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风火火闯龙潭

雨打芭蕉

<p class="ql-block">——1987年与龙潭区乡干部合影(后左2张区长,前中我)</p> <p class="ql-block">  1986年11月初,我结束了两年多的党政管理干部基础专修科学习,回市委农工部上班。</p><p class="ql-block"> 走进机关,就被叫到孙乃雨部长办公室。孙部长说,部里决定派你去荣县龙潭区挂职锻炼,这也是市委组织部的要求,你准备一下,11月8日到职,我的车子送你去。</p><p class="ql-block"> 有点突然。儿子刚满四岁,这两年多我边读书边带娃,生活还挺安宁。要是下派了,家里还不得乱了套?龙潭区在哪里?我去干什么?怎么干?一连串的困惑。</p><p class="ql-block"> 孙部长丝毫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我给他做部下七八年了,很了解他的行事风格。记得我怀孕七个多月,他还安排我去农口几个局搞调研,搜集数据回来写领导讲话,没车,全靠走路。七月中旬骄阳似火,我戴着个大草帽挺着个大肚子,呼哧呼哧地往农业局走,老远地被市委分管农业的书记看见了,很吃惊地说:“小刘,你这样了还出来跑?这老孙也太不像话了!” 后来孙部长夫人林阿姨知道了这事儿也“骂”了他,他说,你不是生学川(孙部长的大儿子)的当天还在上班吗?!</p><p class="ql-block"> 我深知孙部长的良苦用心,他在为我提供锻炼成长的机会。我很感恩在部里人手紧缺的关头,他同意我脱产读了两年书。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没有理由不服从组织安排。</p><p class="ql-block"> 11月8日,孙部长的吉普车拖着我和被盖行李,行驶25公里,抵达荣县龙潭区区公所报到。县委任命通知已发,我任龙潭区区委委员、副区长。</p><p class="ql-block"> 龙潭区区委书记和区长是两位帅哥,都三十多岁,年富力强。区委书记中等个儿,眉目清秀,穿着讲究,走路不快不慢,说话不重不轻。区长张礼和高鼻梁大眼睛,前庭饱满,不算多的头发一水儿的右分,盖过头顶。一张没有攻击性的脸,与他的名字很匹配。</p><p class="ql-block"> 区委书记找我谈话:你是个女同志,就分管计划生育工作吧。我说算了,我这人心软,干不了把孕妇抬去做引产的活儿。我心里明白不可能让我分管什么财务、乡镇企业等“肥缺”,就自报奋勇管农业。他嘴角儿向上扬了一下,爽快地答应了。</p><p class="ql-block"> 我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自己往枪口上撞!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上游水库</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龙潭区上游水库</p> <p class="ql-block">  我去没几天,龙潭区就传开了,说区里来了个女大学生,分管农业。拜托,我工龄已经13年了耶,有没有搞错!懒得解释。</p><p class="ql-block"> 区里开乡长会,宣布了我的任职。乡长们多数是复员退伍军人,土生土长,业务熟练,在乡上都是说一不二的主儿。会上表情各异,但潜台词高度统一:我们倒要看看你这个黄毛丫头有几把火!</p><p class="ql-block"> 初生牛犊不怕虎。其实我一不是农业科班出身,二没有当过地方官的经历,三人地生疏两眼一抹黑。唯一的优势就是曾经当过两年知青,又在农口工作过几年,对农业生产的主要脉络大体清楚。再就是刚好学了两年管理理论,自认为有杀手锏,正好可以理论联系实际亮亮剑!</p><p class="ql-block"> 趁着春节前的空档,也是农闲时节,我抓紧对九个乡做调研。</p><p class="ql-block"> 白天,我穿件卡其布风衣,斜挎个军绿色的布包,戴顶草帽,登双胶鞋,往乡下跑。先是跑附近的桥头、关上、龙潭乡,然后跑远一点的青云、鼎新、莲花、牛尾、五宝、蔡佳乡。近的走路,远的赶公交。那时候交通不便,且多是土路,每个乡一天只有一趟班车,如果遇到大雨等造成路滑泥泞就停开。大概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对全区各乡的农业基本情况有了个梗概的了解,同时也和各位乡长混了个脸熟。</p><p class="ql-block"> 晚上,我挑灯夜读,恶补农业生产常识,以确保不在乡长们面前开黄腔。</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从乡下回区公所,碰到区委书记。他看到我一张脸晒得黢黑,笑着说,你没有必要每天往下面跑,需要什么数据叫下面报上来就是了。</p><p class="ql-block"> 水利是农业的命脉,而主宰龙潭区农业命脉的水利工程就是位于鼎新乡的上游水库以及沿线的水利网络——渠道。上游水库的渠系配套覆盖了龙潭区粮食主产区的农田面积,对全区粮食生产至关重要。</p><p class="ql-block"> 春节一过,我决定第一件事就是抓渠道岁修,做好春耕放水的准备工作,确保受水面积满栽满插。张区长很支持。</p><p class="ql-block"> 我提前一周开了个乡长会,通知各乡做好维修渠道工作,区里将根据维修情况划拨经费。很快,灌区各乡的数据就报上来了,均称已维修完毕,只等划款。</p><p class="ql-block"> 我打了几个电话,寻问乡长们去现场看了没?是否损毁的渠道都修好了?回答都是信誓旦旦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钱。我说好,那我们开一个灌区渠道检查验收现场会。</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艳阳天,一大早,灌区的几位乡长及沿途基层干部都集中从关上乡——上游水库的尾水端出发,逆水而上,终点是上游水库。</p><p class="ql-block"> 我走在最前面,旁边是区里的水利员做向导,后面跟了一群人,除了乡长们,还有所到之处的大队和生产队干部以及相关农户。 路线全部是踩着渠道走,修与没修,质量如何,能否顺利过水,一目了然。</p><p class="ql-block"> 一个队一个队地走,一个乡一个乡地过。发现漏水等有问题的地段,马上叫来当地乡队干部现场问责,记录在案,限期完成。</p><p class="ql-block"> 渐渐地,一些人有点紧张了,撒谎的、虚报的、敷衍塞责的开始冒汗,主动跑上前来自我检讨,表示回去马上抓落实。</p><p class="ql-block"> 我打小就平衡不好,看见离地面一二十米高的渡槽心里直发怵。没水的渡槽可以走里面,水深的渡槽只能站在不足40公分宽的槽沿石上走,随时都有掉下山谷的危险。有位好心的队长教我眼睛向前看,千万不要往下看。</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后面有几十双眼睛盯着我,还有那些训练有素的转业二哥们等着看笑话呢!我心一横,硬着头皮往前走!</p><p class="ql-block"> 多年后我再去上游水库,看到曾经走过的架在两山之间的渡槽,真不敢想象当年是怎么走过去的!</p><p class="ql-block"> 从早上九点钟出发,记不得走过了多少渠道,跨过了多少渡槽,到上游水库,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一问,才知道全程走完了25公里。</p><p class="ql-block"> 我已浑身湿透,满脸晒得通红,坐在石凳上大喘气。那天正好来例假,几十里路走下来,大腿内侧被草纸磨出了两条血痕,生疼生疼的。随行的乡队干部们也都又累又饿又渴,精疲力尽。</p><p class="ql-block"> 午餐是一个菜、一碗酒,一大锅甑子饭。水库自养鱼做的酸菜鱼,一桌一大盆,麻辣鲜嫩,感觉那是世界上最美的佳肴了。一桌一碗白酒,一人一口转着喝。</p><p class="ql-block"> 鼎新乡的曹乡长借着酒劲儿对我说:刘区长,我们服你了,以后你说咋办就咋办,我们绝不拉稀摆带!</p><p class="ql-block"> 现场会后,区里发了通报,点名表扬完成好的乡和通报批评弄虚作假的乡,明确未完成任务的乡不得划拨岁修款,待按规定时间完成并经验收合格后再划。</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荣县大旱,全县多数区粮食欠收,而龙潭区却喜获丰收。 </p><p class="ql-block"> 稻鱼丰产片</p><p class="ql-block"> 蔡佳乡是龙潭区比较边远的乡,与宜宾接壤。那里地处深丘,田少土多,土壤贫瘠,加上交通不便,农业发展缓慢,老百姓比较贫困。</p><p class="ql-block"> 我向孙部长汇报了蔡佳乡的情况,希望得到他的指点。孙部长说,为了帮助农民增收致富,市里正在考虑发展立体农业,最大限度地发挥现有土地资源的综合效益,努力做到增产增收。你可以先在蔡佳乡搞个稻鱼丰产片的试点。</p><p class="ql-block"> 有了尚方宝剑,我迅即与蔡佳乡商定,拿出靠近公路交通便利的一百亩水田搞稻田养鱼试点。</p><p class="ql-block"> 我跑到市农业局汇报了方案,得到戴局长的大力支持,现场拍板支持四万元项目资金。我喜出望外,万分感谢局长的支持。局长悄悄对我说,孙部长对农口各局打了招呼,海锦同志如果来汇报工作争取项目资金,各局不得让她空手而归。</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候的四万元对于一个乡来说就是一笔“大钱”了。乡里用四万元买了杂交水稻种和草鱼苗,分发给试点片的农民,并请乡农技员和水利员进行了种植养殖培训。试点工作有条不紊地推进。</p><p class="ql-block"> 我隔三岔五地带着区农技员、水利员往蔡佳乡跑,检查落实情况,现场解决问题。鱼粪养稻,田草养鱼,相得益彰。看着水稻一天天灌浆,鱼苗一天天长大,心里觉得甜丝丝的。</p><p class="ql-block"> 五个月后,到了收获的季节。我们打算验收一块田看看效果。先把水稻割了,亩产上千斤。然后用竹罩子罩鱼,满田的鱼儿又多又大又肥,活蹦乱跳的,亩产足足有四五百斤!这样算来,稻田养鱼每亩产值至少可以翻一番!</p><p class="ql-block"> 消息迅速传到县上,县委书记来了,县长来了,蔡佳乡热闹了起来。如何让农民增收,这个农村工作中最大的难题,在蔡佳乡的稻田养鱼实践中看到了曙光。</p><p class="ql-block"> 是年秋天,全省召开了立体农业现场会,蔡佳乡被列为现场会会场之一,蒋民宽省长亲自出席了会议。那天,我看到省市县区各级领导的车辆浩浩荡荡地经过龙潭区公所驶向蔡佳乡。</p><p class="ql-block"> 四川日报报道了这次会议,蔡佳乡报上有名。</p><p class="ql-block"> 事后,时任荣县县长的杨胜雄对我说,他曾去找孙部长要人,请求把我留给县上,孙部长没同意。 </p><p class="ql-block"> 水土保持林</p> <p class="ql-block">  如果你常去旭水河游玩,应该会看到位于桥头乡旭水河两岸郁郁葱葱的意大利黑杨,那就是我和龙潭区的伙伴们当年率领沿河两岸的老百姓,扛着锄头一颗一颗栽下去的水土保持林。</p><p class="ql-block"> 那是1987年秋天,位于釜溪河上游的旭水河桥头乡一带水土流失严重,河床变窄,河水浑浊,不仅影响到当地老百姓的用水安全,也对下游自贡市的水质构成威胁。</p><p class="ql-block"> 我找到了林业局欧局长,请他帮忙出出主意,如何治理旭水河。他建议以桥头乡为起点,至鼎新乡结束,沿河两岸修筑水土保持林,并答应支持树苗款四万元。</p><p class="ql-block"> 机会难得,我赶紧和桥头乡政府商量植树造林事宜。桥头乡政府举双手赞成。</p><p class="ql-block"> 说干就干。区林业站八方联系树苗,听说夹江县有意大利黑杨苗,扦插易活,树干笔直,材质好又长得快,三年就可以长到小碗粗(直径18公分),很适合做水土保持林。</p><p class="ql-block"> 我们立即兵分两路,一路是我和林业员一同乘大卡车前往夹江苗圃拖树苗;一路由桥头乡政府负责组织沿河社员签订栽树协议,落实到户,树苗一到立即开工。</p><p class="ql-block"> 翌日,当满载树苗的卡车抵达桥头乡时,几百名社员已扛着锄头,担着水桶,守候在岸边。我和乡亲们一起,挖窝、栽树、浇水、培土,在旭水河两岸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植树大会战。只用了三天时间,几万株意大利黑杨就全部栽完,绵延约五百亩。</p><p class="ql-block"> 蜿蜒流淌的旭水河,见证了我们的付出和汗水。</p><p class="ql-block"> 1988年我被调回市里工作后,二期工程继续,一直延伸到鼎新乡,号称千亩水土保持林。</p><p class="ql-block">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几经改制,龙潭区公所早已撤并成为历史。但我忘不了引我上路、与我同行、伴我成长的领导和同事们,忘不了那金灿灿的稻穗,欢腾腾的鱼儿,哗啦啦的水渠,郁葱葱的树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