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一见的哈戎节

竹子

走进亻革家人之三

“哈戎”是亻革家人独有的一个古老的祭祖节日，节日中仪典多,古朴庄重，目前只在贵州省重安江畔枫香寨举行。传统为每个甲子(六十年)举办一次，它的举行没有固定日期，何年举办由“修隆”(阴阳两族联席会议)决定，一旦决定先有三年的准备期。此间包括 1.经由“修隆”选举后，再由总祭师通过“蛋卜”最后决定“常颇”、祭师及阴族人员人选。2.派人寻找尾巴着地,长相良好的小公黄牛(喻五体投地),精心饲养,并寻找长势良好,无病虫害的枫香树,选独木做新的祖鼓。3.演练芦笙,族史,祭祀词,各种礼仪,并暂停本寨愉乐活动。4.制备祭祀器物，5.女性绣作新装及其它有关祭祀的准备工作。

节期过去长达十七天(我参加的三十一届(解放后第二届)为七天，)所需费用由全族共耕公田的长年积累开支。三十一届后,经各方面建议，以后可能改为一、二十年举办一次，节期三天。

亻革家人不信佛、道、基督，他们崇信万物有灵。而最为灵验、至高无上的神灵是住在祖鼓里他们自已的祖先。因此全族人对祖鼓极为崇敬,存放祖鼓的鼓主家要每歺一小祭,“全鼓”每年一大祭,每个甲子进行全族的大祭,即“哈戎”

本届“哈戎”活动定于丑年十月初十举行，同年六月十九日,进行初祭,此时宰杀精心饲养了三年的黄牛、肥猪。检查各项准备事宜,制定“哈戎”仪程。

在“哈戎”前的49天,全体参加祭祀的祭师,芦笙手,阴族人员开始禁欲,禁赌等一切不良行为。

哈戎大仪程为四项，即:此冲(请祖鼓);哈冲 (祭拜祖鼓); 帮侬冲(残存的生殖崇拜);祖鼓归位。小仪程百余项。

祖鼓鼓身由大枫香树独木挖空,直径1尺2寸，长4尺8寸8分，鼓皮由新宰黄牛皮制成，内装碎银1两2钱,历书,族谱各1本,五彩丝线,腊花,谷穂,麥穂,玉米各五钱。新鼓就位后,要将列祖列宗的灵魂,由旧鼓请到新鼓内，并将已祭祀几十年的旧鼓抬到探山老林里岩洞中隐藏。
参加祭祀的全体阴族人员归位 升起通天神树(注意每棵神树下都有柄长矛,示意他们过去曾长期在森林中求生)及太阳鸟。 太阳鸟是用雄鸡的头和翅做成。 对祭祀坪及祭祀中祖鼓可能所到之处进行祭扫。 “哈戎”中姑爷、女婿们都要回家，他们负责主厨,宰猪杀牛，做百家菜，摆长桌晏,日夜不息招待八方客人,不论生熟,一律热情款待。 亻革家人分为阴阳两族,阴族人员负责祭祀。场地祭扫完毕,阴族祭师们敬告祖宗进入祭祀活动。 阴族人员穿上祭祀专用服装，开始正式进入祭祀。 第一步先集聚阴族长家,以食物相诱，送走八方鬼神暂去林中躲藏，希望它们祭祀中不来现场捣乱。 杀替罪羊,让它把本族人的一切过错带走，干干净净祭祖宗。
祭师们在阴族长家压驱鬼完毕又到芦笙总学匠家中按例驱鬼,然后带领各等级芦笙匠们来到鼓主家。
朝拜祖鼓,把混进鼓内的牛鬼蛇神及误入鼓内非本鼓人员以及现仍在世人员的灵魂驱出,将百神请进鼓内。再将列祖列宗一一请进鼓内。最后将可能的本族已故游魂引人鼓内。
另一部份祭师开展弓弩祭、芦笙祭、衣服祭、裙子祭、稀饭祭,酸汤祭、淹水祭、野菜祭、老鼠祭、刀、盒、锅、罐祭,,,,,,总之,只要曾经对他们生存有过好处的都要祭。白天祭祀,晚上吹笙。
良辰吉时一到，总祭祀师与鼓主为代表祖宗偶像的“常颇”穿戴上常颇服。 现在本族人已很少,再没条件用金属等材料铸塑祖宗偶像，于是用人替代，称为“阿爷常颇”和“阿婆常颇”，“常颇”是三年前准备工作期间经“修隆”(阴、阳两族联席会议)从德高望重的“大学匠”中选出。一旦穿上这服装,就偶像般端坐在“祖鼓”前，一动不动接受子孙们朝拜。竞然四天三夜,一点不打瞌睡。这要何等毅力！
一年后我再去枫香寨，问这位“阿爷常颇”(退休中学校长)：你吃了什么药，竞然四天三夜不打瞌睡？他正色道：那里吃了什么药，一穿上这衣服我的灵魂就变成祖宗灵魂，既为神，那里还有睡意。再说，我要打瞌睡，头向那方，那方就要死人的。
芦笙匠们在“常颇”前围着，吹奏着《族史》、《迁徙史》、《武丁射日》等曲目，曲音古扑悲凉，彻夜不息。

第二天一早,阴族人员就端着灵牌,抬着“祖鼓”向祭祀坪出发。 祭祀坪里早已人群鼎沸。 四面八方不断向祭祀坪拥去 下着细雨,人们仍川流不息 祭祀坪用竹子栏为三圈，内圈为安放“祖鼓”及祭祀的阴族人员；二圈为祭祀人员环流通道,三圈为唱颂歌的女性；外围为本族其他人员，当时还不欢迎外族人员尤其摄影人，认为会打扰祭祀。
“常颇”在总芦笙匠和大众颂歌声中步入进位。 “祖鼓”被安放在特制桃木架上，两位“常颇”仍端坐在“祖鼓”前侧。准备接受参拜。 各类朝拜人员排成队伍,在芦笙匠带领下,围绕“祖鼓”及“常颇”按顺时针方向转圈,人们不断加入或离去，直到黄昏经久不息。 转到“祖鼓”及“常颇”前均要行跪拜礼。 有时故意做些滑稽动作，讨先祖欢心。 因怕女性身上带血有对祖宗不敬,女性不能进入内圈，以漂亮男青年化妆代替。 黄昏了，“祖鼓”及“常颇”被阴族人员送回鼓主家中，大众也得到休息。 晚上回到鼓主家，“祖鼓”，归回原位，两位“常颇”仍坐在“祖鼓”前，不言累，不打瞌睡。“芦笙匠”们轮流吹奏着各种族目，优扬的乐声贯穿整夜，天一亮又将“祖鼓”及“常颇”送去祭祀坪供族人参拜。就这样三天三夜里连贯不停。 在祭祀坪祭祀接近尾声时，有人士抬来了两幅女性赤裸画像，这是能生万物的太阳神化身像，有趣的是阴部画的特明显 这时由族下各“大房长”手持弓弩射向人体。据说：如射中嘴部，后人能有达官显贵；射中乳房，后人能发财致富；射中阴部会多子多孙,人丁兴旺。 傍晚，两个青年用一根竹棍抬着两只公鸡,向丛林走去，我问他们这是干什么，两青年脆密笑着说“玩摇摆鸡呀，去不去”？族长拉住我“老师别去了，那不是你可以玩的”。他们走了，族长才告诉我：摇摆鸡活动是在丛林秘处，把鸡挂在树上作标志，在那里男女们除不能骂祖先外，其他可以放肆的尽情玩耍.....。我乱想：他们这是不是怀念在森林中生活的那些年代男女之情呢？
同晚,阴族参加祭示的芦笙匠们，披着全新的裙子,分成若干组串寨，走遍全寨700多户的每个家庭。若路上碰见妇女，总要说些打情骂俏，不堪入耳的话，妇女也不客气回以同样话语、双方大笑而过。说些什么同行者不愿翻译，我一句也听不懂。 每到一户,他们用开玩笑式的挑逗语言叫主人开门。 每家每户主人早已准备好酒菜相迎。敬杯酒，说几句玩笑话。 一边围桌吹跳，一边用铁丝或竹签穿上一块肉带走。 天亮了,各家各户也走完了，铁丝上挂满百家肉。
祭祀坪上最后一天下午,忽然总学匠吹起一阵急促而凄厉的芦笙曲，似乎来了悉悉冷风，令人听了背部发凉。
祭祀的人们听了纷纷离去，阳族长拉着我快走。到了他家，他才气喘喘告诉我：“哈戎”前送走的鬼、神在山里呆了几天，有的饿不过，要回来找节中剩下的东西吃，谁碰到，谁倒霉。该送祖鼓归家了。
祖鼓送回了鼓主家，安放不久，见有人送来了大肥猪。 紧接着又送来4条大肥猪，随即展开“五祖祭。原来他们的先祖有五个儿子，分别叫黄瓜，广菜、蕨菜，花，杉树，这五兄弟传下了五大房。称为五祖。你看每条大肥猪上都有一只大老鼠，是代表他们祖先世代在森林中的生活纪忆。前面的锅,罾等生活用具及米，肠等食品是先祖在森林中所没有的。一并献上。 最后是楼祭，祭天，祭地，祭众神,以及祭通天树，太阳鸟......等等。 4.七天祭祀活动结束了，亲友们逐渐离去，鼓主，常颇,总学匠,阳族长在鼓主家门外吹奏送离别曲。
参加祭祀的亲友们走后，阴族人员将所有祭祀用祭物,彻底清理后,集中烧毁掩埋。历时间隔六十年，经三年准备，七天祭祀的第三十一届“哈戎”节方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