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叔叔

爱娥

<p class="ql-block">  大我十几岁的叔叔按道理该尊他为长辈,可从我记亊后,我就觉得他是我兄长,我出生时他还在扬大附中读书,怎么也不会想到若干年后我们成了校友,更神奇的是,教我物理课的贾克中老师居然也教过我叔。</p><p class="ql-block"> 当年的我是我叔的小尾巴,走哪跟哪。叔和我大表哥年龄相仿,他们俩去工人文化宫溜旱冰,我就在边上帮看他们的衣服,溜完了出来,文化宫门口有各种吃食卖,冬有萝卜夏有冰棍,自然少不了我吃的。有一年夏天叔和爷爷去淮阴做工,回家后见到久别重逢的我别提多喜欢,拿出在外面积攒的零钱,买了一大堆吃的。有香干、有荸荠,一个劲地叫我吃,吃多了可能消化不良,发烧了。那时候奶奶还在,一直不停地叨叨,有得好啊,能这样吃啊,发烧了吧,边说还边打转转。</p><p class="ql-block"> 叔后来工作了,离开家去住单位的宿舍了。他工作单位是扬建公司的木材加工厂机具站,跟爷爷在一个公司。宿舍就在运河边上,他在河边养鹅,半夜河里上来水獭,把鹅咬死了,他把鹅烧熟了,用个大钢精锅送来院大街的家,这么远的路,连个自行车都沒有,端个大锅走来,一定累坏了。当年的运河,物产丰富,不像现在,站一条边的钓鱼人,半天钓上来的几条小鱼只能喂猫。叔叔在河边曾抓住过好大一只王八,穿的雨靴都被王八咬了个洞,送到爷爷奶奶家,烧熟了一大盆,王八的蛋扒出来就有一碗。叔还会照螃蟹,这横着走的家伙像个沒脑子的傻瓜,电筒一照,它就朝你跟前爬,一晚上,叔能抓它20几只,第二天煮熟了,只吃肚子,爪子扔一边,等叔和婶去上班了,拿爪子当零食,能吃一下午,这是我小时候放暑假最快乐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有人要好笑了,提到你叔咋都是吃,沒办法,我就对吃食情有独钟,记忆深刻。有一年老菱上市,叔买了一堆老菱,我们俩就坐那吃,我尚年幼,牙齿咬不动,叔就用厨刀剁去菱角,再一剁两半给我吃,见他剁得那么轻松,叔脸一掉,我拿起刀就剁,老菱沒剁着给左手食指划开个大口子,血哗哗地往外流,从前家家都有晒干的乌魚骨,拿来用刀刮下骨粉止血,足足有一个多星期不能愈合。我和叔同住厢房,手弄成这样不记得我妈问我,只记得我叔天天给我換纱布,碰到伤口我喊疼,他说:滕,滕还结瓜呢。</p><p class="ql-block"> 我还记得我叔谈对象的亊。婶子出身地主家庭,为找这个婶子领导找他谈话,说是会影响你前途的,当时我叔是扬州市劳动模范、优秀共青团员,我叔无所顾忌,深陷情网的叔和婶子结了婚。我叔能写会画,写得一手好字一手好文章,口才一流,凭叔的文化和工作能力应该有很好发展前途,可在当时唯成份论的大环境下,叔在以后的工作中再怎么努力也未能有很大的发展,每次要提拔时总是政审不过关,入党申请书递交了无数次也未能入党,叔的职务止步于科级干部。叔和婶子婚后生养一儿一女,相伴至今。</p><p class="ql-block"> 叔和妈妈感情很深,妈妈把叔当成了她的另一个孩子,早饭烧好会叫叔吃饭上学,放学回家会热饭热菜端给叔吃。叔叔婚后,他们一家四口冬天穿的棉鞋都是妈妈一针一线地纳鞋底,做鞋帮,上好了送去。叔从木材加工厂去公司开会,走到家门就告诉妈妈,嫂子,我中午回来吃饭。青菜下烂面,是叔叔的最爱,有辣椒,有蒜(婶子不吃辣椒不吃蒜),香喷地起码吃两大碗。那年妈妈怀了小弟,不太想要,去和叔叔婶婶商量,让他们拿个主意,叔和婶说:两个能养活,三个也能养,结果妈妈又生了小弟。</p><p class="ql-block"> 明天和意外竟是以你最不喜欢的方式到来了。自从生小弟后,妈妈一直身体就不太好,老是肚子疼,自己以为是妇科病,疼得厉害了去苏北医院瞧病,看不出啥毛病。后来是家中一亲戚是医学院毕业的,说:嫂子你躺床上,告诉我哪疼,我来查查,结果说肚子里长了个东西,手感不好,快去医院。大姨奶奶带着我妈,我陪着去了苏北医院,出结果的那天,在医院门口喊了部三轮车把我妈先拉走,大姨奶奶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拉着我的手嚎啕大哭,边哭边说:你要沒有妈妈了。接到电话的叔叔,骑着自行车飞奔而至,随及就把妈妈送去医院住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妈妈生病叔象遭了晴天霹雳,天天往医院跑。妈妈说:学诚,我睡得浑身疼,腿跟脚更疼。叔二话不说,掀开被子帮妈妈敲敲揉揉,病房里那么多人看着,那眼睛里都是羡慕。叔走了有人问我:是你爸,我答是我叔,你叔对你妈真好。妈妈弥留之际,叔叔出差在外,公亊办妥连忙要回扬州,同行人问他,什么亊这么急,叔说我嫂可能不行了,她托梦给我了。赶回家的当天妈妈就去世了。妈妈去世后,为了减轻爷爷的负担,叔和婶子把自己的一双儿女给肖家井的丈母娘带着,把大弟弟接去家里养着,到上中学大弟才回院大街的爷爷家。</p><p class="ql-block">妈妈去世后,要偿还她生病时欠下的债务,家境一落千丈。以前吃魚是一人一条,后来是一条魚一顿只能吃半条,天天烧青菜。放学路上,一路饭菜飘香,脑子里幻想着回家有好菜吃,可锅盖一掀,幻想破灭了,仍是一锅黄黄的烧青菜。当年的叔叔婶婶双职工,条件尚可,送点好吃的来,馋得口水直咽。直到大弟弟结过婚,添了侄儿,叔叔仍经常米面油往家送,至今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 83年,高大帅气的堂弟文杰去参军了,叔叔一家人都很高兴。原以为当兵就是新兵连的训练辛苦些,哪知道和平年代遇上了战争,忘恩负义的越南人,竟用我国无偿支援他们的大米麻袋包,垒在阵地前,驾上机关枪打起我们来了。军人保家卫国,义不容辞,文杰上了前线,还不让给家写信,生死两茫茫的那份煎熬,叔和婶俩人瘦了,看着真叫人心痛不己。84年7月到85年7月,猫耳洞呆了一年多的堂弟才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原部队。福大命大的堂弟仅仅被炮弹皮伤了腿上一小块皮。叔和婶思念儿子,耽心儿子受伤,难熬的日子终于熬出头了。</p><p class="ql-block"> 叔叔属老虎,今年虚岁已84,还能大碗吃饭,大杯喝酒。心脏不太好,儿子女儿都担心他的身体,不让喝多。吃饭时张先生靠着叔叔坐,他嫌弃别人酒倒少了,趁别人一不留神,端起张先生的酒杯,一大口下去小半杯,那神情就像小孩子在偷嘴,好气又好笑。</p><p class="ql-block"> 一年三个节,拎着东西去送叔叔婶婶的节礼,总是说我们乱花钱,总要准备一大堆东西给我们拎回头。奇葩的是,他不懂现在的小宝贝吃啥零食,把辣条买了给沐沐吃。歌里唱的"时光一去永不回,往亊只能回味″,酸甜苦辣是过去,也会是未来,希望叔叔婶婶身体永葆健康,能让我们晚辈一年年的去探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