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手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因为年少时罹患青光眼医治不及时导致了高度近视,加之十年来糖尿病高血压等慢病并发症的不良影响,近些日子,妈妈的视力愈发不好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前日,妈妈来县城看望外孙外孙女,晚饭后不顾我们的一再挽留,她以距离不远为由执意回家。在电梯间外单元门前的半步阶梯上,妈妈一脚踏空险些摔倒,紧随其后的我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拽住了趔趄中妈妈的一双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路上,我紧紧握住妈妈的手。我低头看着,紧紧攥着,轻柔抚摸着。倏忽间我觉察到,自从长大成年后好像还是第一次静静触摸着妈妈的手。妈妈的手掌宽厚温暖,手指粗短有力,掌面散布些许粗糙膈手的老茧,密布的掌纹好似纵横交错的沟渠,手背的青筋在松弛的表皮下突兀的挺立着,双手的皮肤干爽洁净却渗透着一层总也清洗不去的泥土色。我挽着妈妈的手臂,在初秋黄昏的微风中向老家走去,空气中弥漫着桂花芬芳醉人的香甜,可一股酸楚却从我心里涌向了鼻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妈妈的手很灵巧。年轻时,妈妈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巧媳妇。皮肤白皙,面相和善,性格喜辣,识文断字。剪纸花、绣鞋样、勾花边、织毛衣、裁棉服,她样样精通;烹菜肴、做泡菜、制辣酱、酿甜酒、做豆豉,更是不在话下。方圆十里八村的街坊邻居总有隔三差五上门索求浆水“母子”和切磋女红技艺的。我更是占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但凡看见村里小姐妹穿的漂亮花裙子,妈妈定会踏着缝纫机挑灯加班为我裁制,第二天清早一准让我穿上新裙漂漂亮亮上学去。记忆中小时候最美好的画面,就是每天晚上躲在被窝里,静静地躺在妈妈身边,凝望着妈妈编织毛衣。一针一线,一牵一拉,绒绒的毛线在妈妈白皙灵巧的指尖飞旋跳跃着,我的思绪也飘荡在梦乡织就着美好而绵软的画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妈妈的手很坚强。俗语有云:“女本柔弱,为母则刚。”自从有了我和弟弟,妈妈的手就充满着强大的力量。尤其是在遭遇了巨大的家庭变故下,妈妈更是化悲痛为力量,用坚强的双手为我们撑起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家。白天,妈妈挥舞着锄头耕耘在田间地头,拋洒着辛勤劳动的汗水,也向大地倾诉着思亲的幽幽愁绪;夜晚,妈妈依偎在床头挑灯夜战,缝补着我们的衣衫,也寄托着对孩子们未来的美好企盼。寒来暑往、年复一年,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妈妈的手由白皙变得黝黑,由光滑变得粗糙,在岁月更迭中磨出了厚厚的老茧,在雪虐风饕下布满了皲裂的伤痕。这双手,在养儿育女的道路上付出了双倍,不,是百倍的艰辛!这双手,似一叶小舟,把我们从风雨飘摇中安全渡上了生活的彼岸。</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妈妈的手很温暖。因为长期劳作血运丰富,妈妈的手厚实而温暖,且蕴含着滚烫的母爱。记得我头胎剖宫分娩女儿时,因术前麻醉意外导致了低颅压性头痛。术后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伴随着血管的每一次搏动,由头部传导蔓延至全身的每一寸肌肤......在市中心医院专家的及时诊治下,我的头痛症状终于得以逐渐减轻,但因考虑产后哺乳不能过度使用止痛剂,我尚需独自忍受余痛的冗长刺激。长达几十个小时的疼痛似毒虫一样包裹吞噬着我,被淋漓汗水浸润的发丝更像是一张湿浊的网笼罩着头皮。病床前的妈妈爱怜的说:“丹丹,我给你洗洗头揉一揉吧。”温暖的水流顺着妈妈的指尖滑过我的头皮,细腻的泡沫在她轻巧的揉搓下膨胀分化,像棉花,似云朵,拥吻着我疲惫纤弱的发丝。妈妈温暖的手掌紧贴着,摩挲着,抚慰着我敏感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我的每一寸头部肌肤,每一根毛细血管,每一条脑路神经,顿时变得无与伦比的轻松愉悦,疼痛感一霎那竟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妈妈温暖的手好似一剂良药,拥有着强大的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妈妈的手很忙碌。她一生辛苦操劳,双手未曾清闲。原本拥有舞文弄墨的学识能力,却为了家庭甘愿选择牺牲自己,辞工返家后一辈子土里刨食。好不容易拉扯大我和弟弟,又主动照护孙女外孙女。我们姐弟俩的三个孩子都是守在产房外的妈妈亲手接过,且熬更守夜亲手带大。小到纱布手巾尿垫鞋袜,大到御冬棉衣入园棉被,妈妈必是早早预备并亲手缝制,一针一线编织着妈妈温暖的情,千丝万缕传递着隔代无私的爱。近年来,倍受老年慢性病的长期折磨,妈妈的身体已是大不如前了。在我们的反复劝说叮嘱下,妈妈答应放弃责任田的耕种收获,但执着于房前屋后的果蔬种植。许是妈妈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对泥土有着非比寻常的深厚情谊;许是她寄情于生机盎然的植物,借着侍弄菜园子打发清浅简单的日子;许是这里是她穷其一生坚守的“领地”,余生将在释怀中留存青春年华里美好的回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飞扬的思绪在习习的秋风中驰骋,荏苒的时光在细碎的脚步中流淌。不知不觉中,我牵着妈妈的手已缓缓踱步至老家门口,这感觉像极了小时候妈妈拉着我的手带我回家一样。妈在家就在,能够握着妈妈的手一起走,是天底下做儿女们最踏实的幸福!</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