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之“抹包谷”

佳玲

<p class="ql-block">  好多年没抹包谷了。今天抹包谷,引发一大波关于童年关于抹包谷的回忆。</p><p class="ql-block"> 我童年做过的农活并不多,“抹(ma)包谷”可算是不多的农活里我做的最多的一种。有必要普及一下方言“抹”的意思:读ma(第一声),意为“按着向下移动,除去。”在这里就是指“剥”包谷,即剥玉米粒儿。之所以不用“剥”,是因为在我们的方言中“剥包谷”则指撕包谷,即撕去包谷皮儿的意思了。而“掰包谷”则是指从包谷树上把玉米一包一包掰下来。</p><p class="ql-block"> 理一下收玉米的顺序:“掰包谷”</p><p class="ql-block">&gt;&gt;“撕包谷”&gt;&gt;“编包谷&gt;&gt;“晒(挂)包谷”&gt;&gt;“抹包谷“&gt;&gt;“晒包谷”&gt;&gt;……</p> <p class="ql-block">掰苞谷</p> <p class="ql-block">撕包谷</p> <p class="ql-block">编包谷</p> <p class="ql-block">挂包谷(晒包谷)</p> <p class="ql-block">抹包谷</p> <p class="ql-block">  童年时,父母都有各自的小生意要打理,田地里的农活本就不多且都找工帮忙了,所以需要我们姐弟仨做的农活远不如家务活多。记忆中,收包谷的其他程序好像和自己都没什么关系,做得多的也就是撕包谷和抹包谷了。撕包谷和抹包谷的活儿也没有多到让我们生厌的地步,记忆里似乎没有“抢收”的紧迫,也没有“任务”的压力,更没有“艰辛”的苦涩,所以回忆里的“抹包谷”往往是说不尽的童年乐趣。</p><p class="ql-block"> 我是爱抹包谷的。这活儿不脏,不累,顶多有点儿伤手。会有多伤手?最常见的是手掌大拇指根部的那片肉会搓红,也见过有人拇指外侧抹出水泡的情况,但我们往往还没到伤手的份儿好像包谷也就抹完了。</p> <p class="ql-block">  抹包谷时,总有一两个大人负责“开路”的活儿。即用起子、锥子等工具,对着晒干的包谷凿出一条条“路”,然后丢给我们,为了保护手,我们常常用一包已除去包谷粒的细小一些的包谷核儿(包谷骨头、包谷芯)压在包谷棒儿上,连搓带抹,这样大拇指就不直接接触包谷粒儿,保护手,而且效率也高。只是小孩子家若手太小或手劲儿不足无法用包谷核儿来完成。好像记得也有的用火钳帮忙:把火钳压坐在屁股下面,用火钳头代替大拇指,把“开好路”的包谷一粒粒抹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大家不说话时,“嚓!嚓!嚓!”,只听见用不同方法抹包谷的声音,一粒粒晒干了的包谷粒从包谷芯上脱落,弹到各处发出清脆的弹跳声,富有节奏感,又像一颗颗看得见的跳动的音符。</p> <p class="ql-block">  我喜欢抹包谷可能和我爱热闹有关。因为一到抹包谷,往往就会一大群人围坐在一起抹。白天各忙各的,晚上街坊邻居们会一起聚在一起抹,今天抹这家的,明天抹那家的。老老小小大人孩子大家聚在一起,或是边聊天吹牛边抹包谷,或是边抹包谷边一起看电视、聊剧情,或是老人在抹包谷中和孩子们“讲古经”,或是孩子们在抹包谷中传说了许多神话……满堂屋的“堆金积玉” ,满堂屋稀奇古怪的“古经”和满堂屋“神话”里的奇思妙想……抹包谷时,我那像陀螺一样整天忙得转个不停的母亲也终于停下来,难得地和我们围坐一起,其中的惬意与温暖让我脑海里时时莫名冒出“围炉杂谈”这个和“抹包谷”这农活不沾边的高雅词儿。</p> <p class="ql-block">  抹包谷时老人们讲的“古经”就是一些远古的神话传说和民间传说。有出名的家喻户晓的盘古开天地之类的神话,也有一些书上都没有过的神仙下凡考验凡人的民间传说。老人们也许不识字,但这并不影响她们“讲古经”的精彩:讲到梁山伯与祝英台时,我们会被老人突然提高音调还不忘加上动作的“嚯!坟墓就打开!”而吓一大跳;讲到最神奇的地方时,会突然故意要喝口水、清一下嗓子、咳嗽一声、停顿一下来吊足我们的胃口;讲到好人受尽折磨的悲惨情节时,会配上难过低沉的音调,讲到坏人作恶多端时会恨得咬牙切齿……我们的喜怒哀乐也随着这些古经起伏变化,思绪也会随之打开一扇扇神奇瑰丽的窗子……</p><p class="ql-block"> 听得多了,故事的大概“套路”我们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我们也会开始编古经了。开头不外乎就是“从前”“很久很久以前”,如果为了突出更远古,就把“很久”多重复几遍,而且音调要拖长一些。女主人公的描述多数就是“生呢相当好看”,为了突出更好看,那就把“相当”多重复几遍,而且语气再加重一些。</p><p class="ql-block"> 结局呢,不外乎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之类的结局,或者就是“后来一切都好了”的皆大欢喜。虽然知晓了“套路”和结局,但我们仍乐此不疲地听,乐此不疲地编。听着听着,编着编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思想也就牢牢地打在我们生命的底色上;<span style="font-size:18px;">听着听着,编着编着,我也就相信“后来一切都好”,哪怕后来长大后常会经历许多的不美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p> <p class="ql-block">  也有个别基督教徒老人,会和我们讲圣经故事:耶稣、十字架、洪水、耶和华……</p><p class="ql-block"> 有时大人们也会让孩子们猜谜语。那些谜语的谜底虽和书上的是一样,但谜面和书上文绉绉的表达却大不相同,带有浓郁的农村色彩和时代特征。多数和我们身边常接触的农作物、农具、农事等有关,若不是生长在农村的孩子还有些难猜到。</p><p class="ql-block"> 如:“一个胖娃娃,头上戴着红缨帽,身穿衣服好多套,无数珍珠藏怀窝,脱掉衣服才看到。”(谜底:包谷)。当正在撕包谷的哪个小伙伴猜出来时,那手里的一包包包谷似乎就变成了一个个可可爱爱的胖娃娃了,那一粒粒金黄的包谷粒儿也就似乎散发着珍珠般的迷人光泽了!</p><p class="ql-block"> “花手巾,包冷饭,越打开越好看。”(谜底:石榴)今天的孩子是很难猜到的,因为哪里还有“花手巾包冷饭”的经历呢!</p><p class="ql-block"> “有家两姊妹,出门喜喜欢欢,进门眼泪湾湾。”当看到大人挑着空水桶出门,担着满桶水回家,两只水桶在滴滴嗒嗒时,“水桶”这个谜底立马就脱口而出了,“挑水”这个无比辛苦的劳作也因这谜语而平添了些许生动和乐趣。</p><p class="ql-block"> “我家有一群小白鹅,漂呢漂,落呢落”,至今,每次揭开锅看看饺子有没有煮熟时,我都会对着女儿不自觉地冒出这个儿时妈妈让我们猜的谜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还有太多的“抹包谷”时的谜语就不再列举了,那么质朴的语言,那么土得掉渣的表达,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却有无限魅力,引发了我们的思考,培养了娃儿们的推理能力、表达能力,指引孩子们多角度去观察,最大限度地开发着农村娃儿的智力。</p> <p class="ql-block">  抹包谷还促进了我们的阅读。听多了,就想去看、去讲了。当自己从“听故事的”转变为“讲故事的”的时,阅读就自觉地开始了。是因为想让自家的包谷最快抹完的小心思,也是因为讲故事的表现欲,抑或是看故事本身就有无限魅力,为了让抹包谷的每个傍晚有很多故事可讲,我开始翻看父亲小小的书架,不能满足时,三爷爷成套成套的连环画、甚至是叔叔们的长篇武侠,再不行,三爷爷常年订阅的各种报刊杂志甚至《电视报》上的剧情介绍也可以暂时填补……</p><p class="ql-block"> 后来和学生一起读《汤姆索亚历险记》时,每每读到汤姆让小孩子们求着帮他刷墙时,我就会暗自偷笑,脑海里浮现出半条街的小孩子们都来帮我抹包谷的情景……</p> <p class="ql-block">  再后来,各种抹包谷的机器代替了大部分的手抹包谷,手摇的、电动的……但手抹包谷的记忆却并未有些许褪色,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鲜明起来。</p> <p class="ql-block">  唉!</p><p class="ql-block"> 我那美丽的童年啊!</p><p class="ql-block"> 我那包谷般金灿灿的童年啊!</p><p class="ql-block"> 我那满堂屋奇思妙想的美好时光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