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男孩子嘛,从小就梦想当兵当警察。经过无数次努力,终于在三十三岁那年如愿以偿地当上了警察。穿上了警服才发现,警察可不是好玩的,搞不好,都有生命危险。于是我弃武从文扭头又去当了记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料,没过两年,转了一圈,我又回到了原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世纪八十年代,地方公安警力严重不足,沈阳电视台平均三个月受到一次外来势力的暴力冲击,治安形势极为严峻,于是,由省政府申请,经公安部批准,省公安厅下达命令,委托沈阳市公安局管理,在沈阳电视台组建公安处,组织上指派我出任首任处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力拒这项职务,可韩台长说:“我们也认为你不适合这项职务,但目前,沈阳电视台没有人比你更胜任这项职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王副台长也劝我:“你公安口人熟地熟,有事好办。你先干着,有合适的人选时,再把你换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年过去了,没有合适的人选替换我;两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替换我;第三年,在我不屈不挠的坚持下,台里终于批准我业务归队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虽然业务归队了,公安口因为和我熟,有啥新闻不去找对口记者,大多数部门还是直接来找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九九二年的早春。清晨,天蒙蒙亮,淅淅沥沥地下着细雨。市公安局控制犬害办公室的孙科长往我家打电话,</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醒民,还睡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下雨天就是睡觉天,不睡干啥,”我懒洋洋地回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干啥,打狗去。赶紧的,你今个不没啥事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没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接你去,车马上就到。”我的电话还没撂,一辆警车已经停到了我家楼门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原来,近几个月来,犬害活动猖獗,仅第一季度,全省被狗咬伤的人就达1500多人,其中有五人救治不及时死亡。最近,二台子地区自发地形成了一个狗市,各种恶犬交易泛滥成灾,其中经营的大部分都是伤人的大型犬。市政府决定,“近日内取缔二台子狗市。”约摸七点钟左右,我们到达了二台子狗市。这时天已经大亮了,雨也停了。街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狗群。只见狗市上各种各样的狮子狗、狐狸狗、哈巴狗、香肠狗、大丹狗、德国黑背狗、阿斯加雪橇狗,那条雪撬狗足有小毛驴子那么大,血红的眼睛象两个铜铃,满嘴獠牙,唾液四溅,尽管主人紧拽脖绳,它还是不停地跃起,脖颈上的鬃毛迎风飘摆,大块的肌肉不停地在皮下滚动,向围观的人们发出狺狺狂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对狗的研究不多,但是凭直觉我认为让主人追在屁股后面,大吆小叫“回来,回来”的狗绝不是有教养的狗;当主人和生人说话时,向生人呲牙咧嘴的狗,也不是有教养的狗;当你和主人坐在客厅里谈话,主人的狗围着你上窜下跳,当然更不是有教养的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记得那一年,我去沈阳警犬基地拍片,犬校郎校长表演训犬给我看:九条警犬出列,间隔两米成一横排,随着训犬员的口令,中间一条原地不动,左右两条向前移动两米后也立正不动,其它狗依次办理,最后形成一个“V”字形。我问郎校长,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警犬又不是舞蹈演员,练这种功夫有什么实际意义?” “这是纪律,狗也要有铁的纪律。要有集体主义观念。关键时刻,每条狗都要坚守自己的岗位,泰山压顶也不能退缩,只有守纪律的狗,才能战胜强大的敌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是守纪律的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治安支队的便衣警察按照预定计划进入了狗市,他们每个人都粘住了一个卖主,有的假装行家对狗评头品足,有的大声小气同卖主讨价还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八点正,一声警报。所有的警察都亮出了手枪,控制住了卖主。两辆金杯牌警车风驰电掣般地开进了市场。孙科长命令:观赏犬上1号车,大型犬上2号车。然后他又领着打狗队的队员们把逮到的狗一条一条地塞进面包车,车里实在塞不下了。只见车窗玻璃上满是一张张狗们被挤得扁平扁平的粽子脸,梅花脚,拐子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打狗队队员们继续向车里塞狗,装不下就用脚踹。最后车门还是没关上。然而,狗们没有一只要跑,其实也没有一只想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狗们一声也不吭。这是我始料未及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起初我想,这百八十条狗如果炸了营,被咬伤的人绝对不会少。如果它们奋起反抗,我就是给它们出示《记者证》,估计也不会放过我。然而我大错特错了,狗们深明大义,默默地忍受着虐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最后一只狗也上了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的车队开进了附近一个废弃了的工厂大院。警察把住了大门,无关人员不准进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时,工厂围墙的墙头上出现了一排排的人头,原来都是尾随来的狗主们,他们呼天抢地,泪飞如雨,如丧考妣。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打狗队员们四人一组。第一人负责从车里牵狗,第二人拿着根约一米长的四分铁管,铁管一头有钢丝套锁,呈“O”形。套在狗脖子上,从铁管的另一头抽紧钢索,然后把狗头往地上使劲一按,第三人抡起镐把,向狗的天灵盖上猛击,直至击毙为止,第四人用一柄锋利的匕首将狗的右后腿的大筋挑断,以防回光返照再次脱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最后上车的那条狗是最早被送上西天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狗们牺牲得极为悲壮,没有一只号叫,没有一只想逃跑,粗鲁的狗,文明的狗,有教养的狗,不听话的狗,守纪律的狗,吊儿啷当的狗……全部慷慨赴死,简直是“视死如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现在轮到那只“雪橇狗”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它被揪住鬃毛薅下车来,它看见地上的血河和死了的弟兄,只是前腿有些微微地发抖,一声也不吭。当巨大的镐把砸在它的额头上时,它只是吱吱地叫了两声。那声音小得就象刚生下来的猫。马上就被镐把和额头撞击的巨大的“哐,哐”声所淹没了。第一镐把下去,两个鼻孔开始流血,两只眼睛的黑色瞳仁还能看得清清楚,只是白眼球变得血红血红,紧接着两镐把下去,鼻孔里的血开始往外窜,眼睛变成了两个血色的窟窿,鲜血顺着脸颊汩汩地往外流,耳孔也开始冒血,把脖颈都染湿了,嘴巴也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不一会儿身子底下就成了一个血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惨不忍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被击毙的狗尸都装到一辆132货车上,车厢里铺了一块比车厢四周都长出两米的塑料苫布,装满狗尸之后拢上扎紧。送到生物制药厂去制药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观赏狗的命运要好得多,它们的主人被通知,“明日去‘打狗办’按规定手续办理完‘犬证’,即可把狗领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问支队长,“这么多狗就这样处理了是不是太匆忙,拉回去慢慢处理是不是能好一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行啊!刘主任,咱们还没等到支队呢,说情的条子早就到支队了。有多少条狗就有多少张条子,这帮人可神了,上至省里领导,下至平头百姓,谁的条子都能整来。这些害犬还得放回去,吃亏的还是老百姓。当场打死,他们也就死心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条片子由于画面新颖、生动,解说深刻、犀利、一针见血。在我台播了好几次。不少人与我开玩笑说,“醒民最近没少吃狗肉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连根狗毛也没闹着。</span></p> <p class="ql-block"> 2021年10月4 日</p><p class="ql-block"> 写于沈阳长寿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