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三苏坟

一醉陶然

拜谒三苏坟是我多年的宿愿，也是这次“逆旅行人之旅”的重点。

从许昌到郏县只有九十公里，下了高速，穿过郏县城，走进了乡间小路。小路只有几米宽，不但狭窄，而且拥挤，河南的电驴子、小蹦蹦特别多，横冲直撞，目中无人。我开车有“三怕”，一怕大货车，二怕电驴子，三怕过街老人，在这蜿蜒的乡间小路，三怕并存，险象环生。此地刚刚遭受水灾，老百姓灾后抢收的玉米铺满了道路，只给车辆留下窄窄的一条线，对方一旦来车，就得先行避让，时刻担心压了百姓的粮食。路过村镇更是考验车技，商贩们把摊位摆在路上，有卖布卖衣服的，卖蔬菜水果的，还有油锅翻滚的油条大果子，“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苦了我这无利可图的“逆旅行人”，十几公里的路程让我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

导航是个好东西，不管路途多远，目标多隐蔽，只要地图上有的，都能找到。“三苏坟”十分隐蔽，也很荒凉，大有孤坟野塚之感。看不出什么“小峨眉”，“状若列眉”之态。从大门望去根本看不到背后有莲花山，即是走到墓前，看那遥远山丘，似乎没有树木，只有满山遍野的太阳能板。

把车开进停车场，空旷的广场一台车都没有，让人心中一凉。有几个工人在搭建舞台，像是最近有活动。老伴打听售票处，被那工人一指，售票处没有牌子，没有窗口，也没人。树荫下有一位身着制服的保安和我们打招呼，说在他那登记以后就可以进去了。

保安用自己的卡片刷开门禁，放我们进入三苏园。园前一组三苏塑像，塑像后有一套小院，小院分两进，带一个跨院，展示三苏生平故事，大部分是仿制品，也有几幅自创的水墨画，尽管空无一人，卫生却打扫得十分干净，只是脚下水渍未干。这时进来几个像是游客的年轻人，几分钟之内转了一圈，匆匆而去，不知他们意欲何为。

由三苏园到三苏坟之间，还有一段长长的青砖神道，足有千米之遥，神道旁绿植凋零，花残叶萎，没有翁仲和石像生。松柏年代不久，不能遮阴。阳光下只有我们两位老者步履蹒跚，缓缓而行。在接近三苏坟前，有一辆电瓶车，悄然而至，下来几位把白衬衣掖在裤子里的人，这种装束一般都是干部，其中胖一点的可能是领导。三苏坟布局十分简单，坟前一块祭台，两旁各一尊翁仲，几座石像生，祭堂与飨堂之间的小院几座碑刻，过飨堂后面就是三苏坟莹。当我费劲吧啦的辨识碑文，苦苦寻找苏辙为苏轼作的墓志铭时，那群人已经参观完毕，比比划划的出来了。

苏公逝后，苏辙遵兄遗嘱为兄撰写墓志铭，与苏轼三子苏迈、苏迨、苏过扶灵归葬。与苏轼第二位夫人王润之合葬，其灵柩可能在开封。苏轼为什么与王润之合葬，比较好理解，因原配王弗葬在眉山与父母一起，单取王弗灵柩不大好说，况且王润之与苏轼生活时间最长达二十五年，又是苏迨、苏过生母，因此，与王润之合葬理所当然。

十一年后苏辙在颖昌逝世，安葬在兄长之侧。元朝至正十年郏县县令杨允在二苏墓之间安葬其父苏洵的衣冠冢。此后这里称为“三苏坟”。

苏过追随叔叔留在颖昌，死后亦葬在三苏墓旁，三苏坟一侧有十余座坟头，都是苏家后裔。

“青山玉瘞”，古人学问比我们高得多，一个瘞字，表示东坡因病而瘞，瘞即是病的意思，也是葬的意思。

东坡海南归来已是风烛残年，路途遥远，气候变化，水土不服多种原因使东坡患上了疾症，按现在的名词大概是痢疾。东坡懂医，自己开方子调治，但年老体衰抵抗力不行，终于不治。林语堂的《苏东坡传》对苏轼临终有详细的描写，但苏轼为什么遗言要把自己葬在郏县，林语堂没说清楚，所有学者的解释也都不能令我信服。

其一苏洵曾有“卜居嵩洛”的说法，但为什么苏轼、苏辙兄弟却把父亲送回眉山安葬？

其二苏辙知汝州，苏轼由定州迁英州，途中路过汝州，兄弟相会，同游仙台山，见莲花山在嵩山之南，“状若列眉”大有家乡峨眉山之形。苏轼还有一首诗，赞扬此地。但是只要实地查看，这里的地势与峨眉无法相比，与嵩山也没关系，风水说不大靠谱。

其三还有离奇的说法是赵捻造反，赵捻高考落第，心中不忿，要“清君侧”，扯旗造反，拉开北宋末年造反的先例。但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很快就被朝廷绞杀了。赵捻檄文里有替苏轼遭贬谪鸣不平的话。苏辙和苏过害怕受牵连，就把苏轼葬在这里。赵捻的话连朝廷都没信，更谈不上牵连，纯属于牵强附会。

其四“生在苏杭，葬在北邙”，是北宋官员的时髦，可这里不是北邙，离北邙还远着呢。

其五苏家子弟在当地繁衍较多，祭祀方便。苏辙汝州任满回到许昌，留次子、三子居住郏县买田置产，次子苏适字仲南，他的墓葬于1972年发现，位置在祭台之前，神道之侧。墓志铭证明，三苏坟确实存在，结束了学术界关于三苏坟真假的争论。

还有一些关于三苏坟望风捕影的说法，不一而足。这些理由都不能圆满解释“苏轼为什么葬在这里”的不解之题。

我马上要去眉山，再探峨眉究竟。

子瞻归处何处寻

郏县郊外花莲山

门前冷落无车马

神道箫疏翊轻尘

五里烟村淘淘乐

三苏园内栢森森​

千古风流浩然气

书生豪放师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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