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记忆

爱萍

　　半夜醒来，没有了睡意。这几天的劳动情境，又出现在眼前。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真的，唐人留下这忧国忧民的诗句，写出了秋日里特有风景，自然风物更兼农人万般辛苦。国庆节放假，回去收玉米。

　　去往玉米地的路上，我没有兴奋也没有畏惧，有的只是焦虑。这么多，一片一片，如同卫兵荷枪站立，且个个都是实弹在手。玉米，成熟了，奉献了温润的春，又给予了火热的夏，如同胡杨一般挺立不倒，曾经娇嫩油绿的叶子已是老气横秋，似在撼卫着自己的成果：杀、杀、杀！杀场秋点兵！哦，我很骄傲很自豪，就如同大将军，面对千军万马，呐喊声响彻云霄，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该以怎样的勇气回应他们，我的待检士兵！

　　玉米，金黄金黄的，在超市的米面档口见过，有大小多样的糁子，静卧箱柜中好似黄金成堆。科学家说，美容养颜助消化……好了，就这已是享受生活的意义了。人前羡馋世人，人后又是怎样的出身环境呢？

　　地里，卫士的脚下杂草相伴，不多，但是可以看出，高大伟岸的玉米英雄，身边混入了些许小人一般的寄生物。有知名的有不知名的，但最令人发指的是被叫做臭椿的一种树秧子。叫它树秧子，首先它是树，其次它长在了不属于它的田地里！在我的印象中，有个词叫“病秧子”，在我看来，臭椿树胡乱侵入玉米田地，就是有病，病的一定还不轻。因为在它的上方，大都寄生着一个很大的网，网上有一只绿中映红的绿蜘蛛！盘居在玉米之间，东西南北的盘旋回环，一不小心就会粘挂农人的头上。我最怕见的生物之一就是它，平时也少去想，每到夜间走路，第一要防范的就是它，多的是看清了，能低头弯腰走过就不去招惹。实在过不去时，口中会默念着，你挡了路是你不对，同时找个物件，长长的，一下子打过去，趁它散开的一瞬间快速通过，也总是低着头生怕那网粘了我头发，那恶心要好几天才过去。可今年这玉米地里，实在是太多的这种蜘蛛！掰玉米，我的速度不慢，可总要防备它，也就少了专注。中华武术中有句话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真的要这样操心。刚开始，只知道在玉米杆上，慢慢的我注意到了，大凡地上有臭椿秧子的玉米周围一定会有那家伙。一经发现这规律，就好多了，二米多高的玉米杆，当我掰下它奉上的玉棒子时，会手脚并用的将这棵玉米杆砸向“稳坐中军帐”的家伙，逢山开路，畅通无阻，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说起来，似同玩耍。农业发展，有了开放式的自釆园，小到辣椒、黄瓜，大到樱桃、苹果，促销中提升经济价值，双方各取所需，“一切为了你的快乐”，这句曾经见过的广告，我是那样的不以为然。而今，身在望不到头吹不着风，烈日头上照蛛网前面罩，脚下铺满了玉米杆的田地里，你快乐的起来吗？

　　你快乐不快乐，有人一定是快乐的。记得上高一高二时，常在麦收之后随邻居去翻耕小麦地。一般要赶在八月二十开学前，将麦茬地翻耕三遍。早上，天不亮，更多时候是在浓雾之中就赶着两头牛，牛身上有时是穿戴整齐，轭头、笼嘴，它自己带。我则掮着滑犁，先是僵犁，套着铁滑的那种，比较轻，但令人窒息的是那铁滑常常从犁耳子上掉下来，那后果可是严重的，一旦打碎就得重新取一个或喊叫让母亲再送一个，浪费时间和心情。后来，有了一种新式的叫转头犁，再也不怕掉滑的事儿发生。但说实在的，那家伙全身是铁的，哦，除了犁辕上的旋风板，也叫拨条，是木质的，掮着走着，肩头生疼火辣，虽然我也学会了用鞭杆助抢歇肩，但总归是很怕抗那铁家伙的。到了地里，套好牛，赶着走出第一条犁沟后，牛也知道了自己走。一开始，我扶着犁把，绊绊嗑嗑，很不协调。终于，有一天我也做到了“脚踏胡基手抜草，鞭子不停的向前绕”，偶尔也能望望天上鸟，到了地头，一声“嗷”，随即提犁向右或向左转，牛很配合的不经不慢的转向，与此同时，我要快速的一脚踏向犁头，踏去犁头携带的泥土，并将犁头踏的转向内侧，并借势扔进犁沟，一切就会继续向前走去……周而复始，直到结束！这其中的快乐，是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以后才感觉到的，也是自己完成了一件与家庭重大任务后的快乐。

　　记得有一年也是秋天，是不是国庆节放假我已不记得，却是学校放的秋假。那年回去了我一个人，在河对面草庵子下边有我家二三亩玉米地。我早早的拿了铁镰，进入地里，直到中午时分就砍倒了全部玉米，并一堆一堆的堆放着。那时真年轻，也有力气。吃了口馍，喝了点水，开始一堆一堆的掰玉米。掰玉米有两种方式，一种就是像今年我手掰脚踏的站式叫掰立棒，另一种就是砍倒了再跪在玉米杆上掰。跪式掰，只需要拿起玉米杆捡玉米掰，随手将玉米扔成堆，是那种带着包衣的棒子，不需要扯去包衣。太阳落山时，同在一个村子的舅舅与妗子来帮我装车，那时产量低，直到晚上八点多才用架子车套牛全拉回家，倒进房子脚地。睡到五点多，我起来再婠玉米。婠玉米就是将玉米从穗头处扯开，撕掉多余的包衣，留下恰好的三两片包衣，与另一个同样撕好的玉米棒子从大头那边婠在一起，提起来时，玉米就呈头朝下的样子，倒挂在门前的架椽上。横的顺房檐口走，竖的顺墙上下，真有点金碧辉煌。如同辣椒成串挂门口一样，一派丰收的喜悦和养眼。

　　如今，旋耕机已派上了用场。掰立棒留下的玉米杆经旋耕机一旋切，成三五公分长的短节直接还田。不像以前，砍倒成堆的玉米杆后面还要专门去捆起来，一捆一捆把抱起堆放在一起，叫旋玉米杆，为的是在冬季下雪时给牛当草料吃。现在，我真盼望着社会能再快一点发展，特别在农村，让已有的玉米收割机能普遍派上用场。本来我们是联系好了收割机的，可村子里只有一台，在另一个庄头割着，来不了。偏偏天公不作美，连着五六天的中雨天气，本就已经生虫长芽的玉来“等得花而都谢了！”没办法，土法作业，三五个人，一个棒子一个棒子的掰。听说，现在的玉米，都买的是种子站的专用种子，一亩地出苗四千多！唉，离了胡屠户，还吃连毛猪！农人没闲的，眼里口里心里在等，谁又能停下手干等？瞅准了棒子，直接抓过来，左手握住棒子，右手从穗头处一拧一扯，去了风干的玉米外衣，左手跟进，同时发力，右手最后一拧，满口金牙的金灿灿的笑容可掬的玉米就到手了。真服了，老祖宗起名的诗意神妙，金龙黄玉一般。对于我们，跑着种庄稼的人来说，家中有台苏式中华造手扶拖拉机就算现代化了。玉米地里挺立的卫士被我们一个个撂倒，并踏在脚下，看似不近人情，实在是要为不断倒车跟进的拖拉机蹋出一条路，也为不久桔杆还田打好基础。似飞镖似投壶，玉米棒子沿着金黄的弧线，落入拖拉机的拖箱中，听着“嘭，嘭”的如钟鼓声，看着累积成山的满堂金玉，谁又能不高兴呢？丰收的喜悦，是农人的喜悦，是国民的喜悦。

　　无农不稳是古训。农民不易，农业艰辛。相信在农村振兴的大潮中，产业振兴一定会提振农业的科技含量，让虫害减少，让现代化进驻农村，让粮食产量与质量双丰收。不负韶华不负秋天，那时，任大雪纷飞，严寒冬日也会暖阳如春，小康温馨。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