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

水之源

多年以后，小兵同学一定会记起，我们一起去看晚霞的那个傍晚。 这是马尔克斯式的经典开场白，许多中国作家都很喜欢这种方式，尽管我不是作家，我也喜欢。 我这样说，是因为那个傍晚的确令人难忘。尽管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也没有什么所谓特别的意义，比如罗曼蒂克式的爱情，或者影响一生的际遇等等，都没有，好奇心令你聪明的大脑能够想到的，像电视剧里常见的那些桥段，也都没有发生。可那个傍晚，真的不同于生活中的任何一个。 故事开始于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当然，任何一个缘起都必有其缘由，首先是，我用整个上午和一个忙碌的中午，赢得了接下来的半日自由。其次是有一个晴朗的好天气，特别的晴朗！一抬头就会让你想到“高原蓝”的那种好天气，这种天气往往会让人生起出去游玩的冲动。当然最重要的因素，是来自一份真诚的友谊，我的好朋友，骑行伙伴，理解和包容一切的，超级喜欢火烧云的小兵同学！ 于是，两个人在一个绝好天气的下午，一个带上雨具会被傻子嘲笑的好天气里，骑上小摩托，愉快地出发了！ “广哥，中秋快乐”！“哈哈，谢谢兄弟！同乐、同乐！”“今儿，天儿真好，方便的话出去转转？”“上午单位有事，中午陪老人过节”。“哦，下午呢？”“嗯，看看吧，或许……”略显迟疑的语句，暴露了小城市里一个中年上班族常见的无奈。 我抬头望了望蓝色的天空，给那些自由飘动云朵，添加了一点儿艳羡的意象。 　　被雨洗刷过两天后的这个下午，天空中的白云，从来都没有如此惬意的在一起嬉戏的下午，如果，睡上一觉，或者钓钓鱼，打打麻将，放松一下自我，谁说不是一个完美的选择呢。 可是，当我把双脚从城市匆匆带来，安放到连绵山顶的那一刻，眼前展现出无边的旷野，起伏的山峦，看到成片的白云冲向广阔的蓝天时，脑海里已经没有选择这个词了。 山气像是酝酿了许久，这一刻从山的背后喷涌而出，把白云泼向湛蓝、深邃的天空，任其随意变幻形状，这样的景象，无论如何也无法在狭小的室内，在最昂贵的电脑屏幕上呈现。 自然之美，美得不可思议！ 醉人的秋日，云朵之下，“万物都沿着各自的生命经纬，在奔跑，风、古树还有我们。像世界的初始和终极，只有时间站在局外，俯望并接纳着一切”。这是当代诗人舒丹丹，对午后时分，远山沉静的诗意表达。 　　“ 登临不用挽藤萝，绝顶光明霁色多”。 山顶上的景色是美丽的，树在摇，鸟在飞，云在涌，就连山峰也随着骑行人的视角在不断变换。那不是静态的画，而是3D式的动态美！ 不是你在看风景，而是你已经融入其中。 湛蓝的天空下白云翻滚，在依然苍翠的远远的山坡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山里人扛着长长的杆子，围着核桃树、栗子树忙碌，他们收获着果实，我们快乐着他们的快乐。 偶尔山路上也会驶过摩托和汽车，也有人们三三两两站在观景台上远眺，这个温暖和煦的午后，以这种方式休闲的人很多，都很享受仲秋时节山里的田园风光，不仅诗意，还带着点儿野性。 生理上的眼球已经满足不了他的欲望，远处的山，山顶的树，树上的云，云上的万里晴空！他看不够，于是望远镜，把他推向了更加遥远的天际，仿佛身体已经没有了重量，随着镜筒的移动，他像精灵在山梁上奔跑，在树林间穿行，在云端起舞。我甚至确信他一定想过，去看更加遥远、浩瀚的星河，如果有天文望远镜的话。 有时候，我真的相信：肉体有重量，而灵魂没有；肉体有年龄，而灵魂没有。灵魂一定会永生在某个没有时间和空间的高维度里。因此，带着高贵的灵魂离开这个三维世界，好像应该是我们毕生追求的唯一目的。 此刻，他的灵魂正穿过望远镜的镜片，在山顶和天空之间跳跃。 　“晚上有约吗？” “没有！” “好嘞！follow me！” “难道，一个奢侈的下午还不够吗？还要赠送一个未知的午夜？我暗想…”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车儿跑。 维迈通真是个好东西（头盔上的对讲耳麦），骑行的路上可以交流，随时听到对方的语音！“前方有车，小心！路面有水，慢行！” 因为晚上我没有约，所以时间就相对自由一些，我明白兄弟的心意。 “广哥，我们一起看晚霞吧，火烧云！”雨前，我们激动的聊着。 摩托车在高速上向山里飞驰。 那样一个晴朗的好天气，谁会相信看不到晚霞呢，傻子都不信。 　　然而，在伟大的大自然面前，我们的确不够聪明！总有那么个东西，姑且称之为“神”吧，在和人类开着一个又一个玩笑。 乌云不知从哪里来的，那么快，急匆匆地朝着白云奔涌而去，在白云和乌云之间，湛蓝湛蓝的天空，从上午一直到下午都让我们兴奋不已的那片蓝色，正在越来越小。 　“看吧，白云和乌云在战斗，乌云要胜利了，看来火烧云是看不到了”，耳麦里传来他略带歉意的声音。 是的，他说的没错，乌云笼罩了我们目力所及的整个天空！铅灰色的穹顶之下，格桑花在风中摇曳，显得分外惹眼！ “不要怕，一定能见到！”我坚定的说。既然那么晴好的天，能忽然转阴，说不定也会转晴呢！我不知道傻子会怎么想，反正雨点儿打在头盔上的挡风玻璃时，我依然倔犟地坚定着！ 我们没有停下前行的车轮，也没有改变前行的方向。 对于勇敢前行的人，风霜雨雪都是风景，蝉鸣蛙唱都是音乐，苦辣酸甜都是生活。生于天地之间，最为可贵的，是拥有一颗勇敢的心！ 雨滴，从同一片天空落下，是的，就是连傻子都不相信会下的雨，竟然真的下起来了，虽然不大，淅淅沥沥的。这雨量已经足够浇灭他心中的“火烧云”了，捎带淋湿了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曾经给予他的那个美丽的希望。 “哈哈，既然不能陪你一起看晚霞，那就等着陪你看月圆吧”。 我给他淋湿的希望里加了一点儿火种，就是这点儿微不足道的火种，用了一小时左右的时间，把打湿的希望烘干了，并且，神奇的把它点燃了，而这希望竟真的变成了现实。 时间是个好东西！可以帮你淡化烦恼、摒弃忧伤，也可以帮你看清未来、给你希望！ 今晚的月亮肯定是圆的，八月十五嘛，看不看得见，在雨中穿行的时候，谁又说得准呢。 　　汪国真说：“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马达继续在山路上轰鸣，我俩遇到了风，也遇到了雨。 山里的天儿，孩子的脸儿，说变就变！ 从来时的艳阳高照，到刚才的阴云密布，而现在，魔术师般的天空正洒下绵绵细雨。 此刻，晚霞，明月，你认为今晚还能见到吗？傻子都不会相信！ “选择了一条路，就等于选择了未知”，正因为未知有无限可能，所以生活才充满希望，这是人类社会生生不息的理由之一。 “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希望！”我说。离开了成山，奔向长城绿道，雨水打在没有穿防雨服的身上。湿了衣裳，却没能浇灭希望！ 年轻人，就应该心里有火，眼里有光！那才是新时代的后浪！ 至于这魔法般的天气，我只当是“神”又在和我们开了个玩笑，一定会有见证奇迹的时刻。 兄弟骑行在前面，引领着路痴的我穿过一个个村庄，翻过一道又一道山梁。骑行的快乐，只有骑行者才能体会。风吹干了骑行服，渐渐地也吹走了心里的阴霾。 因为，雨停了！ 要知道雨真的停了耶！阳光总在风雨后，所以，我相信阳光一定会来的，只不过，没想到是以那么震撼的方式！ 　　如果不相信“神”的存在，今天我是会反对的！ 晚霞，总会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不过是，心急的人错过了，慢性子的没赶上而已。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是“神”给予我的启示，我坚信这一点！ 下面，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我们绕山骑行，在山巅眺望辽阔的远方，看云雾蒸腾，光影变幻，夕阳主演的天幕之下，我俩是最忠实的观众。当摩托车绕过一个山头，目光朝西方暼去的一瞬，眼见那乌云被撕开一个残破的洞，神一样的光辉，洒向莽莽群山！ 我们怀着敬畏的心，向西方伫立，一对肉眼到橘红色的天际巡视一遍后，把画面毫无保留地传给我的大脑，让它发出了一个简短的指令，只有两个字的指令： “天哪！” 上帝啊，这是通向天堂的阶梯吗？ 这是我从体育老师那里学到的，唯一描绘眼前景象的文字。 然而，魔术师般的天空，还没有完成最后的表演。 　所有的夜晚都一如旧时的夜晚，所有的清晨，都曾是血色的黄昏。 然而，这黄昏的血色来得竟那么突然，就在摩托车转到另一座山的西侧公路时，落日余晖洒到身上的一瞬间，后视镜里，映衬出了一幅璀璨的唯美画卷，我知道，这场盛大的天幕电影，一天中最精彩的乐章即将上演！ 魔术在继续。 　晚霞闪亮登场！ 货真价实的“火烧云”！ 这又一次证明了信念的力量！ 朝向夕阳的山坡上，草木像被火点燃一样，焕发出无限激情，更像演员们完成精彩的表演之后，手牵着手站在舞台前的谢幕，这是对白昼最完美的告别！ 来吧，兄弟！天幕之下，在这场盛大的演出即将结束之际，拍个照吧，让我们对夕阳说“bye bye”！还有你心爱的火烧云。兄弟，你、你的脸怎么红了？！ 　　白云、乌云、浓云、淡云在这样一个秋日的午后，在同一片天空下，完美地演绎了各自的角色，从阳光明媚，到乌云翻滚，再到细雨绵绵，最后给了我们一个酷毙了的彩霞满天！完美！ 这是一场免费的演出，天地之间的饕餮盛宴，给普天之下的每一个人看，如果你喜欢的话，它魔幻的演绎，每一天都不重复。 是时候了，谢幕的时刻到了，晚霞，以燃烧云朵的方式，以最璀璨的风姿，醉人的血色，在夕阳的回望中，告别了山河大地！暂时告别了村庄、城镇，也告别了我们——两个忠实的观众。 　　夜幕降临，气温也比白天凉了许多，加油站歇一下，加满油，还有大约一小时的路程要赶。 这是八月十五的夜晚，中秋佳节，每一个家庭都期待家人团聚的夜晚，所以，该回家了。太阳落山了，月亮还没有升起来，西南方向的夜空中，启明星闪亮着。“火烧云”看到了，这次行程完美收官，经过这晴雨变幻的下午，仰望高深莫测的夜空，还怎敢揣度是否会有满月可见呢！ 　　挥别夕阳，驶离群山。 人世间，唯有星辰和旷野让人不会厌倦。 夜色温柔，星空下，你会想起谁？ 　　耳麦里的电话响了，传来国强熟悉的声音：“广哥，你们到哪儿了，还有多久到家”？“大概40多分钟吧”，“不急，慢点开，我们等你俩！” 没约啊！小兵，我真没说谎，我今晚真的没约啊！ 我滴个神啊！太能开玩笑了吧！不过，这玩笑我喜欢！ 夜色温柔，星空下，毕竟，还有人想起我！ 这是中秋节的夜晚，兄弟们几家子带着夫人和孩子，都在等，等这俩风雨夜归人！一股源自心里的暖流，瞬间驱散了黑夜的寒。 亲爱的兄弟们，我爱你们！ 　　一路向南行驶，漆黑的高速路上，只有两辆摩托车在飞奔。“兄弟，快看左手边，月亮！月亮出来了”！通过维迈通我第一时间对他喊到，生怕他错过这伟大的天象。 陪他一起看月圆的诺言，就这样出乎意料的实现了。 “月亮出来喽！圆满！今天太圆满了！”小兵兴奋的叫起来！ 一轮明月隐藏在一片云的背后，为这片幸运的云彩，镶上了金色的花边，月亮圆圆的面庞慢慢从云的边缘露出来，像极了大鱼的眼！ 停下车，站在静谧的夜空下，我们仰望星空，就像英国作家毛姆笔下的思特里克兰德那样，仰望着别人不屑仰望的月亮，抛弃了一切世间烦恼，尽情地用心灵感受着大自然的伟大杰作！ 我又一次想起了那句话：“人世间，唯有星辰和旷野让人不会厌倦。” 　　这是彩云追月的画面，月光映衬出的云朵，俨然是从云海中一跃而起的大鱼！电影《大鱼海棠》中的大鱼，它奔向海洋的天空，奔向心中的梦境，想要倒流回最初的相遇，一窥人世间美好的一切！ 去吧，去吧！每个人的前世都是一条大鱼，人世间有海洋深处没有的爱！值得任何一条大鱼去游历！ 　　既然谈到《大鱼海棠》，那就把电影里最后一段独白，分享给月夜下等候我的兄弟们吧： “你相信奇迹么？ “生命是一场旅程。我们等了多少个轮回，才有机会去享受这一次旅程。这短短的一生，我们最终都会失去，你不妨大胆一些，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是的，不妨大胆一些。很多事，我都不了解，很多问题，也没有答案。但我相信，上天给我们生命，一定是为了让我们创造奇迹的！” 月亮，好大、好圆。 就悬在我们的头上，看着我们觥筹交错，一直到看着我们醉卧高眠。 　　这是八月十六的月亮，就是昨晚守候我们一夜的那个又圆又大的月亮，那颗夜明珠一样明亮的大鱼的眼睛，现在变成了淡淡的白色，黑夜是它的主场，它把自己最美的时刻都给了仰望星空的人们。黎明它即将谢幕，我和国强早早就来到昨夜欢宴的那个地方，我懂兄弟们的心，他们一直用阳光般的热情温暖着我，给了我另一种方式的团圆！ 向月亮道个别，因为再见，将又是一个秋天。 昨夜，我们都错过了央视的中秋晚会，可我们却亲自演绎了属于我们自己的那一场饕餮盛宴。 　　多年以后，我一定还会记起和他一切看晚霞的那个傍晚。还有和众兄弟的家人们在一起的那个幸福的月圆之夜！ ——the end—— 美文：水之源摄影：水之源配乐：月光奏鸣曲 友情出镜国辉、国强拥军、东利 特约嘉宾凤芹、心甜淑云、海英 水之源•作品2021.1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