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起源:</p><p class="ql-block">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这一题材引起了学界的持续关注,特别是唐宋时期遗存,分布集中、数量众多,实为研究藏传佛教进入前汉地密教信仰之绝佳课题。目前河西地区孔雀明王图像的研究已有相当突破,但巴蜀地区同类题材的讨论受图像残损等客观条件限制,尚未取得关键性突破。实际上,巴蜀地区孔雀明王图像多为独立窟龛,主尊孔雀明王之余,复有众多眷属及情节性场面,无论是主体内容的丰富性还是所关涉的社会文化信息,都不逊于前者。</p> <p class="ql-block">图1:巴蜀地区唐宋石刻孔雀明王图像分布图</p> <p class="ql-block">具体而言,巴蜀地区孔雀明王图像主要集中于大足石刻,除北山佛湾第155窟完成于北宋末年外,石门山第8窟、北山多宝塔第36龛、玉滩第2龛及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皆为南宋时期作品。此外,四川安岳报国寺南宋孔雀洞,邻近大足地区,与上述5例图像属同一发展系统;四川遂宁龙居寺晚唐孔雀明王龛,为已知仅存的唐代实例,又同在巴蜀,故皆一并加以叙述。上述7例图像,在汉文仪轨的基础上吸纳了诸多来自显教造像及民间信仰的元素,逐渐形成相对稳定的地方性图像系统。</p> <p class="ql-block">两宋时期,主尊孔雀明王出现新的四臂持物组合,附属背景图像流行比丘被蛇咬、天胜阿修罗两个情节性场面,又与观音、诃利帝母等组合,突出去毒息灾、求子安产的现实功益。与河西地区上层贵族赞助的孔雀明王图像不同,巴蜀地区同题材作品既不关涉正纯密教之金刚界法,亦少受北宋新传入印度样式影响,透露出明显的“分割化、通俗化”倾向,为唐密信仰在民间社会传承衍变之产物。</p> <p class="ql-block">在现存《孔雀明王经》之中,诸译本核心皆由“比丘被蛇咬”和“孔雀王本生”两个故事组成,叙述比丘莎底(Savati,或意译为吉祥)劈柴时被蛇咬伤,中毒倒地,阿难为之求助于佛陀,佛陀遂说往昔作金曜孔雀王时曾被网所缚,持念孔雀王陀罗尼获救之事,并宣称此陀罗尼有大威力,可祈雨祈晴、去毒治病、驱除鬼祟、求子、延寿、止兵戈等,过去七佛、弥勒、四大天王、药叉、女鬼、龙王等咸以此陀罗尼守护持诵者。</p> <p class="ql-block">附表1</p> <p class="ql-block">图2不空仪轨孔雀明王坛示意图</p> <p class="ql-block">孔雀明王的相关仪轨(附表1),可分为两大系统。一为汉文仪轨,由8世纪初义净译《佛说大孔雀咒王经》之〈坛场画像法式〉,以及8世纪中叶不空译《佛说大孔雀明王画像坛场仪轨》组成。二者皆为一面四臂,持物基本一致;但义净所记摩诃摩瑜利为立像,立于主尊佛陀之左侧;不空所记孔雀明王结跏趺坐于孔雀所驮莲座上,置中台八叶式坛场之中心(图2)。</p> <p class="ql-block">图3五守护佛母唐卡(<span style="font-size:18px;">故宫博物院雨花阁</span>)</p> <p class="ql-block">图4《诸佛菩萨圣像赞》</p> <p class="ql-block">另一为梵藏仪轨,以12世纪印度晚期密教的无畏笈多大师(Abhayākaragupta)编纂《成就法鬘》(Sādhanamālā)、《究竟瑜伽鬘》(Nīspannayogāvalī)中相关记载为代表。孔雀明王可为一面二臂像,胁侍于多罗菩萨左侧,亦可为三面六臂或三面八臂,作为“五护佛母”之一出现(大随求明王、大千摧碎明王、随持密咒明王、大寒林明王、大孔雀明王)(图3)、(图4)。</p> <p class="ql-block">就中国汉文化地区而言,孔雀王陀罗尼(长篇咒语)传入时间较早,东晋南朝已有帛尸梨蜜多罗、僧伽婆罗等所译汉文经本流布,但相关图像盛行时间应不早于盛唐,8世纪义净、不空次第重翻此经并附出带尊像的仪轨后,孔雀明王尊像及坛场的制作始见风靡。迄今所知,唐宋时期图像多遵循汉文仪轨,集中于河西地区壁画和巴蜀地区石刻(含四川省和重庆市);元明清时期作品受藏传密教影响加深,有壁画、唐卡、雕塑、经卷插图等多种形式。</p> <p class="ql-block">现存孔雀明王图像,最早实例见于七八世纪西印度艾罗拉石窟的一面二臂像,8世纪以后东印度帕拉朝的一面四臂坐像传入东亚汉字文化圈并获得较大发展,至迟11世纪喜马拉雅地区开始盛行三面六臂或三面八臂坐像,且逐渐向周围扩散。但需要特别指出的是,东亚汉字文化圈所存孔雀明王像,多依据汉文仪轨中不空传译者制作,一面四臂、乘孔雀;部分实例受梵藏系统影响表现为一面二臂或三面多臂,但明王基本仍以孔雀为坐骑,保留了不空仪轨中关键性的图像学特征。不空仪轨在汉传密教图像系统的强势,可能与天宝五年(746)不空奉诏设孔雀明王坛求雨灵验一事有关。借此契机,不空所传孔雀明王法成为这一信仰主流。</p> <p class="ql-block">二、晚唐实例:遂宁龙居寺龛</p> <p class="ql-block">图5-1 遂宁龙居寺孔雀明王龛平面图</p> <p class="ql-block">图5-2 遂宁龙居寺孔雀明王龛</p> <p class="ql-block">图5-3 遂宁龙居寺孔雀明王龛透视图</p> <p class="ql-block">龙居寺位于四川省遂宁市安居区白鹤嘴村,龛内造像因近年翻修有所损毁,仅可大体辨识其原初面貌(图5、1-3)。后壁居中为孔雀明王,一面四臂,结跏趺坐孔雀所驮仰莲座上,左第一手持桃形果实,右第一手食指与拇指相捻,两指间尚残一小段茎秆,左第二手执一茎孔雀尾翎,右第二手为后代修补,持物情况不明。孔雀双翅平展,尾羽开屏成圆形,立覆莲台上。左、右壁由内而外各一佛陀、一比丘,结跏趺坐方形台座。佛陀带火焰纹身光,台座下伏一狮子。围绕孔雀尾浮雕七尊小佛,各坐一云头,结禅定印。内龛两外侧各立一顶盔贯甲的神将,左侧者执棒状物,右侧者持羂索。</p> <p class="ql-block">该龛左、右壁比丘与佛陀并坐,在已知唐代石刻中并无类似配置,应为特殊设计。考虑到不空仪轨的相关描述,该龛可能是孔雀明王坛的简化表现。不空所记孔雀明王坛,为中台八叶式构图,其内院莲花胎上绘孔雀明王,周匝莲瓣上绘七佛及弥勒;中院四方绘四辟支佛,四隅绘四大声闻;第二院绘八方天王及诸眷属,第三院绘二十八药叉及十二宫曜。而在龙居寺龛中,龛内诸尊像与坛场各院眷属形成有趣的呼应关系。孔雀所立覆莲台,可视作内院中台八叶莲花,孔雀明王及环绕的七尊小禅定佛,对应莲花胎内的明王尊像及八叶内各住定相的过去七佛。左、右壁佛陀、比丘,代表中院四辟支佛、四大声闻。内龛外侧二神将,象征第二院八方天,右侧执羂索者或为西方水天。该龛设计者极为重视龛内尊像的相对位置,以还原不空坛场中各院眷属的空间关系。如围绕孔雀明王的七尊小佛,后壁五尊位于孔雀圆形尾羽之后,仅露出头部或躯体一侧,左、右壁两尊小佛位于两侧坐佛之前,挡住了坐佛的部分身光,表明由内而外应为孔雀明王、七尊小佛、两侧坐佛,呼应不空坛场中孔雀明王、过去七佛、辟支佛的位置关系。</p> <p class="ql-block">遂宁龙居寺龛,图像内容基本依照不空仪轨设立,主尊形象、四臂持物皆与不空的描述相符,胁侍眷属也竭力还原孔雀明王坛之层次;但其表现形式明显借用了唐代显教流行的一铺七尊式造像,两侧台座下的对狮亦为该地一铺多尊式龛像中常见装饰元素。以盛中唐所出密教仪轨为内涵,借用显教图像之布局,这种图像组织形式在晚唐密教图像中并非孤例。其以一铺七尊式造像简略表现孔雀明王坛,表明巴蜀地区已受到这一时期密教图像“显教化”风尚的影响。</p> <p class="ql-block">三、两宋实例:</p><p class="ql-block">两宋时期,孔雀明王信仰在大足、安岳地区复兴,图像与显教造像进一步融合,眷属多无明显尊格,背景增加经变性质的情节性场面,至南宋中晚期重新引入孔雀明王坛,方对不空仪轨有所回归。大足、安岳地区现存的6例两宋时期的孔雀明王石刻,依据载体形制的不同,可分为洞窟、侧壁、龛式造像三类。</p> <p class="ql-block">(一)洞窟造像:</p> <p class="ql-block">图6 大足北山佛湾第155窟</p> <p class="ql-block">图7 大足北山佛湾第155窟 正视图</p> <p class="ql-block">1.大足北山佛湾第155窟,窟口呈方形,为纵长方形平面平顶中心柱结构,窟内中间偏后以中心柱形式雕刻孔雀明王,周围三壁浮雕千佛(图6、7)。</p> <p class="ql-block">左壁、右壁中段偏前对称表现一稍大画面坐佛,约各占6尊千佛的面积。后壁中段上部凿一方形龛,龛内雕一坐佛,约占9尊千佛的面积,左侧复有一深空龛。该窟孔雀明王尊像侧面题“丙午岁伏元俊、男世能镌此一身”,“丙午岁”即北宋靖康元年(1126年)。</p> <p class="ql-block">图8 大足石门山第8窟</p> <p class="ql-block">图9 大足石门山第8窟 左視图</p> <p class="ql-block">图10 大足石门山第8窟 右視图</p> <p class="ql-block">2.大足石门山第8窟,龛口近方形,为横长方形平面平顶中心柱结构。该窟无前壁,隔甬道与一巨石相对,巨石居中浮雕香炉及莲台,亦属本窟范畴。(图8、9、10)。</p> <p class="ql-block">图11 大足石门山第8窟 侧視图</p> <p class="ql-block">图12 大足石门山第8窟 后壁及右壁</p> <p class="ql-block">图13 大足石门山第8窟 后壁及左壁</p> <p class="ql-block">窟内中间偏前以中心柱形式雕刻孔雀明王。后壁与左、右壁最上层为三尊像及十八罗汉。余下壁面之中,后壁左侧为乘孔雀天女、一神将及比丘被蛇咬场面,右侧为五天人。左、右壁则再分三层,对称配置图像。左壁为神将与阿修罗斗战、天人及侍女、树下小屋,右壁为龙、天人及侍女、闭扉小屋。此窟孔雀明王所饰耳珰、臂钏、璎珞及孔雀所踏莲台,推测本窟亦开凿于南宋早期。(图11、12、13)。</p> <p class="ql-block">(二)侧壁造像:</p> <p class="ql-block">图14 大足北山多宝塔第36龛</p> <p class="ql-block">图15 大足北山多宝塔第36龛孔雀明王像</p> <p class="ql-block">大足北山多宝塔第36龛位于北山多宝塔第三级塔心西南面,作覆斗形叠涩顶,龛口呈方形,后壁中间为佛陀,左壁为孔雀明王,右壁为六臂菩萨(图14、15)。多宝塔建于南宋绍兴十七年至二十五年间(1147-1155)。</p> <p class="ql-block">(三)龛式造像:</p> <p class="ql-block">图16 大足玉滩第2龛</p> <p class="ql-block">1.大足玉滩第2龛,窟口呈方形,为近半圆形平面平顶结构。后壁中间为孔雀明王,两侧上层各立二神将,下层各立一神将。左壁枯树旁立一着短褐者,右壁立一着交领袍服者(图16)。第2龛与绍兴七年(1137)第1龛毗邻,二者大小相仿,龛檐相连并浮雕连通的云气纹,开凿年代应相去不远。</p> <p class="ql-block">图17 安岳报国寺孔雀洞</p> <p class="ql-block">图18 安岳报国寺孔雀洞 正视图</p> <p class="ql-block">图19 安岳报国寺孔雀洞 左视图</p> <p class="ql-block">图20 安岳报国寺孔雀洞 右视图</p> <p class="ql-block">2.安岳报国寺孔雀洞,龛口呈方形,为近半圆形平面平顶结构,后壁居中为孔雀明王,两侧上层分立四天人、六天人,下层各立一神将。右壁上层为四神将与阿修罗斗战场面,下层为明清刊刻题记。左壁完全坍塌,情况不明。本龛孔雀明王与安岳南宋中晚期华严洞十二圆觉菩萨的宝冠、着装、璎珞几乎一致,推测二者属同期作品。(图17、18、19、20)</p> <p class="ql-block">图21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p> <p class="ql-block">图22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 侧视图</p> <p class="ql-block">图23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 右视图</p> <p class="ql-block">图24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 左视图</p> <p class="ql-block">3.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龛口近扇形,为半月形平面拱顶结构,后壁居中为孔雀明王,两侧分两层浮雕天人、随侍、修行者等,左侧上方云层间题刻“药叉”二字。左上隅为比丘被蛇咬场面,右上隅为乘孔雀人物及持“天胜修罗”旌旗的神将。龛内底部浮雕龙、蛇、龟等动物(图21、22、23、24)。学界根据赵智凤活动时间,推定宝顶山大佛湾开凿的上限为南宋淳熙六年(1179),下限为13世纪三四十年代,第13龛亦应开凿于这一时期。</p> <p class="ql-block">由上可知,大足、安岳宋代孔雀明王图像,集中开凿于1126年至13世纪三四十年代约百年间,北宋末为洞窟造像,南宋早期洞窟、侧壁与龛式造像三者并行,南宋中晚期变为单一龛式造像。值得注意的是,洞窟造像中北山155窟和石门山第8窟主尊孔雀明王立于窟内中心,结构与中心柱窟相似。</p><p class="ql-block">但两宋时期中心柱窟早已不再流行,推测这一设计可能是为了满足密教仪轨或仪式的需求。例如,不空仪轨中孔雀明王坛需于中心绘孔雀明王,上述两窟可能是借中心柱式孔雀明王像将窟内空间确认为坛场。</p> <p class="ql-block">四、主尊孔雀明王</p><p class="ql-block">(一)尊像造型</p><p class="ql-block">四川宋代孔雀明王像,按手臂数目差异可分为一面四臂像和一面二臂像两类。一面四臂像,共计5例,占绝大多数。一面二臂像,仅见1例,属特殊情况。</p> <p class="ql-block">1.一面四臂像</p> <p class="ql-block">图25 大足北山佛湾第155窟 孔雀明王</p> <p class="ql-block">图26 大足北山佛湾第155窟 孔雀明王侧视图</p> <p class="ql-block">图27 大足石门山第8窟 孔雀明王</p> <p class="ql-block">图28 大足石门山第8窟 孔雀明王侧视图</p> <p class="ql-block">图29 大足石门山第8窟 孔雀明王面部图</p> <p class="ql-block">图30 大足北山多宝塔第36龛 孔雀明王</p> <p class="ql-block">北宋晚期至南宋早期,北山第155窟(图25、26)、石门山第8窟(图27、28、29)及多宝塔第36龛(图30)孔雀明王造型接近,头戴饰缠枝纹样宝冠,饰耳坠、臂钏及网状璎珞,帔帛覆双肩与上臂,下着长裙。除多宝塔第36龛者右第一手持物残损外,其余皆左第一手执带须扇状物、右第一手执长茎莲蕾、左第二手持梵夹、右第二手持球状物。孔雀为全身像,双翅各成三角形展开,北山第155窟、多宝塔第36龛者立于地面,石门山第8窟者立于双莲台上。</p> <p class="ql-block">图31 安岳报国寺孔雀洞龛 孔雀明王</p> <p class="ql-block">图32 安岳报国寺孔雀洞龛 孔雀明王正视图</p> <p class="ql-block">图33 安岳报国寺孔雀洞龛 孔雀明王右视图</p> <p class="ql-block">图34 安岳报国寺孔雀洞龛 孔雀明王左视图</p> <p class="ql-block">图35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 孔雀明王</p> <p class="ql-block">图36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 孔雀明王右视图</p> <p class="ql-block">图37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 孔雀明王左视图</p> <p class="ql-block">南宋中晚期,孔雀洞龛(图31、32、33、34)及宝顶山第13龛(图35、36、37)孔雀明王造型略有变化,头戴化佛宝冠,无耳饰,胸配璎珞,着双领下垂式袈裟,内置僧衹支。其中,宝顶山第13龛明王戴七佛冠,宝冠中间一立佛,两侧六坐佛。二者四臂持物内容一致,但左右互换了位置。孔雀洞龛者,左第一手执长茎莲花,右第一手置于胸前(手掌残损),左第二手持盛桃形果实的圆盘,右第二手持梵夹。宝顶山第13龛者,左第一手于胸前横执孔雀尾翎,右第一手执长茎莲蕾及莲叶,左第二手持梵夹,右第二手持盛桃形果实之圆盘。孔雀双翅平展,仅表现半身,这一造型不见于以往实例,可能与安岳、大足南宋石刻中半身造像的流行有关。</p> <p class="ql-block">上述五例孔雀明王,除孔雀洞龛者左右手持物互换外,其余诸例持物皆为左第一手执带须扇状物或孔雀尾翎,右第一手执莲花,左第二手持梵夹,右第二手持球状物或盛桃形果实的圆盘。据后文研究可知,带须扇状物应为孔雀尾翎替代物,球状物亦为果实。故该地宋代一面四臂像的持物可概述为孔雀尾翎、莲花、梵夹、果实。</p> <p class="ql-block">图38 敦煌莫高窟五代晚期第205窟甬道壁画孔雀明王像</p> <p class="ql-block">这一持物组合与不空仪轨及巴蜀唐代实例的持物——吉祥果、莲花、孔雀尾翎、俱缘果——差距较大,但与敦煌莫高窟第205窟(图38)、第208窟甬道五代壁画孔雀明王像所持孔雀尾翎、莲花、莲蕾、果实接近。从区域文化交流情况考虑,不能排除巴蜀地区受河西地区或中原、江南地区作品影响的可能,进而以梵夹取代左第二手的莲蕾,形成大足、安岳现有的持物组合。</p> <p class="ql-block">2.一面二臂像</p> <p class="ql-block">图39 大足玉滩第2龛孔雀明王像</p> <p class="ql-block">南宋早期,玉滩第2龛孔雀明王(图39)为一面二臂,头戴宝冠,着双领下垂式袈裟,左手于腹前握卷成圆筒状的经书,右手平置于膝,掌心向下。所乘孔雀为全身像,立于地面,无双翅及尾羽。</p> <p class="ql-block">图40 印度艾罗拉石窟7世纪第10窟孔雀明王像</p> <p class="ql-block">图41 印度艾罗拉石窟7世纪第12窟孔雀明王像</p> <p class="ql-block">图42 敦煌莫高窟北宋早期第169窟甬道壁画孔雀明王像</p> <p class="ql-block">一面二臂坐像的孔雀明王可追溯至西印度艾罗拉石窟, 8世纪左右的第10窟(图40)、第12窟(图41)明王尊像皆垂右腿半跏趺坐莲座上,莲座下象征性表现一开屏孔雀,第10窟者左手施与愿印、右手执孔雀尾翎,第12窟者手臂残损,从残存痕迹推测左手执孔雀尾翎、右手施与愿印。敦煌莫高窟第169窟(图42)、第133窟、第165窟以及安西榆林窟第33窟甬道北宋早期绘制的4例孔雀明王,一面二臂像,左手执孔雀尾翎,右手施与愿印,结跏趺坐孔雀所驮莲座上,似乎是在不空仪轨基础上吸收了类似艾罗拉第12窟,类似造型亦见于《成就法鬘》第201号。玉滩第2龛孔雀明王与河西地区北宋实例类似,亦为乘孔雀、坐莲座的一面二臂像,但持物、手印变化较大。左手所握经书,应为该地一面四臂孔雀明王所持梵夹的变体,右手曾经后世修补,现自然平置膝上,原初形态是否为与愿印已不得而知。</p> <p class="ql-block">(二)持物意涵</p><p class="ql-block">上述孔雀明王的持物(附表2),依造型差异可分为四类,下文结合藏内藏外文献逐一分析各类持物的意涵。</p> <p class="ql-block">附表2</p> <p class="ql-block">图43 孔雀洞龛明王左第一手皆执长茎莲花</p> <p class="ql-block">1.莲花</p><p class="ql-block">石门山第8窟、北山第155窟、多宝塔第36龛、宝顶山第13窟孔雀明王右第一手,以及孔雀洞龛明王左第一手皆执长茎莲花(图43),绝大多数实例符合不空仪轨“右边第一手执开敷莲华”的描述。在佛教中,莲花常用于象征清净,亦是诸尊像常见持物之一,如千手观音菩萨四十主臂中有四臂分执白、紫、青、红四色莲花,寓意功德、面见诸佛、往生净土或天宫等。孔雀明王的相关经典对莲花并无特殊解释,推测这一持物意在表述普遍意义的清净、功德。</p> <p class="ql-block">图44 宝顶山第13龛明王左第一手执三茎孔雀尾翎</p> <p class="ql-block">2.孔雀尾翎及带须扇状物</p><p class="ql-block">宝顶山第13龛明王左第一手执三茎孔雀尾翎(图44),大体符合不空“(左边)第二手执三、五茎孔雀尾”的记载,仅位置略有差异。北山第155窟和石门山第8窟明王左第一手所持扇状物,边缘出须,形状与孔雀尾翎相似,应作孔雀尾翎替代物表现。该持物兼具扇子和拂尘的造型,可能是文献中以孔雀尾翎金翠毛制成的扇拂。北宋久居成都的黄休复《寓孔雀书》云“(孔雀尾)为妇人首饰及扇拂之类”,显然宋代巴蜀之人对孔雀尾扇拂并不陌生。孔雀明王以孔雀尾翎或带须扇状物为持物,一者可标示其尊格,另一方面孔雀尾翎具有祛病驱祟的功能,可彰显孔雀明王去毒息灾的意涵。</p> <p class="ql-block">图45 北山第115窟明王右第二手持一桃形果实</p> <p class="ql-block">3.果实</p><p class="ql-block">孔雀洞龛明王左第二手、宝顶山第13龛明王右第二手皆持一盛有桃形果实的圆盘,即不空所记桃李形吉祥果。石门山第8窟者右第二手所持球状物顶部带蒂,应作石榴形吉祥果表现。北山第155窟、多宝塔第36龛明王的四臂持物与石门山第8窟者基本相同(图45),二者所持球状物亦应为吉祥果。石榴形吉祥果具有降伏、多子等意涵,孔雀明王以其为持物,或意在表述安产安胎。</p> <p class="ql-block">图46 石门山第8窟孔雀明王左第二手持方形梵夹</p> <p class="ql-block">4.梵夹</p><p class="ql-block">石门山第8窟(图46)、北山第155窟、多宝塔第36龛、宝顶山第13窟孔雀明王左第二手及孔雀洞龛明王右第二手持方形梵夹。此外,玉滩第2龛孔雀明王左手握卷成筒状的经书,应为梵夹之变体。</p><p class="ql-block">孔雀明王持梵夹记述不见于现存仪轨,推测梵夹应为中国自行发展的持物。梵夹通常象征佛法、</p><p class="ql-block">般若,孔雀明王以梵夹为持物,应意在突出其作为佛母的意涵,所谓般若即佛母。这一观念在</p><p class="ql-block">唐代经论中已见零星论述,但直至北宋早期新译经典之中才受到特别重视,天息灾(后改名法贤)、施护等所译般若系经典、仪轨及相关疏论,皆以“佛母般若波罗蜜多”冠名。孔雀明王持象征般若的梵夹,关联佛母意涵,应即上述思潮的产物。</p> <p class="ql-block">四、附属背景图像</p><p class="ql-block">除多宝塔第36龛外,大足、安岳孔雀明王图像皆自成窟龛,于明王尊像外皆表现内容丰富的附属图像。依据具体内容的差别,可将各实例附属图像分为千佛图像及具情节性图像两类。</p> <p class="ql-block">(一)千佛图像</p> <p class="ql-block">图47 大足北山佛湾第155窟左壁立面图</p> <p class="ql-block">图48 大足北山佛湾第155窟后壁立面图</p> <p class="ql-block">图49 大足北山佛湾第155窟右壁立面图</p> <p class="ql-block">图50 大足北山佛湾第155窟正视图</p> <p class="ql-block">图51 大足北山佛湾第155窟 右壁释迦佛</p> <p class="ql-block">图52 大足北山佛湾第155窟 后壁佛陀</p> <p class="ql-block">图53 大足北山佛湾第155窟 左壁佛陀</p> <p class="ql-block">图54 大足北山佛湾第155窟右壁后段 双观音、地藏</p> <p class="ql-block">千佛图像仅见于靖康元年北山第155窟,该窟以孔雀明王为中心柱,左、后、右三壁布列千佛,佛陀多跏趺坐短茎莲花上,施禅定印,亦有拱手、持物或凭几者,间杂少许弟子、菩萨。左右壁中段偏前与后壁中段方形龛内皆配置一较大体量佛陀,皆结跏趺坐于须弥座上。左壁者左手自然下垂,右手施说法印,尊格不明。右壁者椅背饰六拏具,左手敛于腹前,右手施触地印,为典型降魔成道式释迦佛。后壁者仅存胸部以下部分,结跏趺坐须弥座上,双手置于胸前,可能是施转法轮印阿弥陀佛或施智拳印(或拱手印)的毗卢遮那佛。此外,右壁后段一横长方形小龛浮雕三尊倚坐像,考察四川地区图像传统,此龛应为双观音、地藏,比丘貌者即地藏,反映现世救济、灭罪得福。(图47-54)</p> <p class="ql-block">千佛为十六国北朝以来普遍流行的图像,多依千佛名号经表现,可分为侧重时间观念的三劫千佛,以及侧重空间观念的十方千佛两种,强调往生净土、灭罪得福乃至成佛等利益。本窟千佛图像不见榜题,无法确认其所依据的经典。但是千佛图像在北宋时期大足、安岳的造像中并不流行,北山第155窟孔雀明王与千佛的组合,可能是基于某种思想有意设计所为。《孔雀明王经》</p><p class="ql-block">宣扬此陀罗尼为一切诸佛宣说,不空亦尊孔雀明王为佛母,将其作为诸佛之母般若的代表,北</p><p class="ql-block">宋施护甚至将《孔雀明王经》等同于一切如来,强调其降伏诸魔、息止灾变、护持佛法及国界的功能。由此而言,北山第155窟千佛图像存在表述诸佛宣说孔雀明王陀罗尼,或强调孔雀明王佛母意涵的可能。此外,就千佛图像固有净土信仰成分,以及宋代孔雀明王常用于荐亡的情况来看,也不排除此窟千佛寓意亡者往生净土的可能。</p> <p class="ql-block">(二)具情节性图像</p><p class="ql-block">南宋孔雀明王窟龛附属背景图像,主要由比丘被蛇咬、天胜阿修罗两个情节性场面与诸天众组成,肇始于石门山第8窟,玉滩第2龛和孔雀洞龛形成稳定布局,宝顶山第13龛引入不空孔雀明王坛,成为集大成者。</p> <p class="ql-block">1.石门山第8窟</p><p class="ql-block">石门山第8窟为洞窟造像,其附属图像分层配置于左、后、右三壁,由上而下可分为四组(图55)。</p> <p class="ql-block">图55 大足石门山第8窟三壁图像分组示意图</p> <p class="ql-block">图56 大足石门山第8窟 三尊像及十八罗汉</p> <p class="ql-block">图57 大足石门山第8窟左壁上层中段三尊像</p> <p class="ql-block">第一组,三尊像及十八罗汉。左壁上层中段为三尊像,尊格不明。居中佛陀结跏趺坐莲座上,左手抚膝,右手施无畏印。左侧者半跏趺坐须弥座上,左腿平置,右腿下垂,双手托瓶。右侧者结跏趺坐须弥座上,施禅定印。左壁余下的三比丘,与后壁十比丘,右壁五比丘,立于窟内上层</p><p class="ql-block">一连贯的石台上,构成十八罗汉,后壁中段二比丘身侧表现龙、虎,为降龙、伏虎罗汉。十八罗</p><p class="ql-block">汉不见于《孔雀明王经》,应借鉴自巴蜀地区流行题材。(图56、57)</p> <p class="ql-block">图58 大足石门山第8窟 左壁偏上天人与阿修罗斗战</p> <p class="ql-block">图59 大足石门山第8窟后壁灯偏上乘孔雀天女、神将</p> <p class="ql-block">图60 大足石门山第8窟后壁灯偏上乘孔雀天女</p> <p class="ql-block">图61 大足石门山第8窟 右壁偏上天龙及小将</p> <p class="ql-block">第二组,天胜阿修罗场面。左壁偏上一神将与一阿修罗斗战(图58)。神将双手持双剑,迈步向前。阿修罗一面六臂,左右第一手持戟迎战,余下四手持羂索、剑、日、月,双足扭向后方,足侧一提鞘小将侧身后倒,作败退状。后壁左侧偏上一天女跪坐孔雀背上,朝左壁飞去。孔雀之下,一神将持戟跨步,亦向左壁奔去(图59、60)。右壁偏上一天龙自转角处云雾中跃出,身侧立一小将(图61),复有二天女及一单膝跪地者。天人战胜阿修罗虽常见于佛教大小乘经典,但《孔雀明王经》对此并无直接描述,仅记载四天王、药叉大将、鬼女、药叉女、天母、龙王等,过去曾经帮助天人战胜阿修罗,为何着力表现这一场景,仍有待讨论。</p> <p class="ql-block">图62 大足石门山第8窟 后壁和右壁</p> <p class="ql-block">图63 大足石门山第8窟 后壁和左壁</p> <p class="ql-block">图64 大足石门山第8窟 右壁天人及天女</p> <p class="ql-block">图65 大足石门山第8窟 左壁天人及天女</p> <p class="ql-block">图66 大足石门山第8窟 后壁右侧五天人</p> <p class="ql-block">第三组,诸天人(图62、63)。左、右壁中层各一天人(图64、65),左壁者随侍一捧净瓶天女,右壁者随侍一托果盘天女。后壁右侧偏上三天人,偏下二天人(图66)。以上七天人,皆着圆领袍服,戴五梁冠或束发小冠,除后壁最左侧者合掌外,其余天人皆双手持笏,作礼敬状。《孔雀明王经》</p><p class="ql-block">河王、山王、星宿、大仙等次第出场,拥护孔雀明王经的持诵者及其眷属。本窟诸天人皆为程</p><p class="ql-block">式化造型,缺乏明显特征,可能是泛泛地表现了经文记载的诸天人。</p> <p class="ql-block">图67 大足石门山第8窟 后壁左侧下层比丘被蛇咬场面</p> <p class="ql-block">图68 大足石门山第8窟 右壁下层小屋</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图69 大足石门山第8窟 左壁下层小屋</p> <p class="ql-block">第四组,比丘被蛇咬场面。后壁左侧下层枯树之下,一比丘扑倒于地,斧头抛落于一侧,另一比丘侧身而立,双手置胸前,嘴唇微张,作诧愕状(图67)。《孔雀明王经》卷1:“时有一苾刍名曰莎底,出家未久新受近圆,学毗奈耶教,为众破薪营澡浴事。有大黑蛇从朽木孔出,螫彼苾刍右足拇指,毒气遍身闷绝于地,口中吐沫两目翻上。尔时具寿阿难陀见彼苾刍,为毒所中极受苦痛,疾往佛所礼双足已……具如上说。”对照可知,该场面应表现比丘被蛇咬之事,倒地者为莎底比丘,侧身而立者为阿难。左、右壁下层各一小屋(图68、69),左壁者处一大树下,树上生衣,屋内一比丘临桌倚座,双手合十。右壁者门扉紧闭。两小屋外侧窟门处各立一持笏板文官、一拱手礼敬武将。以上图像意涵不明。</p> <p class="ql-block">2.安岳孔雀洞龛</p><p class="ql-block">孔雀洞龛为龛式造像,其附属图像延续了石门山第8窟的内容,但对布局有所调整,于后壁分两层配置诸天、护法神将,左、右壁表现情节性场面。</p> <p class="ql-block">图70 安岳孔雀洞孔雀明王龛立面展开图</p> <p class="ql-block">图71 安岳孔雀洞龛 后壁上层右侧诸天人</p> <p class="ql-block">图72 安岳孔雀洞龛 后壁上层左侧诸天人</p> <p class="ql-block">图73 安岳孔雀洞龛 右壁上层天胜阿修罗场面</p> <p class="ql-block">图74 安岳孔雀洞龛 右壁上层的诸天</p> <p class="ql-block">孔雀洞龛中(图70),后壁上层左侧立二神将、二天人,多拱手致礼,右侧分两排立六天人,仅前排居中者保存完整,手托果盘,弓身供养(图71、72)。后壁下层左右各立一护法神将,皆拱手礼敬。上述神将及天人,所属尊格不明。左壁已塌毁。右壁上层为天胜阿修罗场面(图73)。四神将立于云头,一抱石作投掷状,一持矛相向,一张弓欲射,一持长杆而立(图74)。与之对战的阿修罗立岩石间,三面六臂,手持日、月、羂索、宝剑、戟等。下层为明清题刻,非最初设计所为。</p> <p class="ql-block">3.宝顶山第13龛</p> <p class="ql-block">图75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 第13龛分组示意图</p> <p class="ql-block">图76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 第13龛孔雀明王侧视图</p> <p class="ql-block">图77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 右上隅天胜阿修罗场面</p> <p class="ql-block">图78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 左上隅比丘被蛇咬场面</p> <p class="ql-block">宝顶山第13龛为龛式造像,其附属图像在孔雀洞龛的基础上加以丰富,形成以主尊明王为中轴左右对称的图像(图75、76)。情节性场面,配置于龛内左、右上隅(图77、78)。左上隅为比丘被蛇咬场面,莎底扑倒于方石上,阿难立于一侧,合掌持梵夹,嘴唇微张,似在诵经。背景表现一枝叶繁茂的大树,树干上露出半截蛇尾,树下有一带檐建筑,题刻相关故事经文。右上隅为天胜阿修罗场面,一着袈裟人物结跏趺坐孔雀所驮莲座上,左手抚膝,右手持经书。身后一神将手持旌旗,上刻“天胜修罗”四字。</p> <p class="ql-block">图79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 龛底左侧猛兽</p> <p class="ql-block">图80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 龛底左侧龟、犬</p> <p class="ql-block">图81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 龛底右侧蛇、龟</p> <p class="ql-block">图82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 龛底右侧龙</p> <p class="ql-block">动物,分布于龛内底部。左侧为一猛兽、一龟、一犬(图79、80)。右侧为一龙、一龟、一蛇(图81、82)。龙有角无足,亦无鳞片,涌现于水波间,应不同于石门山第8窟的天龙,或为“决江开渎”之地龙。《孔雀明王经》记述该陀罗尼可使毒龙、毒蛇等诸毒入地,可镇压恶兽,驱除不祥。该龛于孔雀明王及诸天人下方浮雕龙、猛兽、蛇、犬,似乎旨在宣扬孔雀明王镇压恶兽,去毒息灾的功能。</p> <p class="ql-block">图83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 水天</p> <p class="ql-block">图84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 风天</p> <p class="ql-block">图85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后壁左侧上层面目狰狞者</p> <p class="ql-block">图86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 恶鬼</p> <p class="ql-block">图87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 后壁左侧上层老者</p> <p class="ql-block">图88 敦煌莫高窟盛唐第148窟 南壁龛顶西坡 火天</p> <p class="ql-block">图89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 后壁右侧上层宝锏者</p> <p class="ql-block">图90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 右壁上层</p><p class="ql-block">持宝锏者</p> <p class="ql-block">图91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 后壁左侧上层“药叉”</p> <p class="ql-block">图92 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13龛 后壁右侧下层二修行者</p> <p class="ql-block">余下图像以诸天人及修行者为主,分两层表现于明王左右。右侧图像保存完整,后壁上层戴五梁冠、瘦骨深目者,及戴乌角巾、面容狰狞者为天人,捧香炉者为侍女;下层中间戴五梁冠、着袍服带蔽膝者为天人,两侧双手托罐者及顶方形供盘侏儒为侍者。右壁上层戴五梁冠、持宝锏者为天人,着甲胄者为侍者;下层垂右腿半跏趺坐者,以及立于云间者,皆双手胸前结印,应为修行者。明王左侧图像破坏严重,后壁上层存二天人,一戴火焰形宝珠,拱手横持宝锏,一戴兜</p><p class="ql-block">鍪,左右手已残损,似向上持杆状物,天人上方云层之间浮雕“药叉”二字;后壁下层仅见三残像,</p><p class="ql-block">推测中间着袍服带蔽膝者为天人,两侧为侍者。左壁则已完全损毁。该龛为左右对称设计,据右</p><p class="ql-block">侧图像推测后壁左侧上层应另有一侍从,左壁上层应有一天人、一侍从,下层应有二修行者。</p> <p class="ql-block">因此,全龛共计八天人,至少七尊为男性,且造型互有区别。在已知相关经典中,仅八方天具有上述特征。再综合孔雀明王、“药叉”榜题和修行者,该龛主体图像应为不空孔雀明王坛。</p><p class="ql-block">一者,孔雀明王代表孔雀明王坛内院。明王为中台八叶莲花胎内的孔雀明王,宝冠中七佛为八叶内的过去七佛,对应坛场内院的过去七佛。七佛冠还见于南宋中晚期安岳高升大佛寺第1龛左侧文殊像,以及大足宝顶山大佛湾第5龛两侧胁侍文殊、普贤像,其出现与文殊作为七佛之师的认识有关,明显不同于宝顶山第13龛的情况。</p><p class="ql-block">二者,明王两侧的八天人代表孔雀明王坛的第二院。后壁右侧下层戴五梁冠者(图83),足下踩一龙,推测为诸龙环绕的西方水天。后壁左侧上层戴兜鍪者(图84),颈部系带飞飘,左右手似持杆状物,可能是持风幡的西北风天。其余天人无法依据不空仪轨直接比定,或可参照八方天的内部次序进行推演。八方天守护方位固定不变,但其叙述次序分为两种:一种按顺时针方向次第记录,如不空仪轨,一种分四向、四隅两组阐述,如唐代一行《大毗卢遮那成佛经疏》、菩提流支《如意轮陀罗尼经》。从西方水天、西北风天的位置来看,本龛八方天并未遵循不空仪轨,</p><p class="ql-block">更接近分组配置,而实际造像亦呈现分组倾向,后壁上层四天人皆两人一组,共一侍从,后壁下</p><p class="ql-block">层与左、右壁上层四天人皆独立分布,各有侍从。如果上述猜想成立的话,前一组天人对应四隅天人,右侧面容狰狞者(图,85)造型与同石窟寺地狱变相中的恶鬼相似(图86),可能是恶鬼之王西南罗刹天。右侧老者(图87),与敦煌莫高窟盛唐第148窟南壁龛顶西坡观音经变之火</p><p class="ql-block">天瘦骨深目的苦修形象类似(图88),或亦为东南火天。左侧戴火焰形宝珠者则可能是余下的东</p><p class="ql-block">北伊舍那天(图89)。后一组四天人对应四向天人,右壁戴五梁冠者(图90)或为余下的东方帝释天、南方焰摩天、北方多闻天之一。</p><p class="ql-block">三者,“药叉”二字代表孔雀明王坛第三院。对第三院情况,不空仪轨仅提及“次第三院从东北隅,右旋周匝画二十八大药叉将,各与诸鬼神众围绕”,并未详细描述药叉将的造型。本龛后壁左侧上层云雾之间浮现“药叉”二字(图91),可能承继了仪轨简略的表述方式,以文字榜题代表二十八药叉,暗示第三院的存在。</p><p class="ql-block">四者,修行者代表孔雀明王坛内咒师。不空仪轨记载结坛时须有咒师结诸手印。右壁下层二修行者皆双手结印,其中立于云间者手印保存完整(图92),左右手曲食指相对于胸前,与不空</p><p class="ql-block">仪轨中“以二头指屈如钩向身招”的金刚钩菩萨手印一致,故推测本龛修行者应为坛场咒师。</p> <p class="ql-block">综上所述,巴蜀地区孔雀明王图像始终以不空仪轨为根本,借鉴、吸收了显教造像与民间信仰中相关因素。一方面,自晚唐以降,这一地区密教图像显教化趋势日盛。遂宁龙居寺晚唐龛,以一铺七尊造像表现孔雀明王坛,即为该地密教图像中借用显教造像形式的早期实例。北宋末到南宋早期,大足及安岳的孔雀明王图像中,眷属人物缺乏密教尊格特征,又多表现情节性内容,流行比丘被蛇咬及天胜阿修罗场面。至南宋中晚期,宝顶山第13龛重新引入孔雀明王坛,方对密教仪轨有所回归。这种变化可能与当地佛教团体的发展有关,赵智凤及其信众在践行密法之时,可能比其前辈修行者更为重视唐代密教典籍,故在造像中对不空仪轨有所恢复。</p><p class="ql-block">另一方面,两宋时期地方社会所见密教,明显区别于推崇两部大法的唐代纯密,以崇拜特定本尊、诵持特定咒语为主,侧重满足信徒需要,即所谓“分割化及通俗化的密教”。具体到去毒息灾的孔雀明王,继唐代既有的祈雨祈晴之外,两宋时期其治病驱魅、安胎安产、荐别亡者等诸现实功益亦受到关注。从图像来看,上述大足、安岳实例中孔雀明王持梵夹,又与千佛组合,突出孔雀明王作为佛母的意涵,本尊崇拜色彩鲜明。其核心思想仍为去毒息灾,如孔雀明王第一手执关联除魅去秽的孔雀尾翎(或带须扇状物),附属图像表现比丘被蛇咬场面强调救治,坛场底部镇压象征灾厄、邪毒的恶兽。但是,该地孔雀明王像持寓意多子的石榴形吉祥果,又与求子灵验的诃利帝母、关联祟孕的五通大仙组合,表述庇佑子孙繁衍的意涵,显然其安产安胎的功能颇受重视。</p> <p class="ql-block">图93 日本京都仁和寺藏北宋绢本 设色孔雀明王</p> <p class="ql-block">需要指出的是,显教化、通俗化的图像也为图像阐释带了一定的困难。天胜阿修罗场面见于石门山第8窟、孔雀洞龛及宝顶山第13龛,所据位置、图像大小及出现次数,都不逊于比丘被蛇咬场面。然而,与作为该经缘起的比丘被蛇咬不同,天胜阿修罗在《孔雀明王经》并无直接描述,为何这一情节会受到特别重视?其具体意涵为何?就现存资料来看,一种可能是《孔雀明王经》在巴蜀地区传播过程之中,俗讲的讲经者用乘孔雀者助天人战胜阿修罗这一情节取代原有孔雀王本生,成为该地地方性方文本的两个核心情节之一。天胜阿修罗故事一般意在表述正法必将战胜非法,《孔雀明王经》的俗讲者吸纳这一情节,显然与孔雀明王增益正法、息灾止祸的功能有关,但其具体意涵仍不可知,仅存两点猜想。一者,石门山第8窟天人与阿修罗斗战场面中,有龙从云雾中跃出。天龙者,可兴云致雨,不知天胜阿修罗情节是否与孔雀明王求雨之功用有关。二者,宋代经典有以天与阿修罗斗战关联现世战争者,施护亦曾强调包括《孔雀明王经》在内的“五护陀罗尼”可护持佛法及诸国界,该地孔雀明王图像中天胜阿修罗场面的流行,或许与这一时期宋金战争有关,希望借助孔雀明王之力护持现实战争获胜。</p><p class="ql-block">元明清时期,受到藏传佛教的影响,孔雀明王图像较之前已大有不同。在与唐宋同时期的日本、朝鲜,唐密系统的孔雀明王图像获得较大发展(图93)。或可勾勒出8-13世纪以汉译仪轨为核心的孔雀明王图像在东亚地区传播与发展的整体面貌。</p> <p class="ql-block">参考文献:</p><p class="ql-block">杨筱《大足与安岳宋代石刻孔雀明王图像分析》</p><p class="ql-block">感谢《抓紧游学团》张团长提供部分照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