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广东之：小郁南

Max

国庆夜，江畔一城。四处张灯挂彩，街巷正热闹，食肆亦火爆，各种欢庆声息洋溢，中有江上轮船汽笛鸣。而最热闹之去处，莫过于城中一步行街，曰中山路，真正是人潮汹涌。它似乎是省城广州南京路和上下九步行街的复刻版，尤其于夜幕华灯处，少男少女簇拥缓行，甚得省城滋味。仔细看，又有些不一样，街上多了些广西元素，如梧州的凉茶凉粉龟苓膏，苍梧贺州的乡土物产，桂林的果茶和卤菜米粉等。此地只是不甚知名、离省城广州很是遥远之一处所在，然而越遥远，却越想表达对省城的浓浓向往和敬意，它甚至自己起名曰，“小广州”。

它是郁南。

我确信自己在三十年前，曾遇见过郁南。那应该是高中的一次全年级的旅游，级组组织的行动竟然非常的超前与高级，我们包了一条客轮，乌泱泱的几百师生坐在客轮上，从佛山澜石港逆西江而上，直取广西梧州。那次旅行简直了，既能游历广东的母亲河西江，又能体验了张岱的夜航船的潇洒和无聊，还在线尝试《大地恩情》的舱底大通铺。记忆深处，是半夜船外黑沉沉的江与岸，没有半星灯火。清晨时分，抵达梧州。江城郁南应该是过了，可能就在那黑沉沉江岸上。

由于郁南太小众和偏于广东一隅了，所以一直没有怎么正经去过，直到这次国庆。决定去郁南的原因，不是因为单位里有七八位郁南云浮籍人员，而是因为我的老友刘勇，曾对接帮扶郁南县平台镇中村村。三年了，一千多个撸起袖子干的日与夜，往返总里程十四万公里的尘与土。百香果，水果玉米，山泉水养锦鲤，他搞了许多五花八门的农业项目，而我也帮衬了他的成果，一百斤中村自种水果玉米。他反复叮嘱，不要煮熟，只生吃就好。随手摸出一根，去了苞衣，洗净品食。滋味甘甜、清爽。他曾发来西江大拐弯的烟波浩淼，上六村下四村的金黄稻田，也发来大河水库的璀璨星空，于是心生向往，要去看看他辛劳工作过的那一处小热土。

从佛山去郁南有三种，不，四种路径方式。第一种，属于古代方式，就是乘船溯江而上，经高明，肇庆，德庆，而至。一路江川一路霞，虽很有诗意，但因特别缓慢，早已淹没在历史之尘埃中。很幸运，我曾经历过，那缓缓前行的江船，那年少的一张张脸，将永存与心中。第二种最便捷，乘坐南广（南宁-广州）高铁，郁南站下，还没回过神来，便已到了。第三种，广昆或广佛肇，全程高速，自驾返乡之首选。对了，还有第四种，根据刘勇先生的指引，广昆高速云安下，走云浮至苍梧的S368省道。第四种所为何事？只为了一路西江相伴，穿镇过村，有六都渡口，有下四村上六村的金黄稻田，有罗定江汇入，有山水云间食府的临江远眺，那蜿蜒青黛的六十公里，便是缘由。

我们用了第四种。只需一午，便到了郁南。

在郁南，不要用什么大气磅礴的词句去形容，因为它实在不大。城中有一处“九星湖”，并不比亚艺或文华公园的湖池更大，四周被楼宇所困。城中亦有一处“大王山”，虽有一“大”字，却甚小巧，布局类似于南国桃园，内有小山一座，上有文德塔；有小湖一处名曰“西宁湖”，因郁南旧称便作“西宁”；还有一座小禅寺。和南国桃园一样，大王山公园内植有一坡的桃树作民众过新年赏桃花用。沿江有各种食府排挡，还有灯光足球场，江边还有布满粉黛草和芦苇草的公园，民众就在江滩上欢乐开拍，而旁边就有江轮鸣着笛，繁忙而过。加上晚上有热闹喧腾的“小广州”夜色，郁南本来就小县城，城中有这么些景致，也算甚为出彩，民众乐也融融了。

刘勇先生工作了三年的平台镇中村大河湿地公园，也是不可不去的一处所在。经过中村，只见村舍井然，鸡犬横行，路的尽头，是大河水库。一个四周由青山环绕的水库，名曰“大河”，其实不大。站在大堤上，耳旁是不绝的啾啾鸟鸣，消磨片刻，夜色便降临了，晚风吹过，满面稻草清香。

郁南有十五个镇，分布在西江和罗定江边，中有县道省道相通。走了一回，我都能随口说出镇子的名字，如建城、连滩、宋桂、东坝、南江口、河口、千官等等。县道极美，浓荫蔽日，路旁是绵延不尽的稻田，还有一个多月晚造便会抽穗，到时会变成一个层叠的金黄色的毯子。

郁南作为南江文化的发源地，有甚多人文景致。清朝民居光二大屋建筑群，和在郁南地区有广大信众的天池庵，在连滩镇。河口镇梁镇长带领我们参观了的兼备了南江文化和南洋风格的建筑“康家大宅”。它既是庚戍中学（西江中学前身）的校址，又是郁南地区党组织的发源地。时光流逝，一座古宅，其楼阁窗台、天井厅堂，气质卓然，气度不凡，令我们赞叹不止。

(注：南江区域特指罗定江流域。与广东的东江、北江与西江相对应，传统上有南江一说，特指云浮大部分地区与肇庆一小部分地区。)



最令梁镇长自傲的，是河口镇的王牌，于2013年发掘的磨刀山史前人类遗址。这是考古界的惊人发现，这个史前遗址经考证竟然可以远溯到60-80万年前，比北京山顶洞人和广东曲江马坝人更为久远得多，它仅次于云南元谋人，和北京周口店人并驾齐驱。它就在河口，就在广东郁南。

区区郁南，竟如此这般耐人寻味。它早已不再是深夜里黑沉沉的江岸，自广西梧州沿西江入粤，第一处灯火辉煌、游人如织、美食飘香之城镇，便是它。夏有荔枝黄皮果，冬有无核沙糖桔，也是它。相伴浩淼母亲河，原以为偏寄一隅，没曾想文化厚重，历史绵长，还是它。

(全文完)

2021.1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