多数应是属地142团职工。除了南面距此六七公里处有一个称为 “ 元兴宫 ” 的行政建制乡（现已合并於北距该村 20Km 的安集海镇）外，周边一公里内并未见有农田分布。村南是自西向东斜切北流於独山断崖的安集海河，村西北仅有两块私家临时垦僻而面积极其有限的菜地….！ 东侧近在咫尺的安集海河、如果没有暴雨洪水季节的偶尔加持，上百公里的流径，到了此地、一年四季多数时间的水量、流速、已然很小，似汩汩而出的几股泉溪汇集在一起的涓涓细流、仅能没过行人脚踝，紧贴绵延至此的独山西侧山脚断崖、自南向北悄然绕流而去……！ 村东有三、四排形制、规格统一的砖土房有人居住，座落于其河汊漫滩西岸，不应是属地乡民所有。一条横跨乌一伊公路的县、乡土路（现 S224 接 X805、819 ）自北向南穿其房西而过，路西北另有两、三户人家散居，其房屋高矮不齐、参差不一、零乱而无序。 乌一伊公路从独山西侧断崖坳口劈山而出、跨接安集海大桥，贯通东（沙湾、石河子、玛纳斯、呼图壁、昌吉和乌鲁木齐）西（奎屯、独山子、乌苏和克拉玛依等），南北有省、县乡道（现 S224 接 X805 、819）简易沙土公路在此与乌一伊公路呈十字交会，南可达伊莲哈比尔尕山北坡下的 “ 新光公社〞（现博尔通古乡）和金沟河，北面接省道 S224 与十余公里外的 “ 红光公社 ”（现安集海镇）及兵团 142 、141、133和134等众多下野地地区的团場相连……！ 1970年12月下旬，遵照毛主席对我师部队“ 这样训练好 ”的指示精神，全师各团随即全面展开了零下三、四十度严寒条件下、冬季野营军事拉练的热潮。我炮兵团首个拉练驻训点正是 “ 安集海 ” 以北 10 余公里的红光公社（即现在的政府行政中心安集海镇）。 四方通衢、交通要冲，那个年代绝没有私人个体经商的可能。但农八师142团埸在“ 安集海 ”桥头公路边开了家并不大也是唯一的饭馆，孤零零地座落在路北，简陋狭窄的大堂面积也仅能摆下三、五张方桌，但后院偏东设有几间客房提供住宿、以方便过往旅客。 新疆戈壁广袤无垠，人居之地彼此普遍相距甚远，饭馆在此是独家一份、生意倒也不错。隔着公路的饭馆对面、路南村头的公路边又有一片求之不得、面积可观而宽阔的空地作停车場使用，或许正因为此，前方翻过独山十余公里即是沙湾县城，但过往司机大都舍彼求此、偏偏乐意在该地停脚歇息、吃饭、或检修保养车辆……！ 而我部队官兵无论是北出博尔通古、还是南进回营，“ 安集海 ” 此处是唯一能进、出博沟的交通要道和节点，如无便车搭乘进沟，那该地的路边小店则是唯一可选而值得信赖的吃、住一条龙的栖身之所！ 1972年夏、我探亲归队，天色已晚、无法确定何时才能有车回营销假？也只能在此借宿。 服务员是 142 团場职工子女，其父辈大都曾是建国初年就地转业于生产建设兵团的军人，或许因惺惺相惜之故、所以对解放军另有一番熟络的关照热情在心头，服务热心而周到。很多官兵在其军旅生涯中、都曾把这里当做部队自已的 “ 家 ”，在此等候转车、解饥、住宿..…！ 八十年代以前的数十年间，因应国家石油战略资（能）源的迫切需求，克拉玛依产出的石油，独山子炼油厂消化能力有限，新疆又无石化一体化的洐生品、例如乙烯、橡胶等众多的生产工厂。所以，大部份的原油、半成品油急需通过公路转送到乌鲁木齐西站装车，再通过铁路转运至陇地兰化公司和兰州炼油厂提炼再加工……！ 正因为此，石油工业部调集了当时业内全国各地成百上千辆的油罐挂车的运输队伍，忍受着酷暑严寒、通宵达旦、经年累月地驰骋、奋战在北疆大地上！ 那时乌一伊公路沿线的北疆各族人民，有幸亲眼目睹了当时石油运输大军车轮滚滚、穿流不息的火热繁忙景象……！ 身为军人，1969年春夏之交，连队从驻地博沟北出、拉练至沙湾城西，即在与 “安集海 ”一桥之隔的独山上，实施了各专业的军事战术演练（占领观察所；炮火控制网中方位物的侦测；敌方目标纵、横座标的测定计算；有线通信线路的敷设沟通；无线报话机的靜默解除、调频与网络通信等……！）。 课目演练结束后，关掉了 2 瓦电台、我坐在山头小憩。俯瞰着坡下一辆又一辆往复不绝的油罐车流的跟进密度，触景生情，即以公路某处为基（定）点，在设定的时间段内，看多长时间能过去一辆车？但由于车辆上路后成因复杂，条件、车距各异、快慢有别，所测结果始终是一个变量而非定量，有十一、二秒的，也有三四十秒的，最短的八秒，数据很分散……！ 然而，因那时个人车辆的社会保有量几乎为零，这也从另一角度、足以验证当时北疆乌一伊公路的繁忙、共和国的建设者们披星戴月的辛勤付出与无私奉献…！ 鉴於当时中、苏两国敌对紧张的国家关系和准备打仗的战备情势与氛围，当时在编、新组建的驻疆部队亦不少。于公于私，或执行任务、或探亲、就医，都难免请假外出。但部队分散各地，营盘驻地大多偏居一隅，或在天山深处、或在千里边防，指望布局零散且有限落后的公共客运交通资源基本只是奢望。 也囿于新疆国土辽阔、地广人稀，气候严酷恶劣之现实，闻悉军区和自治区有一不成文的建（倡）议，呼吁并要求全疆各地的汽车驾驶员，在车辆条件许可的安全情况下，特别是滴水成冰、三九严寒的冬季，对半途拦车搭乘的军队人员、人民群众，尽其所能、予以积极协助和关照..…！ 那时的全国气候，厄尔尼诺现象和温室效应并不显著。北疆地区、冬季最低气温普遍均在零下三、四十度，阿拉山口、阿勒泰的部分边防哨所，甚至常在四十度以上，与新、藏之地的阿里高原一样、极度苦寒。 就连人口密度相对集中的奎屯车排子地区（兵团农七师123、127、126团場），1972年元月，我炮团部队曾在127团場的条田地帶的实施冬季野营军事拉练中的“ 走、打、吃、住 ”专项野外住宿课目实训（使用当时装备的质地很薄且能透亮的班用平纹布帐蓬，由连、排干部带头，每个班都须在野外宿营，总结防冻宿营经验…）时的傍晚实测气温、竟也是达到零下40.5度…...！ 军旅期间，我个人无论是严冬、还是酷暑，亦曾在新疆人民拥军氛围的空前热潮中，无数次经历、享受过这种军民鱼水情似的、特殊免费搭车待遇，且大部份车型即是上述的油罐拖车。 那个年代，国家很困难，人民群众的日子更是过的紧巴，生活物资缺乏而均凭票供应、唯自强不息的精神富有，万众一心、苦中有乐，人与人之间彼此都很热忱忘我。撇去我军人身份不说，目睹许多平民百姓，也都能中途很顺心地搭上便车、安全返家。 油罐车的驾驶员许多是抗美援朝的复员、转业军人、前辈战友和人民的功臣。经过血与火、生与死残酷战爭的考验与洗礼，他们坦诚热心，驾驶技术尤甚精湛、行车时的自制力非凡，注意力集中，沉稳自信、军事素养极高…..！ 但就是普普通通的他们，做为中华民族坚强不屈的脊梁，柔弱有限的肩膀，承载着各自家庭的生活重担，更是筚路蓝缕、风歺露宿而无怨无悔。他们宁可无数次违心辜负着家中妻儿老小牵肠挂肚、望眼欲穿的企盼，却常年为祖国的繁荣富强、人民的幸福安宁，拼命地添砖加瓦而奠基、撑起着一座座共和国日新月异建设成就的宏伟大厦。 他们中很多人患有职业性胃病，但时值国家困难时期、没有乌一伊公路沿线无数个像“ 安集海 ”饭馆这样的路边良心小店及服务人员，众多抛锚半途、寸步难移的司机同志、有营难归的边关战友、必将栉风沐雨、更加艰辛异常..…！ 2007.08.07 和 2013.08.09 ，我从西安赴疆，两次重访博沟军营旧址，出沟后特意在 “ 安集海 ” 停车留步。乌一伊公路穿越独山这一路段已废弃、改并G312国道绕独山北缘，在南距 “ 安集海 ” 此处原址约四公里处、与连一霍（乌.奎段）高速和北疆铁路并排西行延伸而去……！ 过往军旅生涯中，无数次地在此停歇驻足。谁曾想红火多年、让人绝难淡忘的 “ 安集海〞，随着克拉玛依石油资源的枯竭、博沟我的老部队的北迁移防、乌伊公路的改道北移，亦终结了历史使命、被完全废弃！ 村中人迹已无可寻、凋蔽荒芜，残垣断壁、萧瑟凄冷，与三四十年前、车来人往的热闹埸面相比，反差之大、令我讶然而不胜唏嘘..…！ 旧时的安集海大桥，依旧悄然横跨于断崖下安集海河的东西两岸。弃用了多年、更显孤独而寂寥……！ 感念过往、心情复杂！移步近前一看，桥身西南骨架已腐蠹而稍有倾斜……！更令我绝难想到的是，自己曾数十次往返穿越的此桥、却是始终未予特别关注其结构材料、亦未识庐山真面目的一座木质大桥。 很震撼也绝难想象，以它那木质结构的单薄身姿，何以承受住了过往二三十年安集海河奔腾的洪流冲刷和数十万辆 / 次重型罐车、卡車的往复碾压重负…..？ 左眺北望，数公里外的 G312 国道、连一霍高速和北疆铁路、先进发达的交通网络，今非昔比、日新月异，更令我感慨万千、欣慰已极！ “ 安集海 ” 仅是个小小的地名、但也更是个名副其实的河流名。 1971年夏，我因军事任务紧急、乘“ 长江750 ” 军用三轮摩托，沿天山北缘 0602 线国防公路（现省道 S101 ），赴我师兄弟部队 22 团天山驻地喇嘛庙（乌苏前进牧場）。在其营房前东北侧的山壑峡谷间、远距沙湾县独山 “ 安集海 ”100余公里的沟涧中，不知所以然的我，身临其境、竟意外又发现了一座被称为 “ 安集海 ”的桥…..？ 0602 线国防公路（ S101 省道）（ 1 ） （ 2 ） 乌苏前进牧场 ( 喇嘛庙）东北侧深涧中的安集海桥 乌苏前进牧場（喇嘛庙）东北侧 “ 安集海桥 ” 侧的深涧 　　我炮兵团部队军营的西南、毗邻 0602 线国防公路（现省道 S101 ）仅仅数百米距离，服役的数年中，不定期的在其沿线的机动军事训练、执行任务已是常态。东自南山石埸、牛圈子和金沟河，西至伊莲哈比尔尕山下的大南沟、白楊沟、鹿角湾、冰沟、多斯塔尔和乌拉斯台一带的天山北坡地理（形）方位和走向渐趋熟识，这才慢慢知悉：安集海河作为沙湾县的四大水系之一，发源於上游巴间沟深处的天山冰川雪坡，流经库尔萨依沟、喇嘛庙、安集海大峡谷后，汇集了乌拉斯台、多斯塔尔和冰沟等多处依莲哈比尔尕山系的雪峰溶水，在不同地段合流后，於通古特冲出数十公里的天山峡谷，泻流北去……！ 所以，其沿途一百多公里的流域所经之处、无论何地，均称其为安集海！ 沙湾县南约 50 公里的天山林場 伊莲哈比尔尕山下的 “ 鹿角湾〞旅游风景区，原国防公路0602线（现省道101 ）从其近前北侧穿越（ 1 ） （ 2 ） （ 3 ） （ 4 ） （ 5 ） 　　（ 6 ） （ 7 ） （ 8 ） 鹿角湾西侧原国防公路 0602 线（现省道 S101 ）盘山道下的 “ 冰沟〞风景区 （ 1 ） （ 2 ） 安集海大峡谷 （ A ） （ B ） 　　 安集海河水流域所经之处的安集海大峡谷（又名红山大峡谷），位于中天山伊莲哈比尔尕山下的地质断裂带，在天山北缘形成恢宏的冲积扇、呈伞形向北扩展..…！ 大峡谷长约三十公里，其谷底最深处可达三、四百米，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的造就、历史岁月的风蚀雨淋，竖向褶皱孕育而发的悬崖绝谷，壁立千仞，气势磅礡壮观。站在崖顶偷眼谷下，令人背脊发凉、心惊肉跳……！ （ 1 ） （ 2 ） （ 3 ） （ 4 ） （ 5 ） 　　（ 6 ） （ 7 ） （ 8 ） （ 9 ） （ 10 ） （ 11 ） 　　 峡谷中，很多崖壁与坡面呈红色、褐色、黄色、绿色或相间色，瑰丽壮阔而色彩斑斓，集雅丹、石林地貌於一体、错落有致，景观奇绝、连绵浩荡，令人震撼不已……！ （ 12 ） （ 13 ） （ 14 ） （ 15 ） （ 16 ） （ 17 ） （ 18 ） 　　 安集海大峡谷是摄影师的采风圣地，亦是胆壮无忌的自驾者一睹为快的旅游冒险打卡地，但游览、拍照危险系数极大。目前，未开发前、生命安全无保障的特情下，并不提倡也实难监管网红游人们无所顾忌地冒死前往……！ “ 安集海 ”的话题实在微不足道，极小、极小……。 国家特殊历史困难时期、西陲毫不起眼的一个戈壁角落。 岁月磋砣、沉淀，半个世纪过去，我、我们，他、以及他（她）们，无数的边关将士和老辈人（ 40后、50后和60后），坐看日出、听风起浪，生活未及中断、一直在延续……！ 独山旁的“ 安集海 ”虽然被历史湮灭而不复存在，但从不同的角度审视历史，这里曾经的人、曾经的物、为曾经羸弱的祖国今日之进步、厚积薄发，其承前启后的历史贡献，共和国各地、各个角落千千万万个类似的缩影，我们不该忽视也不能忘记！ 它依然像浩渺天宇璀璨夺目、耀眼的流星，划过茫茫夜空，在人们清晰难忘的遐思中一记忆、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