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

亦农

　

上海入秋了，天气尚热。夜幕降临，草丛里蟋蟀嚯嚯声此起彼伏，仿佛告诉人们，秋天到了，天就要凉快啦……。

记得儿子刚上小学时，我在宿舍（南铁运院）前小菜园给他逮过两只蟋蟀，养在瓦罐里，他爱的不行。院里小朋友挤着小脑袋看稀罕。黑油油的蟋蟀，个头不大，特爱鸣叫。我让儿子拔根蟋蟀草，教他把细叶轻轻分开，一撕一折，便是带细须的口草，在蟋蟀头前轻轻一撩，它立即张牙舞爪，张开翅膀一阵瞿瞿叫，引得小伙伴一阵欢呼。养蟋蟀的黑瓦盆，瓦盖后刻《同治年制》四字，是我一直珍藏在定海老家的古董，不久前特地带到南京的。玩蟋蟀是中国传统文化之一，小时候孩童的美好记忆。现在，大城市的孩子远离大自然，没有小城的童趣。

六十多年前，我可是玩蟋蟀“老手”，当年捉蟋蟀，斗蟋蟀，几分欢喜，几分忧，历历在目，难以忘怀。那时候，定海老城没啥楼房，四邻五舍的孩子都是从小一起玩嬉，亲如兄弟姐妹的发小。我家是小学四年级才搬入定海县城关镇和平路九号（弄）外婆老宅的，之前住在北大街孝义桥大院，我对玩蟋蟀已经熟门熟路，经常到苗甫山坡，舟山师范和要塞区警卫连逮蟋蟀，还自刻竹蟋蟀笼，偷锯家中竹扫帚把尺余，削平找齐后，用小锯条分成三格，然后用烧红铁钉烫孔，用锯条刀沿烫孔刻窗，最后找罐头（马口）铁皮剪成隔板，一只漂亮精致的蟋蟀笼全套齐活。小时，老妈经常埋怨扫帚被我锯得秃头少尾……。

和平路沿街是青瓦红柱的老宅，石板天井宽敞方正。孩子们捉蟋蟀，斗蟋蟀自然分成了两帮。我们九号院以陈忠哥和隔壁八号院洪华哥为首；另一帮居住裕大酱厂宿舍和航务局宿舍的孩子，以绰号“卖葱老头”孩为头领。两边的孩子、年令、实力和淘气系数基本旗鼓相当。署假立秋刚过，孩子们便开始紧锣密鼓备战，家里的瓦罐、大口瓶、粗瓷皿统统变身蟋蟀罐，祠堂的青瓷香炉甚至也曾被拿来养虫。小时候署假作业不多，做完后可尽情玩耍。于是乎，逮蟋蟀，斗蟋蟀，养蟋蟀，喂蟋蟀，从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

那时，外婆家后院有大半亩园地，四周密密麻麻的竹蓠，里面种养花卉、栽果树，还种时蔬和几畦毛豆。蟋蟀们白天休息，晚上天一黑，田垅里，墙脚边，果树根，水缸底，到处是它们动人的瞿瞿声。

天黑俺不逮，但会蹑手蹑脚，用敏锐的耳朵锁定它，呵呵！凭耳朵还能分辨蟋蟀大小优劣，好蟋蟀，振翅响亮，鸣声悦耳（略嘶哑），反之则是刚蜕化的小“嫩茄”。

早晨刚亮，我们拿着网兜将昨晚锁定的蟋蟀尽数抓拿，关入事先准备的蟋蟀罐，罐底铺好压实的细土（潮），内置毛豆、米粒等蟋蟀喜爱的食物。逮蟋蟀属技术活，如蟋蟀躲在土洞中，只需一瓢清水灌将下去，张网待虫，不一会蟋蟀就慌慌张张逃出洞口自投罗网啦。

下午，陈忠哥等召集小伙伴们，检阅各自最新逮虫战果，举按蟋蟀优劣、个头、品相，依次试口验牙，并按优劣委以“蟀衔”，最优者为“司令”，依次分别授以“军、师、旅”长等衔。这是平时玩军棋学到的知识，应用于蟋蟀战场。

优秀的蟋蟀，方头黑体，鸣声嘶哑，动作敏捷，遇见对手，毫不犹豫，张牙迎击，不用几个回合，只见蟋蟀的黑头一甩，红牙飞旋，啪的一声，即把对手甩的肚皮朝天，狼狈逃窜，再也不敢张牙对垒。神勇者，甚至还对手直接挑出罐子，仓亡逃窜的。

每隔两三天一场大战，双方聚集在天井大院角落，将精心准备的蟋蟀战将依次交战，激战至残酷时，要求战败者当场处（踩）死，以免再混入神圣的沙场“鱼目混诛”。这时，斗场气氛高度紧张，小孩们撅着屁股，脑袋挤在蟋蟀罐上方观战，或加油，或叹息，或惊喜，或捶胸，身临其境，仿佛自已化身蟋蟀，在那小罐中拼死博杀一般。

有一天，我在后院毛豆地缝里，逮着一只金头褐背大蟋蟀，模样方正，雄须伟翅，上阵撕杀，所向披靡，故我极为爱惜，一直养至隆冬老死，虽厚葬仍不胜稀嘘。

秋风习习，蟋蟀声声，真想逮一头蟋蟀给孙女一个惊喜，但是我老啦，腰板眼花，行动迟缓，心有余而力不足，但童心未泯，如何是好？唉呀！

两军相逢勇者胜

红牙大将谁怕谁？

黑头大将军，逢战俺必胜！

两将对阵，展翅瞿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