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之夜——难忘1959

马英

1959年初夏，我和妈妈跟姐姐随军北京。这是我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这一年也是我这辈子感到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终生难忘。 屈指细数，有若干个人生“第一”。 第一次穿皮鞋。 父亲从塘沽来北京看望我们，特意给我和妈妈买了一双牛皮底和面的纯牛皮鞋。妈妈是黑色系带的，我是红色偏带的。我和妈妈都是第一次穿皮鞋。父亲来了，姐姐和姐夫带我们全家逛北京城。穿着皮鞋，走在水泥地上，我都不会走路了，一步一滑，想起来，可笑至极！ 第一次到天安门。 当时的天安门广场不是现在这个样子。1976年毛主席逝世后，兴建毛主席纪念堂改观了。 第一次参观故宫。 进了故宫才知道，这是过去皇上呆的地方，好大好大。姐夫说，三天三夜也逛不完。我们匆匆游览，真是走马观花。 第一次到动物园游玩。 动物园真是动物世界，大开眼界！ 第一次亲临天安门广场，在10年国庆之夜观看焰火！ （一）军民联欢会 1959年10月1日，是建国10周年大庆。 9月30日下午，姐夫部队邀请随军家属到新区（姐夫部队驻地称新区，家属院称旧区）为庆国庆，举行军民联欢会。 联欢会在小餐厅举行。小餐厅布置的花花绿绿，像新房一样。用五颜六色皱纹纸做成的彩条，贯穿屋顶的四个角落。用蜡光纸做的大彩球，悬挂正中。 正面墙壁上，悬挂着毛主席的彩色画像，两旁是鲜红的党旗和国旗。墙壁上“欢度国庆”四个大字，全用彩色小灯泡勾勒着，频频闪烁，光彩夺目！ 　　人们围坐在圆桌跟前，有说有笑。桌上摆满了各种糖果和瓜子。 我从没见过这场面，很怯生，坐在桌边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一位解放军叔叔走到我们面前，热情地招呼我们，把糖和瓜子放到我们面前。 　　这时一位叔叔宣布：“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周年军民联欢会，现在开始！”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我也跟着鼓掌。他宣布了几项议程，然后一位首长模样的叔叔讲话。讲完话后开始会餐。 好丰盛的晚宴！鸡鸭鱼肉摆了一大桌，好多菜我都没见过，更别提吃过了。说心里话，好馋啊！可是我不能先动筷，在家，妈妈嘱咐过，家里来亲戚，或者到亲戚家去，不要先动筷，等大人动筷时你才能动筷。同桌的阿姨见我不动筷，就都往我碗里夹菜，我的碗里满满的，都吃不了了！ 　　会餐结束后，桌椅往墙边一靠，舞会便开始了。留声机响起优美的旋律，围坐在墙边的军人们纷纷站起来。有的是男女一对，有的是俩男的，一个搭肩，一个搂腰，便随着音乐旋转起来。 这里的女军人很少，也就两三个。有的没有女伴儿，就到家属这边邀请年轻的女舞伴儿，随军家属中也有会跳的。 妈妈和姐姐没见过这场面，跳舞的男女悠然自得，看舞的妈妈和姐姐却是老古板儿，反倒不好意思地不敢直视。 一曲终了，再起舞时，一位解放军叔叔走到姐姐面前，礼貌地邀姐姐跳一支舞，姐姐羞得面红耳赤，笑着直摆手，连说：“不好意思，我不会！我不会！” 　　天黑了，餐厅里灯火通明，舞会仍在进行中。突然，音乐戛然而止。人们都愣住了，这时，扩音器里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同志们，舞会现在停止！根据大家的请求，首长同意组织大家去天门广场看焰火！”人们欢呼雀跃！ 司仪（主持人）接着说：“不想去的家属，我们先用车送你们回旧区。去看焰火的，就在这里等候，等送完家属就出发！”又是一片掌声。人们纷纷散去，妈妈不去，抱着大外甥女先回旧区了。我和姐姐、姐夫兴致勃勃地在餐厅等候出发。 　　这时一位解放军叔叔把小柜子上的电视机打开了。当时我还不知道是电视，这也是我第一次看电视。电视机不大，用现在的话说，可能就是9寸，或12寸，黑白的。电视里正播放歌剧《小二黑结婚》，就跟小电影一样！我感到很稀奇，便凑到跟前观看。一声“ 清凌凌的水来，蓝个莹莹的天……”是那样的甜美，叫我心醉！至今余音犹在耳，脑海画面如新！ （二）观看焰火 车来了，人们纷纷爬上卡车。姐姐因怀有身孕，被扶上驾驶室，我和姐夫在上面。 我们驱车向天安门方向奔去。老远就看到绽放的烟花，把夜空映得通红！ 我们来到东长安街附近，被迫下车，因为东西长安街戒严，车过不去，这段路我们只好步行。 马路上都是奔向天安门广场的人们。快到广场路口时，被堵了，不让前行了。广场近在咫尺，光听到广场锣鼓喧天，人挤人，什么也看不见。开始我还和姐姐、姐夫在一起，人一多，一挤，就把我们冲散了。人们如潮流，前扑后拥，我站不稳，差点儿摔倒。我好害怕，一边喊姐姐，一边哭。 这时，一位解放军叔叔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对我说：“小朋友，别害怕，我们都是一起的。看完焰火，回到咱们来的卡车上，你就见到你姐姐和姐夫了。李福岩我认识。”我一听他认识我姐夫，我就放心了。他看我个子小，埋在人群中间，怕我被人踩着，就说：“小朋友，你什么也看不到，你就坐到我的肩膀上吧！得看！” 我不好意思，说：“叔叔，不用了。我不认识汽车停放的地方，走时，带上我就行了。” 叔叔说：“没问题！咱们一块走，周围都是我们的人，别怕。” 然后又说：“来，上到我的肩上！”说着，蹲下，把我托上了他的右肩，让我坐到他的肩膀上，他一手拽着我的胳膊，一手扶着我的腿，害怕我摔下去。 我坐在叔叔的肩头，才看到天安门广场沸腾的场面！ 　　天安门广场，灯火辉煌！天安门城楼和广场周围的高大建筑，都用彩灯勾勒着，犹如仙境！ 天安门广场人山人海，各族人民都穿着节日的盛装，载歌载舞。有耍狮子的，有舞龙的……好不热闹！ “轰隆！”一束束烟花升空！“噼啪”！竞相开放，五彩缤纷，照耀着夜空！有的像绽放的菊花，有的像马兰花！好美呀！ 正看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看！天安门城楼有人影晃动！”人们纷纷朝天安门城楼望去，在大红宫灯的映照下，是有人影。人群中有人说：“是不是毛主席也来看焰火了？” 这时，人群中有人激动地高呼：“毛主席万岁！”紧接着，此起彼伏，人们沸腾起来！ 我不知道毛主席是不是真的来了，但是，我就觉得毛主席就和我们在一起，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幸福和快乐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