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都很好，人间也浪漫

琥珀

西江苗寨—— 暮色四合，西江的夜来了，吊脚楼上的灯亮了。远远望去，万家灯火相连，像是遗落人间的璀璨星河。屋檐上每一盏在微风里轻轻摇动的灯，都温柔地点亮每一个希望。 望着远处的灯火，我在夜风中站了许久。每一个屋前，每一盏灯下，都是寻常人家的烟火，爱和关于爱。夜色浓郁，而有一盏灯亮着，那么我在未来等你，且行且珍惜。 　　天色未亮，我便来到了街上。天边稀疏的星星，和远处零星的灯火。此刻的西江是它最纯粹的样子，朴素、沉静。它一直在这里，不管你来与不来，它一直安静于斯，自天地初蒙。在空无的街上慢慢走，放轻脚步，缓缓走近它的心怀。让我与它一起回到最初的地方，一边流泪一边畅怀，说:“你好呀”！ 　　天蒙蒙亮了，站在风雨桥上，听水声淙淙。身后的吊脚楼像极了《千与千寻》里的场景。忽然想起那年夏日的黄昏，斜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对身边的那个小孩说，“你小时候那么一丁点，我常常晚饭后带你在楼下玩捉影子。现在你的影子比我高出那么多……”我仰望树叶间透过来的夏日斜阳，觉得此刻的静谧很美好。你忽然对我说，“小时候的夏天经常这样子安静啊，有一次你和爸爸都不在家。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千与千寻》，看着看着就忽然流了泪……”或许当时你和我还说了许多其他，可我却只记得一个寂静的夏天黄昏，一个小孩子看着一部动漫片忽然流了泪。在以后，我认认真真地看完了这部动画片，一边看，一边想那个小孩子。也因此吧，对于和这部动画片场景里相似的地方，我总是额外多了一份情怀。当我站在桥上，看远处青山隐隐，听脚下绿水迢迢，我忽然很想念，很想念那个远在他乡求职的孩子。此刻，且把一段话送给那个成长中的少年——一生要走许多路，有成长之路。很多事情不能自己掌控，即使再孤单再寂寞，仍要继续走下去，不许停也不能回头。 　　在这个寨子里走一走吧！与麦浪一起舞蹈，与清风一起逐月，与点点灯火一起阑珊，与阶前的树一起站立，站成永恒，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苗寨的晨来的晚些，在清寂的长街和金色的麦田走过之后，我们来到了观景台。云雾笼罩下是山峦叠嶂，是密密匝匝的灰色屋顶。我们一起等待天边的曙光从山的那一边升起，等待炊烟袅袅，等待这个寨子从梦里醒来…… 肇兴侗寨—— 天空有些阴翳，也或是我出来的太早夜色未尽。整个寨子在一片迷蒙的蔼蔼雾色里。我喜欢这样安静的时刻，天地万物皆是最初和最美好的姿态。我就这样于一隅之地，静静地看着前方。晨曦的光，一点点从山的那边透过来，厚重的云有了光亮的底色，随之愈来愈薄，直到隐进浩瀚长空。远处分不清是晨雾还是炊烟，云烟缭绕下，是侗寨高高的鼓楼和青瓦的屋顶。坡下的几亩稻田，有的收割扎捆，有的又重新注入渠水，还有剩余的稻谷在明暗相接的光里，一起织就这幅晨辉下的画卷。 　　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从一个巷口到另一个巷口。你说，“走这么多路，累吗？”可是，我要去遇见，那些宁静细碎的温暖和烟火。我要把这些装进口袋，在细水长流的日子里，慢慢的浅浅的想念。 　　侗寨的清晨是安静的，三三两两的开着几个早餐店，锅里冒着热气，店主眯着眼摆弄着手里的活儿；也有出摊的侗族老乡，几片肥肉在烤架上，糯米饭在一个瓦盆里，糯米夹肉，也或是肉裹糯米，感觉有点像江浙一带的肉粽吧！ 侗寨不大，沿一条主街登上观景台，远远望去，远处的木屋顶笼罩在云雾之中，天空有些阴郁，云层愈加低垂，等到炊烟升起时，整个村落时隐时现，像是谁的一个梦，不知怎么忽而跌落眼中。 从山顶下来时，街道上有了摆摊的侗族人，新鲜的玉米，长长的瓜豆，还有许多我不认识的菜果，但一样的是，依旧安安静静。我就这样站，或者停在某一处角落，静静地望着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的人。 　　太阳出来了，家家户户在门前晒秋收。圆圆的竹匾里，木头的长椅上，是红彤彤的辣椒。直接铺在地面的毡布和屋檐下的竹竿上，是颗粒饱满的稻谷。上了年纪的人，戴着草帽，就拿一把犁耙，在上面翻晒…… 此刻我站在街角，悄悄把自己置放在一片温柔的云朵里，把心里那些忧伤的褶皱抚平，一起在阳光下。然后我要带着一朵阳光晒过的温暖，走过岁月山河！ 　　侗寨的夜没有苗寨的宏大，却恰恰因此，这里别有一番它土生土长的味道。劳作一天的人们在鼓楼的长椅上纳凉休憩。阿婆在屋外解下额前发髻，梳洗长长的头发，她们就那样心无旁骛地斜着头，将花白也或乌黑的发，一下下梳理，地面留一小汪积水。也有孩童，在自家门前，一边吃着碗里的饭，一边游玩打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就这样在这座山里，在这些鼓楼之下，过他们的日子。 　　我在金色的梯田间，阳光把稻谷烘焙出幽幽暖暖的香。清风微送，山脚下的炊烟丝丝袅袅，慢慢扩散成羽翼一样轻薄，我想写一封信给你，写很长很长！告诉你此刻天河蔚蓝，稻谷像金子一样熠熠发亮。我也想坐下来，慢慢消磨这时光，等星海浩瀚，明月生辉。然后在信的末尾写:风月都好看，人间也浪漫！ 　　夕阳下的梯田像一幅画卷，屏住呼吸，做一株稻谷，在光里沐浴…… “我怎么会浪漫， 浪漫的是晚霞。 是路过的行人， 是山谷里吹来的凉风， 是我和你呀！” 　　天蒙蒙亮，一路寻着去了梯田。夜里不知何时落了雨，地面在晨曦的微亮中有着温润的光。轻轻拂过稻谷，发黄的麦穗和有些青绿的叶子上是雨珠晶莹。我站在田埂之上，云雾缭绕处是层峦叠嶂的梯田。我在等云雾和水汽一点点散开，等梯田像是从山水画里铺展开来。那一道道梯田，便是一段段从前吧！就这样一直等着我，等我奔赴而来，等我站在这里静静地望着你。此刻，我们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与我一起吧，一起去看秋日新雨后的云和屋檐；一起去看石板路缝隙里的绿苔，和稻谷尖儿上晶莹的水珠……我们在恰合时宜的再遇，遇见那些眼睛里都有笑的人，把那些笑意和笑颜一起放进心里，然后我们的心也一起变成了秋天暖橘的颜色。 　　最初想来堂安，是因为那片梯田。光影相织，高低错落，蜿蜒而上，层层叠叠，绵延如带。待我涉山涉水而来，等这里的日落斜阳。 九月的黔南依旧骄阳似火，而我如桃花源记里的后人一样寻桃源入口而不遇，在我汗流浃背地往返两个陡坡后，看见山下的炊烟袅袅升起，太阳由一个火球一点点光照斜落，我放弃了寻找梯田漫步的路口。就这样停在一面坡上，天边的云染上了一抹酡红，霞光如虹。金色的稻田铺撒在一片辉映里……此刻，晚风吹送，我慢慢闭上眼睛，与稻谷一起笼罩在夕阳中，听山与山的对话，听稻谷与稻谷的梦呓。 第二天的清晨，我在侗寨里走走停停之后，决定还是乘车去一趟堂安。昨日夕阳里，高高的石阶路上，侗族老乡，在一弯山泉水边洗衣，摘菜，狗儿卧在某一侧，几只鸡咕咕地在石缝隙里觅食……阡陌相通，鸡犬相闻。偶然的回望，感觉错入一个古村落，犹如打渔人误入桃花源。那幅画一样的场景，让我再次踏上这片土地，还有我要找一找梯田的路口。 夜里也或是刚刚落了雨，山区十里不同天。石阶路面变得黝黑，是年轮的浸润。我的心也一样在此刻沉静如石。经人指点，我终是找到了堂安到肇兴的漫步路。与我昨日所走的路竟是一路之隔。看看时间，我只能走到一半路程，就是坐落在田间小房子的对面。沿着石路我随走随停，路边不时有木芙蓉花开得正好，有不知名的树，擎在崖边，摇摆着美丽的叶子。高处的稻谷成熟了，有老乡在收割，低处的是黄绿色，像春天的柳，刚刚抽叶的颜色。在走到小房子对面的地方，我停了下来，计算着时间，沿旧路返回。山的另一边，是什么景色，只能在某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来到我梦里。每段旅途或多或少总是有些遗憾，也正是这些遗憾让我们心里存留无限遐想，山长水阔的日子里慢慢想，长长念。那么，只需在此刻，道一句再见！再见故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