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改末年,拯救上海弄堂记忆

繆新亚

<p class="ql-block">上海弄堂的体量曾达2300多万㎡之多,遍布上海全城,2021年,是上海大规模旧改的大年,明年就是旧改末年了——以后如此大规模的拆迁恐怕难再有,始于上世纪90年代的城市改造,特别是今年旧改跑出了“加速度”,让“拆”字成为上海最贵的一个字,旧改是长期蜗居弄堂居民的梦寐以求,但随着弄堂的消逝,上海人心中留下了永远的痛。</p> <p class="ql-block">弄堂,以惊人的速度被新式住宅小区和摩天大楼所蚕食乃至吞噬,弄堂在上海所剩不多了,虽然,留下了一些红色弄堂、经典弄堂、还有在64条永不拓宽的马路上也还会留下一些弄堂。但弄堂,再也不是上海建筑的主流,那种身居容膝之地,闲适绻缱的弄堂感觉,一去不复返。弄堂建筑也成为永远的稀缺,上海的弄堂文化渐行渐远,上海的“弄堂时代”将永远翻页。</p> <p class="ql-block">弄堂建筑,是上海最具代表性的民居建筑,也是绝大多数上海人的生活空间,积淀着丰富的历史人文资源。100多年的上海弄堂,承载了太多上海的城市记忆,丰润厚实的石库门弄堂文化底蕴,是历史留给当代上海人民宝贵的精神财富。抢救上海石库门老弄堂文化刻不容缓,在回顾历史中,传承人文精神,在重温历史中,延续城市文脉,让石库门弄堂文化成为上海城市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p><p class="ql-block">上海弄堂史的首页注着18世纪的50年代的时间标注,屈指算来,至今不到200的历史,弄堂就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今后的弄堂将成为如吉光片羽地存在,成为历史遗存,供人凭吊、参观、打卡和记忆诉说的地方——人们再也找不到曾经缱绻惬意的栖息的感觉,也不会有蜗居蚁集的怨怼了,但曾经养育几代上海人,充满烟火气、市井腔、人情味的弄堂不复存在!</p> <p class="ql-block">弄堂,很快会成为上海人怀旧之魂的依附物,弄堂将成为上海人抹不去的集体记忆,物换星移近200年,上海弄堂里发生过的所有事,上海弄堂里出现过的一切人依然留在我们的记忆窠巢里,一个城市的怀旧,就是一个城市的集体记忆,记忆一定会附着在一些实物上,上海人记忆的实物——弄堂不存在了。但我们可以通过文字、图片、影像等还原这些实物,且不说文学家、专家学者、画家、电影人、拍摄者、普通人已经为我们留下了太多的宝贵资料。</p> <p class="ql-block">随着旧改脚步的渐行渐迫,我们每天可以看到有人端着长枪短炮、画架油彩、手机平板穿梭于行将退出历史舞台的上海弄堂,我们还要感谢科技时代给我们带来的便利,我们几乎每天都可以在手机或电脑屏幕上看到有关上海弄堂的博文、微信、短视频、绘画、美篇、简书、讲述等自媒体作品。而且这些帖子,几乎都会成为“神帖”,人人爱看爱刷,而且津津乐道,点赞分享。</p> <p class="ql-block">石库门、老弄堂、弹格路曾都是上海开埠后的见证,这一页将仓促翻过,成为几代上海人难以割舍的记忆。</p><p class="ql-block">对于上海弄堂的逐渐逝去,专家有时也会一反长于理性思考的习惯,而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上海文史馆研究馆员、中国史学会副会长熊月之在为《回梦上海老弄堂》一书所作的总序中有言:“这些年来,怀旧的氛围,充溢上海大街小巷、电视电影、报纸杂志、云烟缭绕,氲氲氤氤……长盛不衰,如饮醇醪,愈久愈香。”</p> <p class="ql-block">对于拯救上海弄堂记忆,也有专家学者用理性的思考来发声,沪上著名建筑学家阮仪三大声呼吁:有多少记忆可以重来?我们要好好保护上海里弄:轻易别动!上海弄堂的消失,不仅是建筑,而是一种生活方式。</p> <p class="ql-block">有人说,怀旧是对自己家底的清理——他们是留存上海弄堂记忆和弄堂“家底”的拯救者,也有以故事娓娓道来的,担任上海市历史博物馆学术委员会副主任的薛理勇就有个上海老城厢“小路大弄堂”——面筋弄的故事。</p><p class="ql-block">上海老城厢东门内还有一条叫做“面筋弄”的小路大弄堂。有一位叫做薛二官的浙江平望人在东门内开设面筋作坊,这里离开城隍庙不远,上海的许多饭店使用薛二官生产的面筋,后来,这里出现了多家面筋坊,“面筋弄”的名字由此而来。后来有人将肉塞进油面筋或裹成百叶包,煮成汤食,它有弹词首先打破了传统,出现了乾、坤同台演出的现象,上海人把男女同台演出称为“双档”,于是,原来的“鸳鸯”(油面筋百叶包)逐渐被叫做“双档”,成为上海人喜欢的特色小吃。汤有水,味美价廉,颇受欢迎。民间俗称为“油面筋百叶包”,取了一个文绉绉的名字——“鸳鸯”。后来苏州弹词风靡上海,首先打破了男女不同台的传统,出现了乾、坤同台演出的现象,上海人把男女同台演出称为“双档”,于是,原来的“鸳鸯”(油面筋百叶包)逐渐被更能为市井所接受的名称——“双档”,成为上海人喜喜闻乐见的特色小吃。</p> <p class="ql-block">我的老朋友、上海音像资料馆原馆长,研究员张景岳,他擅长用影像资料说话,在纪念改革开放40年的一次读书活动中,他用10多部纪录片回顾改革开放以来上海市民衣食住行的变化,其中有不少反映弄堂生活的镜头,弥足珍贵。</p> <p class="ql-block">曾任《申江服务导报》总编、新晋上海社科院文学研究所所长的徐锦江先生,生在愚园路,长在愚园路,对愚园路有着深深的眷恋,他的代表作《愚园路》,就写了不少愚园路上的老弄堂,表达了他对弄堂挥之不去的情结,书中有这样的一段话:“有人说,乡愁是回不去的老房子,是家乡消失的小路,是依然白发的童年或天堂里的父母。在我,就是那条路上的砖墙房子,四通八达的弄堂,和呢喃的上海话弄语,就是那条路上一点一滴的乡愁。”我写的《愚园路的故事》一书也写了愚园路静安段的好几条弄堂,此书有幸让徐锦江先生作序,在序章中他引用了他原著《愚园路》书中的一句话:“朝弄堂里随便望上一眼,都会是惊鸿一瞥,让你翻江倒海。”这是他对弄堂的感觉,也是我永久的回望。</p> <p class="ql-block">虽然上海现在新建了许多“名邸”、“花园”、“广场”之类的商品房,弄堂的建筑拆掉了,弄堂的名字也不用了,但写信的时候的地址,必须要写上XX弄”的字段——还是离不开一个“弄”字,不管房子造得多么豪华,名字起得如何唬人,地址都还得都规规矩矩标上XX路XX弄XX号(独门独户独栋住宅、临街商铺除外),否则就难以投递。前阵子被扒出的郑爽1.5亿豪宅,相传是位于老西门的“复兴珑御”。这个小区的门牌号为“西藏南路699弄”、“复兴中路1188弄”。只写“复兴珑御”绝对是收不到的。</p> <p class="ql-block">说来也怪,上海万变不离其“弄”,但“堂”字被活生生地隐去了,不过想想也对:“堂”不就是房子嘛?房子确实是变了,原先的石库门建筑如今都变成了多层或高层建筑。弄堂的称呼在全国独一无二,上海带“弄”的地址系统在全国也是绝无仅有的。</p><p class="ql-block">但仅一个“弄”字怎消得掉上海人对弄堂的集体乡愁,一个“弄”字反倒是以“酒”销愁,愁更愁的酵素,弄堂情结的酒精,始终让上海人头脑晕乎抽搐,而始终惆怅。</p><p class="ql-block">弄堂风情不再,每当夜深人静让我们在弄堂文化拯救者留下的文字,照片、绘画、镜头中让自己的弄堂记忆慢慢苏醒吧,依偎在弄堂生活的梦乡,沉沉地睡去,仅此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