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中山装

玛瑙

我爱穿中山装

肖建国

从我记事起，看到的西服是在一些电影上的日军翻译，汉奸，叛徒等人身上穿的，那时候我穿的是父亲旧中山服改装后的童体中山服。在一群顽皮的男孩中间，更显得少年老成，文雅，清秀，颇得大人和老师的青睐。特别是看到新闻纪录片中老一辈革命家穿着中山服的风采，毛泽东的雍容大度，周恩来的干练儒雅，贺龙的魁梧伟岸，刘少奇的严谨庄重，更觉得中山服是名副其实的国服，它的内涵，它的美是任何服装不能相比的。

文革开始，国人均以穿绿军装为荣，可惜亲友中无一军人，搞不到一套正宗军装，又不屑于穿仿制品，于是在一片国防绿中依然故我。我觉得穿着它有个性，有特点，有一种男人成熟的美，有一种时常回味但又难以表达的神韵。中山服是革命先驱孙中山亲自设计的国服，它体现了中国人独有的思想追求和审美情趣，那小小的风纪扣，体现了严谨求实。分布均勻的四个口袋，又表现了传统的对称美。衣袋上的衣盖和扣子，既是朴素的装饰，又是防盗的措施。五粒大扣，代表了五族共和，庄严得体。几十年来，中山服一直是中国男人在正式场合的着装，穿上它，无形中会给自己一种提示，既不能斜肩拉胯，更不能敞胸露怀，举手投足须稳重，规范，平和。

改革开放以来，西服逐渐普及，报刋介绍西服的历史和着装要求连篇累牍，西服生产线连连投产，一时间，穿不穿西服似乎成了思想是否解放，有没有开拓精神的标志，也成了官员，企业家，老板的标准服装。中山服便成了因循守旧，墨守成规的象征。我不敢落伍，也试着穿上了西服，刚穿几天，倒还觉得新鲜，时间一长，便觉得它有许多弊端。比如打领带，学了多次，仍然是打不好。每天早上要费很多时间，总要等到上班时间临近，只得戴着打着形象不佳的领带出门。再说衬衫吧，要求雪白，衣领坚挺。几件衬衫还买得起，但要每天换，每天保持雪白也就难了。那时家中没有洗澡条件，一周去挤一次大澡堂，哪能保持衬衫雪白？时间一长，雪白就变成了米黄，便削去了许多风度。

过去在农村插队，抢吃大锅饭，落下了胃病。所以胸部腰部特别注意保暖。穿上西服，每天骑自行车上班，凉风直袭前胸和小腹，肚皮发凉。我忙将西服仅有的两个扣子扣好。不想碰到一位朋友，他委婉地告诉我，西服的扣子不能扣全，只能扣上面第一个扣子，这是规矩。我不敢破坏人家的规矩，只得解开下面的扣子，让凉风通行无阻吹拂着我的胸部。

我是汗脚，脚臭，平时爱穿布鞋，特别是北京出的圆口布鞋，穿着舒适轻便。有一次穿着布鞋上班，一位同事见了哈哈大笑，他说穿西服一定要穿皮鞋，西服革履，这是标配。你这样穿就是土老冒。虽然我家三代巳在城市安家，也不想让人称我为土老冒呀，没办法，只好又换上皮鞋。

我是个文化人，平时上衣口袋老插着一两支钢笔，只为使用方便。穿西服后仍然如此。不料，有位熟人告诉我，西服上面那个口袋是不能插钢笔的，只能放手帕，那手帕还有精心叠成有三个尖角形状插在上面口袋，那是装饰，不能用来使用擦汗擦鼻的。这样才能保持绅士风度。我听后只好取下了钢笔。三角的手帕叠不了，就让他空着吧。

我越想越气，俗话说，穿衣戴帽，各人所好。每个人身材，习好，审美，经济千差万别，为什么要整齐划一呢？为什么要将某一种服装贴上一种政治标签呢？中山服也是中山先生根据中国服装的特点，借鉴西服的长处改制的，也是开放的鼻祖，怎么能说成是保守的象征呢？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条件和习好去选择适合自己的服装，这才是社会进步的表现。千姿百态的鲜花才能构成美丽的百花园，多姿多彩的服装才是社会多元化发展的标志之一。我不反对别人去选择自己喜欢的服装，但我也不必掩盖自己的爱好去迎合一些时尚。于是我理直气壮地穿上了中山服，迎着许多人怪异的目光，大大方万地走在了大街上，走上了讲台，走进了各种公共场合。

我爱中山服。

发表于1993年《爱人》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