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蝴蝶结🎀

明星要老师

对于一位老师，能被学生刻骨铭心记忆的理由，大概有两种：一种是伤害，还有一种是爱。当爱流淌在孩子们的血液里，当阳光撒在他们的记忆里，他们便收获了一生的温暖和向上的力量。——题记 　　我曾经很爱唱歌🎤，还自以为唱得不错，常常自我陶醉；我曾经很爱画画，也以为画得挺好，出个板报绝对没有问题；我曾经很爱主持节目，若不是因为脑袋大不上镜就差点成了电视台主持人——我所有的这些对于一个普通老师来讲能称得上“才气”的“才”，都源于我的小学老师，石小玲老师。 石小玲老师是我生平遇到的第一个师范毕业（正规学校）的老师，是我所遇到的最漂亮也最富有才情和胸怀的老师。我是她的第一届学生，算是她的处女作。 　　某日看老师的朋友圈，见她说当班主任已经31年了，就突然意识到我小学毕业已经30年了，岁月如流，往事历历在目。 　　她和我一个村，彼时她的父亲，我的叔叔是信用社主任，而我家就在信用社隔壁。叔叔给予了贫穷的我们莫大的帮助，在山里，大家都亲如一家，不分彼此，所以叔叔家的儿女就是我的哥哥姐姐们，哥哥姐姐们个个生得标志且有气质，源于婶婶自带的高贵，我以为，当然还有叔叔的经济保障。他们一家从没有人穿过补丁的衣服，在我的印象里，姐姐们都是最新潮的，哥哥也最帅气，而且每一个人都温声和气的，这完全不像是山里人的格调。所以他们一家在我们村里是最让人羡慕的人家，一家人无论走在哪里都自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她们家五个孩子，四个女儿，一个儿子。按说让我最不熟悉的就是石小玲老师了，我应该叫她三姐的，但我似乎从来没见过她，大姐二姐也在信用社我是很熟悉的，哥哥在家也会带我玩，小姐姐每年寒暑假都在村里度过，唯独她，我没有多少印象，甚至曾经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叔叔家的。 久久没有老师是山里孩子的常态，我们差点被整到邻村去上学，村里老少积极争取后，终于在我五年级的时候联区校长说要给我们村分一个正牌师范毕业的好老师给我们，我们自然欢欣不已。可是当听说新老师是叔叔家三女儿时我就懵圈了，以为小姐姐就是他们家的三女儿，可是我知道小姐姐还没有毕业啊！ 她回来的那天我们就在公路两旁候着，假装不经意地走着。我见妈妈和她打了声招呼，确定是叔叔的三女儿，我的老师的时候，我就那样呆呆地远望着她，以为天仙下凡。在我还浑身穿着尽管干净，却浑身打有补丁衣服的时候，她踩着高跟鞋，穿着喇叭裤，将格格衬衣塞进裤腰里，亭亭玉立又不失帅气地走在公路上，那长长的乌黑的飘逸的美发上别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像电视里的洋小姐，只是，她是彩色的洋小姐，因为村委会电视里的洋小姐只有黑白两种颜色。旁边推着自行车的就是她的男朋友，后来成为她老公的张东牢老师。 即将9月份的天气，午饭后，太阳明晃晃的，晃得我看不清楚她的脸，看不清楚她是不是与其他三个姐姐长得像。我只觉得她恍若天人，我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扑通扑通”得无法让自己平静——一方面也许是因为我有些“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大家不要偷笑；更多的是因为我要有老师啦，一个正儿八经的老师，因为是本村的不会逃跑的老师！我激动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和孩子们一起稀里糊涂地跟着她俩一路到她家，远远地看她们收拾老房子却不敢靠前。她的家就在公路边上，离学校很近，我们就在她家门口的公路上上窜下跳装作不经意地想要多看她两眼。 我想她早就忘记这一天了，9个毛孩子用这种别开生面的方式兴奋地迎接着自己老师的到来！ 　　那天晚上我始终睡不着觉，我的小伙伴们也都一样。 “妈妈，几点了？” “睡吧，明天就要上学了！” “嗯。” …… “妈妈，天还没亮了吗？” “没有。” “她确定是叔叔家的吗？” “是呀！” “她确定是我的老师吗？” “是啊，睡吧！” “明天她还在，会等着我们，对吗？” “对，睡吧！” “嗯。” …… “妈妈！” “再不睡明天不去上学了？” “睡呀睡呀！” 我终于还是睡着了，突然惊醒时天已放亮，妈妈已经做好了饭，吃的什么饭忘记了，只记得我用最快的速度倒进肚子里的时候艳星已经来到我家，改梅也下来了，我们一起去到公路上，春平、冬生和忠忠也过来了，顺路叫了宏伟、四荣和宝林，欢欢喜喜跑步到了学校里，我们打扫了院子和教室，静静地等待她的到来。 　　然后，我们新的人生开启了！ 她说话就像广播里的播音员一般好听，上课，她也要求我们这样读书，这样说话，我们才知道这叫“普通话”；她教我们画画，不只是用蜡笔🖍，还会用毛笔蘸着一种叫“水粉”管管里挤出的颜料；她教我们唱歌，不是一句一句教唱，而是要先学唱“do re mi fa so la si（多来米发梭拉西）”的，然后她就吹着口琴或者叫笛子的和着我们——原来世界如此美妙！ “小小的一片云啊，慢慢地走过来，请你嘛歇歇脚啊，暂时停下来。山上的山花开呀啊，我才到山上来，原来嘛你也是上山，看那山花开。啦啦啦啦啦啦啦……” 这是她第一周教给我们的歌，我一直以为这是她写给我们的歌，难道不是吗？山里的孩子常常做的就是这事儿啊！看山花，待你看够山花之后，你就要出去，去到海边去，“海上的浪花开呀啊，我才到海边来，原来嘛你也爱浪花，才到海边来。”你看，是不是说给我们这些山里娃的，总不能一辈子钻在大山里，也要出去看看山外青山楼外楼，看看海边浪花一朵朵。 开学大约第二周，婶婶要回城里管小姐姐上学去了，老师就过来和妈妈商量： “婶婶，能不能让瑞萍晚上来我家和我做个伴啊？” “行行行的，就让她晚上和你一起睡。”妈妈很痛快地答应了，然而我却开始矛盾起来，“我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吗？她会喜欢我吗？……”突然就多心起来，我是既紧张又兴奋还担心。 那天晚上，我吃过晚饭，冬生他们几个男生来我家帮我拿了铺盖我们就去老师家了，我的妈妈也跟了去，去了又嘱咐了几句便回家去了。我们留下来就在老师家的外间里做作业上自习（我们是毕业班，老师便要求我们下学后回家吃了饭再到她家上自习，她们家的灯棍远比教室昏暗的白炽灯要明亮，我们太喜欢这个宽敞明亮的房间做我们的教室）。 下了自习，小伙伴们都回家去了，整个夜色笼罩的院子里就剩下我们俩。我突然就觉得有些紧张了，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可以爬上炕去睡觉。 她说我们洗漱吧，我点点头。倒热水兑凉水，打香皂洗脸刷牙——我坐在她对面的炕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站在脸盆架子旁一步步洗脸，生怕漏了哪个环节。洗不干净自己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和她一起睡觉。 在她洗完脸的时候，我挽起袖子站起身，但发现她在这个盆上面刷牙了，然后将水倒进了脏水桶。我尴尬地坐了下来，慢慢地放下了袖子。在我们家，妈妈倒好水放地上，我们便会从小到大排队挨个轮流洗脸，然后妈妈洗。然后再排排队用洗了脸的水洗脚。 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把水倒了，她还刷了牙，而我没有牙刷、牙膏和牙缸。在农村，我们没有习惯刷牙，也不会有多余的钱去买这些没用的东西。 只见她用清水洗了脸盆，又倒好水试了试水温，见我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温和地说，“过来洗脸吧？” “哦，”我迅速挽起袖子来到脸盆架子边洗脸，我撩起温热的清水一遍又一遍地洗，不知道该不该打香皂——在家里只有妈妈才会打香皂。可是在这里，我若不打，老师会不会嫌我脏，若打，我是不是太浪费老师的香皂了？我就这么不停地清洗我的“萝卜头”大脸，她笑了😊： “打点香皂啊！” 我便收了指令似的打香皂，洗完后抬起头，她已经将一条新毛巾递给我，我愣了一下，知道这是她为我准备的我生平第一条新的专属毛巾。我擦脸的时候久久不放下毛巾，因为我的眼泪早已不争气地溢出了眼眶，我不能让她看到。 “行啦，擦破呀！”她笑着嗔怪。 待我放下毛巾挂到架子上，她又为我递来了牙缸和牙刷，牙缸里有水，牙刷上早已挤了牙膏。我像她刚才那样，左手拿缸，右手拿刷，装模作样地开始刷牙。喝一口水漱漱嘴，牙刷伸进嘴里我打了个冷战，牙膏有点什么刺激到了舌头，还有些许甜味，刷到牙齿上也变成了泡沫，我突然就觉得特别神奇好玩儿——其实我之前是看到过信用社姐姐们刷牙的，她们每天早晨会到大门外站着刷牙，口吐白沫，我便在一边看着一边叫着“吐沫沫喽”逗着她们，她们都喜欢我，我能感觉得出来。看着她们大笑着甚至拿牙缸里的水小心地泼向我时我开心极了！可是我没见过她们晚上刷牙，大约也是刷在脸盆里了吧！ 我一直都觉得我小时候是特别聪明的，见什么学什么会什么，我卖力地刷着牙，吐着泡泡（许多年以后修牙我才知道刷牙是不能那么用力的，伤牙；刷牙也不能只刷外面，里面也要刷，然而我已经刷成了习惯。可见小时候的自以为真是害人不浅），她又笑了，“刷好了倒了水！” 倒了水我才发现她早已用另外一个盆洗脚了。我洗好这个盆放好，静静地等着她洗好袜子，洗了盆换了水才洗脚。聪明明的我知道，洗脸洗脚是不能用同一个盆的。一比较，我就觉得我们家是真穷，就一个盆，洗完脸洗脚，而且上面还钉着塑料的“补丁”；她们家是真富有，洗脸洗脚还要用两个盆，也太讲究了些吧😄 终于洗漱停当，她又在我的小脸上抹了些许润肤乳之类的，香香的，我把脸拍的啪啪响。在家里，只有到冬天我们的脸皲裂时，妈妈才会在早晨洗了脸后给我们每个人的脸上抹一点甜甜味的“冰糖油”，后来又有了“万紫千红”。每个人一丁点都香得不要不要的。谁曾想晚上睡觉也可以涂抹得这么香呢？ 晚上我们面对面地躺在被窝里，我忽闪忽闪着我的大眼睛盯着她的脸，她问： “怎么了？” “没怎么。”其时我在想，你怎么就可以这么美，难道是仙女下凡么？这个时候我的确觉得她是天底下最美丽的人儿。可是我不能说，也说不出来。 “再这样我就掉那头去了啊！” 我便使劲闭上眼睛👀不再看她，偶尔眯缝着眼再偷看她一下，一来二去，本以为离开妈妈会睡不着觉的我，渐渐地渐渐地进入了香香甜甜的梦乡。 许多年以后，想到那个晚上我依然泪流满面。因为在那个晚上，我第一次有了专属的新毛巾，第一次临睡觉洗得这么香，第一次有了刷牙的新体验，第一次做了干干净净香香甜甜的公主👸梦。 　　开学大约三个月，中心校校长来听了我们一节课，一节满堂普通话的课。石老师让那个坐在后面椅子上💺害我们担心椅子的校长瞠目结舌，我只知道他听完课之后要求全乡老师全部普通话授课，我们的小学只有三个老师，年纪最大的那个老师愤怒极了，她抱怨道： “nián（年），我会读，jí（级），我也会读。但是nián jí（年级）合起来我就不会读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个刚毕业教书两三个月的老师受到如此赞誉，又被全乡推广不会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儿，我们有的时候是能听出别人言语之间对她的凉薄的。 然而天渐渐凉了，转眼便到了冬天。小山村学校的取暖，是大人们用泥巴和麦秸抹好火台后需要老师每天往火里填煤泥（煤面和泥土和起来的黑泥糕）的，可是她从来没干过这事，我们又太小，所以我们的火常常是冰冷的状态，教室里更像冰窖一般。没多久她便生了病，我想她已经不习惯山里这么冷的天了，她的感冒许久不见好，又怕误我们课，她便自作主张地带我们到她的家里去上课。 哥哥回来了，张老师还带了几个同事来，他们忙碌了一个上午就在老师家的外间放了铁火，安好了烟筒，备足了煤球。从此我们便在这里“安营扎寨”。 可是有一天，有个老师就说我们老师拿了学校的公物到自己家了，学校负责人找她谈话，她回来后哭了一场，放我们一天假回城里抓药去了。我们便回到冰冷的教室里，义愤填膺地说着一些正义的话，气愤难当之时，我们九个人跑去要和那个老师理论——我们老师自己买的火，自己拉的煤球供我们学习怎么会拿学校一把火钩之类的玩意儿，她一心为我们何错之有，为何要遭此污蔑？那简直就是对我们老师的羡慕嫉妒恨！ 我们甚至怀疑是她拿了火钩等物污蔑我们的老师。我们仗着人多势众，进了她的教室。然而她比我们想象得更加凶猛，未等我们开口，她便先发制人，像凶神恶煞似的问道，“你们来干什么？”熊孩子们秒变怂包，一个个大气不敢出，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说了一句“随便看看”，她便提溜起瘦小的我，一把把我从讲台边上扔到了教室后面的煤堆里。小伙伴们都惊呆了，我们素不知道一个瘦小的老女人居然有如此神力，可以轻而易举将我扔出去十几米的距离！其实也还怪自己当时虽然已经五年级十一二岁了却只有40斤。现在想想，一位年长的老师，被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来挑战权威该是多么气愤难当啊，遭来“灭顶之灾”纯属自讨苦吃。 伙伴们赶忙过去扶我起来，我倔强地仰起头没有流一滴眼泪瞪着她什么也不说。我们紧紧地围在一起，听她大声愤怒地吼叫： “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敢跟我这么说话？是谁？‘元旦看看’，什么叫‘元旦看看’，我的教室是可以让你们‘元旦看看’的吗？……”我的“随便看看”被她听做“元旦看看”着实可笑，她的声嘶力竭的吼叫让我们听出了她的愤怒，她的心虚和她心里的“小”来。我们都不说话，直到她骂够了吼够了要我们“滚”的时候，我们便说滚就滚了。 回到我们冰冷的教室，我们都哭了，“怎么可以有这样的人当老师，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这样污蔑我们的老师，怎么可以？……” 我们抱作一团哭了整整一上午，因为我们觉得，我们的老师受了如此奇耻大辱再不会回来了！ 没有人知道那天上午我们九个人的哀伤与痛苦。而我直到今日回忆依然浑身颤抖痛不欲生，内心里堵得要命！就那样不顾一切地飞蛾扑火，勇气可嘉，然而草率的鲁莽冲动过后自食其果也是必然。 我的老师，当您今天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也许才会真正懂得我们当时爱您爱得有多深沉！ 结末的教训便是，若你自己不够强大，就不要去轻易招惹敌人；若敌人只是流言蜚语，那么大可不必去理会，徒惹是非实在不值。 　　中午到家，妈妈看我脸色不好，问了一句我敷衍过去了。可是就有好事的人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再问我时我便嚎啕大哭，一直哭到手麻脚麻背过气去，一家子手忙脚乱掐人中窝腿救醒我后，母亲生平第一次带我找到了学校，去找学校负责人，学校的另一个老师。 这位老师也曾经教过我几个月的，她拉着我的手，听着我母亲的诉说。她这次也没有护着我，却是护着我的老师，让领导判断我的老师是不是有可能贪学校的那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 我想我的母亲她知道我们是为的什么闹腾，为的什么哭泣，当那个老师说她绝对相信我的老师的时候，我的母亲拉着瘦小的我回家了。这个时候我觉得我的脚像踩在棉花上，我的腿终于有了疼痛的感觉。也许是上午摔的罢！ 下午我们都没有去学校，第二天早晨我们早早地来到老师家门口，结果摩托车🏍载着厚实得像个大包子的她回来了，我们想欢呼雀跃的，可是没有，我们静静地跟着她进了屋。张老师生了火在里间熬药，我们在外间上课，她进去喝药的时候，张老师教了我们数学。仿佛她昨日的离开就只是为了去抓药。 中午待我们放学回家，我的母亲来看了她。我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我只记得她下午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一下午上课我们都无比乖无比乖。到了晚上洗漱，她问了我一句“疼吗？”我咧开嘴笑笑，“什么？” 我们都不再说话，她早早地钻进被窝，把头深深地埋进去。 我想给她倒杯水，可是没敢叫她。她回来就不会走了，对吧？不开心很快就可以翻篇了，不是吗？ 后来我的老师碰见那位老师总是主动打招呼，我们做不到，甚至有一回有谁为了给老师出气给那位老师抬水时吐了唾沫回来邀功，结果被她狠狠地批评——那是她教我们的一年里最凶的一次，即便我们在她不在的时候上早自习打闹，她也没有这么凶我们。至此，我们不再仇恨，因为仇恨即是懦弱，仇恨即是卑鄙。 再后来我也一直与那位老师主动打招呼，每一次，就像我的老师那样。有一次坐公交车我主动为她让了座，因为她年纪大了。如果遗忘是一种解脱，我希望她今生今世不要想起这档子事来。 待我自己也当了老师，才更加明白，老师就一凡人而已，七情六欲样样不少，有时也会犯错，有时也会伤人，奉劝各位还是选择原谅的好，因为原谅别人即是饶恕自己。 　　大约快到元旦的时候，小伙伴们都已经回家了，张老师和老师商量着什么然后发生了争执，他便骑着他的嘉陵摩托负气而去。那晚我吓坏了，我问老师怎么办，她故作镇定地说“没事儿”。 那一刻我发现自己好矛盾好矛盾。张老师也很爱我们，也许这就叫“爱屋及乌”吧。可是对于他负气而去我是既担心又生气。山路弯弯，在漆黑的夜里他怎么就敢那么勇敢！如果他就那么走了，是不是他们就会分开了？那么他就再也不会来给我们上课，教我们唱歌，给我们带好吃了！然而更多的却是气愤，他爱我的老师，怎么就能这样惹她伤心难过呢？这一点最是不能原谅！我想人的偏心是与生俱来的，与理智没有关系！ 老师让我先去睡觉，我不敢不听，可是她不睡，我一个人躺在被窝里总也睡不着。我就静静地等着，希望等张老师回来，或者她也躺下才能安心去睡。 一直等到张老师真的回来了，听他们在外屋低低地温声说着什么，我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过了一两天，老师说那晚不上自习我晚点过来，待我晚上过来屋子里挤满了人，张老师带着他的同事们，还有些人不认识，幸好哥哥也在。见那么多人我突然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我应该站哪儿，坐哪儿，或者怎么办。哥哥拉我到他身边，帮我剥了橘子皮，老师说让我自己剥就好。 哥哥看着我，继而抬起头温柔且调皮地回话： “我又不是她老师，就要给她剥个橘子吃不好吗？” 大家都笑了，我也笑了。然后他抓起一把糖塞我衣兜里，我终于知道他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的用意：我的老师要结婚喽！张老师再也跑不了喽😄！ 我开心极了！待他们全部跟着哥哥到信用社那边去住宿了，我便一晚上傻呼呼地盯着我的老师笑，她便不时地嗔怪 “傻瓜！” “小傻瓜！” “看那傻样儿！”其时我觉得她也挺傻的，也总是傻不拉几的傻笑。我想那天晚上起争执定然也是因为结婚，原来吵了架才可以结婚，我便瞬间原谅了张老师。 我不知道她那晚是不是也兴奋得无法入睡，但是我是。我恨不得把这个消息马上告诉我的小伙伴儿们，因为他们也都一直期盼着他们结婚，这样我们就都放心了。可是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时候，我却推了推她，问道： “我可以告诉他们吗？” “什么？哦，暂时不要，待我买好了喜糖和礼物🎁再告。” 我便使劲地控制自己不把这好消息告诉他们几个，但是却总忍不住傻呵呵地笑，他们又要问为什么，我多想告诉她们：“傻瓜们，我们老师要结婚喽，张老师跑不了喽！”可是我还不能说，我要保守秘密。最后实在憋不住告诉了我的妈妈，并要她发誓保守秘密。我想老师没说不让告诉妈妈，不算不听她的话吧。 其实小孩子一点也不傻，一点也不笨，好多事他们都懂，可惜大人们总喜欢永远把孩子当三岁养。后来我当了老师就一直都让自己也活成12——15岁的样子，揣摩这么大孩子的心理状态，陪着他们一起成长，成全他们以为自己长大的感觉，进而真的长大。 　　元旦的时候，我告诉了我的小伙伴，他们都激动坏了，待她回来的那个下午我们就一直守在她的家门口等着，说着，笑着，打着，闹着。待到嘉陵摩托从远处传来我们就一窝蜂聚在门口，可是等他们回了院子，我们却都不说话等老师开口。跟着进了屋，这个开窗那个生火的谁也不提结婚的事，都端着。老师很开心，但是没有为我们发糖。晚上我们三个人包好了糖，每人一份的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糖放在每个人的小凳子上，我晚上起身到外屋看了好几次，仿佛怕小老鼠偷吃了似的，想着他们明早的高兴样偷偷地乐。我自然是吃了最多的糖，但是到第二天早晨他们来的时候，我依然兴奋地加入进去，疯了似的笑啊叫啊跳啊闹。她备的糖都是我们不曾见过的，吃在嘴里甜在心里。 　　当然和她在一起也有让我不爽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从和她睡觉的大约到第三个月开始，我晚上睡觉要撒尿的时候就死活尿不到尿壶里了——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母亲说我从小讨人喜欢不只因为活泼可爱，更是因为干净。我怀疑是尿盆与家里不一样的缘故，可是头一个月明明好好的，我便只好怀疑是自己的身体出了毛病。 第一次的时候，在被窝里尿居然就尿湿了褥子，当我尿完放了尿盆想要收拾褥子的时候，她醒了。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说这件丢人的事，她没说话，把我拉到她的这半边天让我先睡觉，我听话地躺下了，可是怎么也睡不着，也不敢动，怕影响她睡觉。 就这样挨了一夜，早上我早早就去了学校，没等伙伴们来叫。她也许也知道我会害羞☺️，上午她去上班的时候才将我的褥子晾在了外面铁丝上。中午放学的时候我远远地看到晾晒的褥子便扭头跑了，大家都没有说这事，我想她们应该都没看见。晚上睡觉的时候铺好褥子我发现褥子上没有地图——我想她一定是用水处理过了，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感激。躺在充满阳光味道的被窝里，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在被窝里用尿盆，要撒尿就到地上去。 然而，不幸的事情再次发生了，我蹲在地上尿完才发现尿盆周围地上的尿液反射着灯棍的光照在我的脸上，好刺眼——我赶忙去到外屋，打开门到院子里拿了拖布回来。待我进了里屋，她起身瞪着我，我吓了一大跳： “你出去了？” “嗯。” “干什么？” “尿地上了。” “盆呢？” “在。” 我用最简洁的话低低地诠释着我的无地自容。 “以后不许半夜三更出去，听到没？上来睡觉。” 我固执地简单拖了两下才上去。 世界上最悲催的事情便是在同一条沟里屡次翻船。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我每天晚上都要尿到盆外，后来她教了我几次，始终如故。她便在每晚关门时把拖布放外屋墙角，以防我半夜三更又跑出院子去。我自己晚上回家吃饭时也拒绝喝米汤，妈妈问我为什么我死活不说，然而这样也无法避免我每晚起床撒尿，实在憋不住的时候还是下到地上重复昨天的噩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很久，持续到让我觉得生无可恋，可是她从来没有说过我一句，也没有把这样的丑事告诉我的妈妈，看到她每天早晨起来从里拖到外大汗淋漓的样子，我又心疼又愧疚，后来就很怕去和她睡觉了，每晚都迟迟不想离开家。 可是放假回家睡觉的晚上，我跳下去撒尿居然没有尿外头，连续几周都如此，甚至在家的时候我又可以在被窝里小便了。我终于放下心来，确定自己没毛病，夜起也渐渐地终于恢复了正常。早晨起来我会高兴地在老师家洗把脸，偶尔还偷偷地抹点她的“香香”，梳好小辫去上早自习了。 许多年以后，我告诉妈妈的时候依然觉得难为情，她说并不知情，只说要我记得她待我有多好。我的老师就这样承担了妈妈的角色，像姐姐一样保护着我可怜的自尊心，静静地等待我漫长的自我调节，等待我自然的成长。 待我长大后才明白，那个时候我是多么想给我的老师展示一个完美的自己，“欲速则不达”里定是告诉我们人的心理状态很重要，越强求越是会出错就是这个道理。这么多年摸爬滚打，无论我多努力多用心，迄今为止都没有上出一节让自己觉得完美的课，“人生充满了遗憾，”我的女儿和我说，“既然都已经过了为什么还要觉得难呢，所以过了就不必觉得难过。” 待我当了老师，我更是明白有些孩子的有些错误不是因为他想要那么做，而是因为他无法控制自己。如果手术刀可以教好孩子，那要我们老师干什么？ 我要像我的老师那样，如果有的孩子教不会，千万不要着急，让他放松下来慢慢悟，慢慢学，该学会的东西终究会学会；如果有的孩子出了错，也不要急于责罚，有的时候理解比处罚更有效。 　　春暖花开的时候，我的老师怀孕了，但是全乡要组织文艺汇演，要每一个学校整一出汇报表演，这个重担当然就压在了她的头上。 她教我们折纸，巧做贺卡；她教我们捏泥巴，秒变动物；她让我们到河边捡石头，因势像形，涂抹绘画成为艺术品；她教我们唱歌，唱《渴望》的主题曲，唱《老师啊，亲爱的老师》，唱《男孩女孩》；她教我们跳舞，健美操，集体舞，当然绝大多数的节目都是我们九个人是主角，我们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因为这些都是我们的日常，整理整理就成了一场大型节目。而那个跳单人舞《路灯下的小姑娘》的小姑娘，我想她会将这个舞蹈记一辈子！ 天空那么蓝，小河哗啦啦地流，转眼就到了六一儿童节的全乡文艺汇演。那一天我们大放异彩，获得了多项一等奖，唱歌、跳舞、绘画、泥塑……无论节目编排，质量还是绘画展览都让乡里人叹为观止，那一天成为全乡比赶集还热闹的日子，就连农忙的大人们都来看表演了！ 我独唱了《悠悠岁月》，她挺着大肚吹着口琴在我旁边伴奏，想到我们共度的时光，我唱得非常动情。但是当听到另外一个孩子唱《好人一生平安》的时候就觉得唱这首歌的应该是我，因为我想把这首歌唱给我的老师。 这一年，我们接触了太多的新奇，那些平时稀松平常的东西瞬间变成了神奇的宝贝，在我们的心里，她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人。我上师范后就知道，我的老师将她三年，不，是四年（共有三届四年制师范生，她是中间那届）所学全部教给了我们。 　　六一过后，看到小伙伴进了趟城剪了“日本头”甚是好看又方便，我便也做起了同样的梦。她知道了，说：“没事儿，我进城学学回来给你剪，我们在师范都是那种发型。”我便开始盼着她回城里去。 那个星期天她早早地回来，就为了给我剪头发💇。 认认真真地剪了一下午，可是张老师说她把我剪得像个村里小老太，她不服气地说到： “瞎说！哪有！” 我也跟风： “瞎说，哪有！”张老师大笑起来。 我照照镜子觉得似乎确实像小老太，但心里还是觉得很开心，因为小伙伴有的我也有，是我的老师满足了我偶尔攀比而得的心理。 　　我们还要参加全乡的毕业考，那个时候，升初中是需要分数的。在毕业会考中我们拿了多项第一，单科、总分、升学率，只可惜最后因为种种原因我们九个人中只有六个迈进中学的大门。然而，那一年成为我们九个人最幸福的日子，并让这种幸福延续到现在。 我一直都认为让每一个孩子都喜欢上学的教育才是令人向往的教育，让每一个孩子都期待的老师才是真正优秀的老师！若是能让一个孩子一生念念不忘的那必定是大师级。 我上了初中以后几个月，她生了孩子，我高兴坏了，我希望她的孩子也会像我大姐的孩子一样叫我小姨。我的母亲让叔叔捎了些许的小米和一套粉色的小衣服给她——在当时的我看来非常漂亮的粉色小衣服，今日想起来她定不会给孩子穿那样劣质老土的衣服吧😄。待她坐起月子回村里继续教书时，我每两周放假一次休息的两天里定然有半天在她那里，就那样看着她和她的孩子。 　　待我考取了她的母校，成为她的小师妹，我还去过她的楼房里看她。当我在大礼堂演讲说自己的梦想是当翻译官被副校长表扬的时候，当我的实习报告被领导赞许的时候，张老师在学校里都会找到我，亲口告诉我我一定可以出人头地，给了我最多的温暖和最大的动力，因为我知道，他回家一定会告诉我的老师，告诉她我很努力。 在那三年里我的确很是刻苦努力，我知道自己也会回到老家去，便希望竭尽所能地学好本领去教我们那里每一个上学不容易的孩子，就像她那样。待到我被分配回窑子头中学的第二天，午后只有我一个人的办公室，有一个小脑袋怯怯地从门口探出来： “你是老师吗？” “对啊！”我抬起头笑笑。 “你是和我一个村的吗？” “你是哪个村的？我怎么知道我们是不是一个村的呢？”我对小家伙充满了好奇。 “窑子头建生家的。我妈妈说你是代珍爷爷家的女儿，对吗？”小家伙眨巴着眼睛期待着。 “你是伟伟？”我从前就顶喜欢那个特爱干净漂亮的小男孩的，只可惜我上初三以后就基本不回村里，难怪孩子不记得我了。 “可是，我怎么不认得你啊？”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认识你呀！” 他是我的学生，后来我们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他和我，像极了我和我的老师。 生活有时真的就是一种轮回。 　　我像她当年教我一样教着我的学生，那些同样比我小不了几岁的孩子。我带他们小河里捡石头摸鱼🐟，鱼儿没捞着捞了一篇习作；我带他们漫山遍野摘丁香花，作文没写好，写了满教室的花香……我们唱歌🎤，我们跳舞👯，我们画画🎨，我们唱白云，我们舞山川，我们画蓝天，我们做着最素质教育的教育。 许多年以后，我仍然觉得那三年是我当老师当得最快乐的时光！ 撤乡并镇后我到了阳邑，突然有一天被告知参加班主任素质大赛，据说做个演讲展示个才艺就好。隔天就去教育局参加比赛才知道还要进行考试，意外发现我的老师也在参加比赛。我不知道考试内容，她硬把她的资料给我说她记不住让我看，只可惜我只看了一眼便进去考试。在考场里我胡乱答题一通，满脑子都是她，写满交卷她已经出来等我了。 只可惜我无暇顾及她，马上就要上场了，而我的演讲稿还在“路上”，那天我演讲的题目是《长大后我就成了你》，讲述的是一位在她之前奉献山村教育失去孩子的老师，演讲收到不错的反响，有位二中的领导主动提出要帮我修改演讲稿，其时我的演讲稿还在涂抹勾画中，在台上好些地方是即兴而来难免有许多问题。我便在台下重新抄写整理了一遍给那位老师，我的老师就在我旁边静静地等着我。待我抄写完毕，看着她我就心里有些愧疚，早知道你在，今天我就写你该多好！ 她说她要走了，下午才艺比赛跳舞💃她需要买衣服去。我目送她离去，下午唱完歌曲《为了谁》后，我欣赏着她曼妙的舞姿，随着这首《往事》的乐曲，又回到初见她的那一天：脚蹬高跟鞋👠，身穿红格子衬衣，别着蝴蝶结🎀的一袭长发的那个天仙似的女子走在撒满骄阳的公路上……她下台走到我的近前，我竟丝毫没有察觉，当她问怎么了的时候，我才发现沉浸在回忆中的我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眯了眼睛了。” 这时她已经在南关小学任教。 “让我这老人家和你们一群娃娃们比赛，羞死人了！” “可见老师是学校最有才情的老师！”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夸谁，我们都笑了。 　　那年元宵节，我们坐在观礼台，我靠在老师的肩上合影，就像小时候那样。我的老师依然那么美，美得岁月都不忍在她的脸上刻上痕迹让她老去。 　　后来有一次碰到个老师闲聊起来说： “南关小学的石小玲老师，听说过不？不知道有多少新衣服，每天换每天换，能顾上教书？” 典型的“狐狸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我想起来曾经的过往，反问一句，“你忙得都顾不上穿衣服吗？” 她愕然，“我是说‘换’！” “换不换都得穿一身，不是吗？” 见她不语，我告诉她：“她是我的老师！”转头再不与她说半句话。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错吗？一个老师，连自己都捯饬不明白怎么捯饬学生？一个老师，连自己都看着不美，学生能喜欢吗？爱美之人才能发现美，穿得美美哒对学生也是一种审美教育，不是吗？爱美就是爱生活，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老师，会爱他的学生吗？一个连生活都不爱的老师，会爱她的工作吗？ 　　这里的照片除了我的几张，都由她的朋友圈来，她的朋友圈里除了学生、校园就是她与自然共处的美照。生活除了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她的简单的文字记录都是阳光，是美景，是幸福！ 我一直都说只有拥有幸福感的老师才能教出幸福的学生，幸福也是一种耳濡目染，试想一个整日愁眉苦脸，头不梳脸不洗的老师能带给孩子们的又是什么呢？ 眼里有光心中有爱才是一个老师该有的模样！ 　　老师的美篇里记录的都是她与孩子们的点点滴滴，只可惜那时我们没有手机，能记录我们过往的就只有稀缺的几张照片，剩下的就只能交给文字。既然我进不了她的美篇，那在今日，就让她款款走进我的美篇，一起走进我们的家乡，回忆我们的往事，听我们唱永恒的歌谣，一起寻找那带着蝴蝶🦋的永远的少女情怀！ 　　每一个孩子心里都有一杆秤，说与不说，见与不见，有的老师都已经烙印在他们的生命里。为人师者，努力将阳光、美好、幸福的种子种在孩子们的心田里是极为重要的，三分烟火，七分星辰和大海才是我们生命最好的状态！——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