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1979年5月30日,是中国传统节日“端午节 ”。晴朗的午后,微风习习,柳树刚抽出他那稚嫩的绿芽,随风舞动。在延河岸边的滨河路上,漫步着一位老者妇女和一位中年男子。老者妇女名叫张平,看年龄近六十岁,花白的青丝下,流露着一张既激情、又倍感幸福的面庞。时任兰州市二轻局局长。中年男子名叫张云令,四十左右,高高的个子宽厚的肩膀,四方脸上,洋溢着幸福而又略感拘束的表情,憨笑可掬。时任延长县体委副主任。这一老一少好似有满肚子道说不完、道不尽的心窝话,相依着身影,在树荫下时隐时现。这就是失散四十年的母子俩,在延河岸边一次轻松、愉悦、充满激情,而又幸福的畅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母张平道:“令儿,明天我就要回兰州了,这一次出来时间较长,有好多工作还亟待回去处理。你的工作调动事宜,儿媳和孩子们的户口问题,我回兰州后向组织上申请报告,会抓紧办理的。我已丢失你四十年了,不能再等待了,恨不得让你马上回到我身边。”张云令听后,略显尴尬努力的张张嘴,还是不自然的接话道:“妈,这些事您也不用急,我这不是已回到您身边了吗?您年龄大了,回兰州后,要好好休息一下。我这家里都是农村户口,办理起来还需要个过程,我也得做一下工作调动和迁户的准备。”母子俩轻松而愉快的边走边谈。云令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止步不前的母亲,只见母亲停顿了脚步,心情凝重的抬头仰望着宝塔山。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太阳西斜,阳光透过凤凰山顶,明暗分明像刀切一般直射在宝塔山上,使这座始建于唐代的古塔,在阳光的照射衬托对比下,闪烁出耀眼的光芒。张平仰望宝塔,沉浸在回忆之中,四十年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历历在目……。</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1939年底,宜川县秋林镇二战区司令长官部。我(张平)受党的指派做机要副秘书已一年多了。报务室和机要室设在司令部西侧的石窑洞里,窑洞很大,有十几个女报务员,整天耳朵里灌满了“滴滴嗒嗒”的声响。进得窑洞右拐窗户前,设一张桌子,专供机要秘书使用,负责抄录、分拣、转发和上报工作。天色麻子蔫,当我正准备交接班时,桌面上突然掉下一个纸团,我快速将纸团捏在手里,抬头往窗前一看,只见窗户纸有舔湿的一个小洞,透过小洞,仿佛看到一只神秘而急切的眼珠。“嗯,不对呀,平时接头也没有这么样急切呀?这是非接头方式。”我便心领神会,肯定有紧急任务?我赶紧打开纸条扫了一眼:“今晚清党,马上转移,我在老地方等你。”看完后,我先镇定了一下情绪,趁着“姐妹们”不留意,迅速将纸团塞进了嘴里。放下手头工作趁人备,轻手轻脚溜出了窑洞门,在擦黑的掩护下,快速的向虎啸沟口河滩三叉路口走去。我同秘密联络人见面后,他对我小声说:“组织决定,命你连夜撤退,为保证你的安全,这是交通员王同志,负责护送你,向延安撤离。我还没得到指示,得赶紧回去,以免引起怀疑,话不多说赶紧走。”</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对王交通急切的低声说道: “我还得去一趟景阳村。”(鸡幺村)王交通不理解得接话说:“去景阳村是川道大路,我怕遇人眼杂, 因你知道的事情多,保护你的安全是我的任务。”我用坚定的语气对他说道:“不去景阳村,我会后悔一辈子,死不瞑目的。”话音未落,只听司令部大门方向传来报务女兵的喊叫声:“厕所没有,刚才还在吗?张平……张平……。”紧接着,一队脚步声由远而近,交通员猛拉我一把,快速躲避到路边阴暗处。只听到警卫队嚷嚷道:“赶紧进沟搜查女兵宿舍,一定要抓到,不能让她跑了……。”紧促的脚步声、喊叫声,由近而远,向虎啸沟方向而去。躲过了警卫兵的搜捕,王交通紧拉一把我的衣角,带有命令性低声说道:“快走!”</b></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一牙弯弯上玄月,悬挂在西边天际。我趁着微弱的月光,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王交通员,只见他高高的个子身材修长,年龄大约不到二十岁,虽看不清脸庞,也能感觉到办事富有经验干练老成 。我们快速消失在去往上川“十里坪”的夜幕中。</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到了景阳村房东保姆家,(三个月前,我在她家生的孩子。)我急切的上前敲开院门,保姆惊讶问:“天都黑了,你咋来了?”我对房东简单说明情况:“我要连夜往北边去,路途远且时局乱,这孩子是无法带不走了。我想再见一面我的儿。”保姆先是一愣,又急切的问:“你在二战区当兵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突然要走,这是咋的啦?”“事情紧急你就别问了。儿子寄养上降头村哪一家?我也不知道。只知领走孩子时,有父子二人赶头毛驴,把孩子接走的。还恳请你辛苦一趟,带我去再最后见一面儿子,顺便也认一下地方,便于以后好找回。”保姆嫂子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还没有冷过神来,看我说的那样恳切,要求有那么强烈,回说道:“为啥你要走那是你队伍上的事,我不问了。黑夜小路难走,有十几里山路呢。”保姆为难的停顿一下,想到几个月来,他们关系处的很好,便说道:“好吧,我能理解一个当妈的心情,就满足你这个心愿吧。”我又问道:“嫂子,你还记得生这孩子是哪一天吗?”保姆回道:“农村人也不记个日子,生娃的时候院子柿子树上的“柿子红了。”王交通员在一旁听着她两人的对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还要到哪里去?什么孩子,再见一面孩子?”房东找了两件旧棉衣,我和王交通脱去晋绥军服换了便衣。房东为我俩找了两根木棍,又将锅中已炖好的羊肉,装在一个陶瓷罐内,给家里人交代了一声,提着羊肉罐,三人出了房东门,静悄悄的顺景阳村直接上塬快速而去。</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柿子红了》</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景阳村房东保姆老宅</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西边天际那一牙弯月,早已被厚重的黄土高原吞没。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塬面冬月夜晚寒风“嗖嗖”作响。天气虽然寒冷,但上了一道塬,还是倍感身上热气直往上窜。三人鸦雀无言,只有“噔噔”的脚步声、“虚虚”的气喘声和“嗖嗖”的西北风,奏成一首美妙的交响曲,伴随着舞动脚步一路而上。上了西坪塬、越过北斗村、跨过东庄,转眼间翻过了屯石崾崄,已来到上降头村口。</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和王交通紧随房东保姆,走到窑科拐两个弯后,来到一处没有院墙和大门,杂草满地的院落。保姆小声说:“到了,就这一户人家。”随着几声轻轻的敲门声:“二半夜的谁呀?”窑洞里传出女人应答声。“我呀,嫂子,景阳村的。”保姆小声答道。话落,随着划火柴声,窑洞里亮起了灯光,“吱……”的开门声,门缝中露出了半个身影:“你们是……?”保姆小声回道:“嫂子是我,快让进门再说吧。”随着门扇打开,三人进到了土窑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通过灰暗的麻油灯光,我的目光迅速的在土炕上搜寻,急聚的目光聚焦在后炕锅桥下一床破旧的棉被上。扔掉木棍,不顾穿着鞋,我急切的爬上了后炕,迫不及待的翻开被子,一把将被下的婴儿抱在了怀里。“这是我的儿?这就是我朝思暮想的儿吗?”这时,我静下心来,紧抱儿子仔细观看,小鼻子小眼小嘴巴,五官端正。又脏又瘦,松弛的小脸上泛着蜡黄的面色,远不像三个月大的婴儿。一看便知营养严重不良。我顿时心入刀绞,一股酸楚从心头涌上,悲伤的眼泪情不自禁从眼里喷涌而下。憋在嗓子眼的悲伤,“哇”的一声嚎啕出来,随之哽咽,又将哭声憋了回去。我抚摸着、亲昵着儿子的小脸,回头用抱怨的眼神,瞪了一眼保姆嫂子。保姆嫂子避开我犀利的目光,低头也在漠然的流着眼泪。</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定了定神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打量了一下窑里的情况。油烟熏灼漆黑的窑洞,家具摆设简单至极破烂不堪,灶火里凌乱的柴草。土炕上一张破旧的炕席,前炕被窝里曲卷着一个成年男人,不闻其事憨头大睡。炕中有一少年,约十二、三岁,坐在炕席上朦眼观望。女主人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妇女,一看便知,属陕北宜川那特有的农村主妇,眼里夹着泪花观看着一切,流露出委屈、无奈的表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这时,王交通凑在我的耳边小声说道:“张同志,见到儿子就好,夜已很深了,我们还有重要任务?这里还属二战区晋绥军防务范围,为保证你的安全,天亮前必须越过封锁线。“我对王交通恳求的说:“咱们把孩子带上吧,路上由我来抱,我不忍心把他留在这里。”王交通用同情的表情安慰我:“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已是司令部通缉的要犯,现在正张网以待抓捕你,咱们这是“逃跑” ,护送你安全撤离是我的任务,孩子只有以后再抱回拉。”听到王交通坚定的语气,我也深知这一道理。又抱起儿子又轻轻的亲昵了几下,割心挖肉的悲痛,恋恋不舍颤抖着双手把儿子放回了被窝。下得土炕,我在兜里掏出仅有的两块银元,对主妇说道:“嫂子,这钱你收下,求求你给孩子加点营养补补身子,使他能健康成长。我这只是寄养,条件允许后,我还要接回儿子,到时必重谢。”说着将两块银元交付于主妇。保姆嫂子也指着陶瓷罐说:“罐里有炖的羊肉,留下你们吃吧。”话说到这,我又一次扑向土炕,轻轻的、深深地亲昵了一下儿子的小脸,对王交通说道:“咱们走!”三人相互告别出了窑门走到院子,窑洞突然传出“哇”婴儿哭声,我转身冲向窑洞,被王交通一把拦住:“张同志,你要镇静,孩子你会很快认回的。”我噙着两眼泪花,撕心裂肺的抬头再疑望了一眼窑洞暗光。</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上降头村常家老宅</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三人又翻过屯石崾崄来到岔路口。保姆嫂子对我说:“咱们就到这儿吧,这个村就叫上降头,寄养家男人姓常,叫个常栓鱼,儿子叫常志明。院子和家你也看了,我有时间会来照料的,愿你早日认回儿子。”保姆嫂子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这家人原本光景也不错,主妇嫂子人也勤快厚道,我才选择寄养在他家,可外面人不争气,染上了抽洋烟恶习,唉,请你不要怪罪我,都是我的错。不说了,儿子自有儿子福,我们就此分手了,愿你顺利的到达你要去的地方。”我拉住保姆嫂子的手:“坐月子有你帮助,寄养儿有你帮忙,看望儿还要你费心,往后还需你多操心,真是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天黑路难行,你一个人也小心慢行回家吧。”这时我又回身道:“嫂子,我再好好帮我想一想,儿子的生日是哪一天?”保姆嫂子回道:“具体哪一天我也实在想不起来了,生娃那一天,树上的“柿子红了。”说着,两个女人眼含泪水,紧紧的抱在一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告别保姆嫂子,王交通对我说:”在天亮前,咱们先穿过交里后沟上塬到雪白,大路云岩镇走不得,因镇上有国民党军的盘查点,以免遇到麻烦。咱就辛苦一下,走新窑台,翻沟过去走小南塬,岇岇下去就临镇了,就回到家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漆黑午夜,陕北沟壑岇梁间,不时传来刺觉子的叫声:“鬼喔、猩喉、鬼喔……”和野狼嚎叫声:“呜……,呜……。”抬头观天,繁星一片,银河从西北洒向东南,只有北斗清晰可见,随着北斗七星向北延看,有一颗明亮之星,那就是北极星。</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在王交通员的护送下,不断的下沟翻塬,走了很多远路,但还是平安顺利的到达小南塬村塬岇上。王交通指着山下说:“到了,塬下就是解放区临镇。”我听到,一股热泪情不自禁顺眼而出:“党啊,延安,女儿回来了!”便一屁股瘫软在了地上。一天一夜连续赶路,这时才感到腰酸腿痛,又饥又饿浑身难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二人坐在小南塬山岇上向下观望。云岩河,像一根柔软的银色飘带,婉转的向东南飘去。防务盘查站口,经盘查人员并不多,都是学生模样的打扮,进多出少井然有序。山根下坡坡上,回圏的羊群发出“咩、咩”的叫声。临镇街道并不长,人来人往一派繁荣景象。有部队士兵,也有青年学生,各自忙碌着。镇中传出清晰的歌声:“解放区的天是明亮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我顿感愉悦兴奋的喊道:“我回来啦,到家啦!”</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下山时,我又回身向南望去,虽然灰蒙一片:“我的儿呀,妈妈对不起你,没有能力把你带到身边,我会尽早接回你骨肉相聚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去八路军联络处报到后,经交通员转换互送,经金盆湾、走南泥湾,顺坐返延安的卡车。翻过盘龙山,顺利撤离回到梦中所想的延安。在组织部门报道办完手续,向组织汇报了白区工作情况后, 我被安排在延安女子大学,仍学无线电报务专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爱人程生秀,后也被八路军129师386旅从山西选送到延安,在抗日军政大学学习城市工业管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张平同爱人程生秀,一年多前,告别山西烽火连天抗日前线,各自战斗在抗日不同岗位。1940年春夏,在延安女子大学门前延河滩上见了面。新婚久别的年轻伴侣,又发生了怎样的故事……?</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 style="font-size:20px;">故事待续</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