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红柿子繁

黄绢初裁

树树皆秋色，王绩在《野望》中如是说，说的就是现在的北方吧，寒露节气快到了。又到了”墙头累累柿子黄”的时候，在农村张望四野，很容易见到硕果累累的柿子树。柿子不像花中四君子那么讨文人喜欢，入诗词极少，有唐之前，还没有诗人将之写在诗句中。唐以后，写的也不多，刘禹锡，张舜民，陆游都写过。

柿子不像葡萄一样，是外来户，柿子是土生土长的本地户。黄河长江流域都有栽培，不像有的水果，只能在北方或者南方生长。

在我们老家，柿子有这么几个品种，颜色特别红的，乡民称之为“红柿”，这种柿子较少但是最好吃，含糖最多；颜色橘黄色的我们那里称之为“水柿”，也不知名字怎么来的；产量极多的叫“水生红”，还有一种果实最小，叫“小柿”。生活在北方的农村，朴实的乡民赋予身边的每一种物件淳朴的名字。就比如与乡民们长期厮守的黄土地，每一区域的土地都会给一个响亮的名字。这样多级了，李锐的小说《锄》中六安爷耕种的那块土地叫“百亩园”，葛水平笔下，山神凹的村民有一块地叫“坪上”。我们的老家也一样，有的地叫“五亩山”，有的叫“九亩山”，后来才知道那块地有五亩、九亩大，丘陵地带，那样的地就算是最好的土地了。有的地叫“沟底”“大洼”，不用说肯定收成好，聚水。这样你就明白为什么柿子有那么多的名字了，不都是柿子么，不是的，区分的仔细。

柿子树大多靠嫁接，那是原先的事了吧。嫁接柿子树的砧木叫软枣树，又不是柿子树，又不是枣树。也可以吃，果实成熟后是黑色的，有人的中指头那么大。嫁接之后，就能长大到鸡蛋那么大的柿子。

成熟的柿子，采摘回来后，有涩味，不能直接拿来吃，现在技术高，有了直接摘下来就可以当水果一样吃的柿子。小时候吃柿子，要想办法把柿子的涩味给除去，农家都会准备一个小罐子，将柿子放置其中，加水淹没柿子，放置在农村盘好的火炉边，第二天一早，水早就温了，柿子也就没有涩味了。我们的方言叫漤柿子。

树上的的柿子太多了，自然不能都用这样的方式来处理，那就做柿饼吧，用特制的旋皮刀将一个个柿子外层的一层皮削去，码放在偌大的席子上，趁着骄阳暴晒，中途还用用手将柿饼翻来覆去捏一捏，直至捏成圆圆的形状，晾晒好后，此时的柿饼就可以吃了，只是农户还会在多一道工序，将柿饼放置在缸中，先铺一层先前削下的柿子皮，在码放一层柿饼，再一层柿子皮，又一层柿饼，如此重复。然后就是耐心的等待。经过柿子皮捂制的柿饼上会有一层厚厚的白霜，称之为“柿霜”，农村用它来治疗口疮。

好的柿子可以用来制作柿饼，前文说的“小柿”之类的，乡民也有办法，我们东乡的一些老百姓常用这种柿子来制醋。是的，没有错，就是来制作柿子醋。本地人就地取材，有的用小米制作米醋，有的就用柿子来制作柿子醋。我们这里不像吕梁哪儿，有大量的高粱，可以用来制作老陈醋。因为柿子本身的甜味，所以柿子醋就比老陈醋多了一丝的甜味。吃不惯太酸老陈醋的人，可以试试柿子醋。

后来，也有将柿子深加工的，据说用来制作一种柿子漆，有很好的防锈功能，可能因为技术，或者是营销手段，抑或是其他原因，家乡的柿子漆并没有走出太行山，这一点不如我们的陶瓷。

现代人娇气，说吃柿子易得胆结石，不知是有科学依据还是以讹传讹，柿子不像别的水果一样受人待见。柿子成熟的季节，又是吃螃蟹的时节，又有的小册子说螃蟹不能和柿子一起吃，一起吃，赛砒霜。这给弄的，柿子可以不吃，螃蟹没有几个可以拒绝的，得舍柿子而取螃蟹。

柿子入诗词不多，但是却是作为极好的素材受到国画家的青睐。在中国书画史上,以柿子入画的情况并不少见,明代吴门画沈周就画有《荔柿图》,取谐音“利市”，商人们要高兴了。两个柿子，一把如意，春节买一副这样的画，特吉祥不是：事事如意。

我们都知道画虾的齐白石，事实上，柿子是齐白石最常画的题材之一，因“柿”与“事”、“世”等字谐音，有吉祥的寓意。齐白石好画方柿，一种呈青灰色、方形柿子。还总要题上“世世平安”一类的吉祥句，借画寓意，借物送福，寓世世祥和，更曾自喻为柿园先生。

南宋何梦桂不算一个特有名气的一位诗人，他有一首秋思的是写到柿子：落日西风捲白沙，关山万里客思家。芦花雁断无来信，柿子霜红满树鸦。最后一句有意思，诗人观察仔细，柿子成熟季节，雅雀也极喜欢啄食柿子。这样的画面，宋人郑刚中也观察到了，要不也不会说“野鸟相呼柿子红。”朴实的百姓怕秋冬鸟雀没有食物，在采摘各种果实时，总会有意遗留几个在树梢。深冬时节，再看吧，一场雪过后，四下尽是皑皑白雪，高高的柿子树梢，缀有几枚红彤彤的柿子，再以壁立千仞的太行山作背景，这样的画面，是多好的国画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