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祥子

秦巴山人

　　周末阴雨连绵，赋闲在家，呡了口手上端着的热茶，随意从书柜里抽了本书来消磨时光。

　　《骆驼祥子》是女儿七年级暑假时老师要求必读的书目之一，后来才知道它是初中“新课标”，入选了七年级语文下册课本。

　　不同年龄的人对事物的理解好比“瞎子摸象”，因为阅历和角度不同，所以结果大不相同。女儿读完以后十分同情主人公的悲惨遭遇，对“旧社会”给予祥子的种种不公平感到愤慨；而我，从中看到的却是社会万象与人生百态。

　　百年前，老舍先生写下的这部文学巨著实际上就是一部荡气回肠的小人物奋斗史；百年后，对于游离于大城市中的“小地方人”仍然有很深的影响。不知作者有意还是无意，《骆驼祥子》历经百年沧桑，时至今日，仍是“北漂”的一个缩影。

　　主人公祥子，历尽坎坷，从一个充满梦想、努力上进的小伙，变成一个游手好闲的社会垃圾。这巨大的生命落差，看似是命运钦点的结局，实则是个人选择的结果。而今天的“北（上/广/深/西……）漂”又何尝不是如此？有些人成功了，因为他们把握住稍纵即逝的机会，把握了城市发展的节奏；有些人“躺平”了，因为他们要么不够努力，要么在错误的时间做出了错误的选择，直到沦为当代的祥子。“躺平”的意思是说：城市够不着，农村回不去，不想跪着，又很难站起来，所以只好躺着了；不是不努力不合作，拒绝鸡汤，而是有尊严的苟且在无奈中认命、在认命中又无奈。前段时间这个风靡一时的“梗”其实是一句网络流行用语，很多人都非常认同，就像认同《北上广不相信眼泪》一样。

　　作为曾经“西漂”族中的一员，对此我深有体会。毕竟，只有经历了，才会懂得饱含其中的五味杂陈。

　　记得刚到西安那会儿，怀着满腔热情，我也像祥子一样来到北门城墙根下，呼吸着明城墙散发出来厚重的历史文化气息，激动不已，立志要在古城闯出一番天地。后来，我常常一个人游走在竞争激烈的人才市场与繁花似锦的大街上，也曾在深夜里独自徘徊，望着北门里亘古不变的钟楼不知所措，甚至曾为生计担惊受怕，毕竟相对生存而言：“神马都是浮云”。

记得曾经有个故事与我当时的处境如出一辙：每天早上，羚羊醒来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跑得比最快的狮子还要快，否则它将被吃掉；而同时醒来的狮子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跑得比最快的羚羊还要快，否则它将被饿死……我知道，地上如果没有我倒下地方，那么我只能往前冲。当然，还有“贵人”相赠的一句话：做人、做事也不能光拉车、不看路。

　　有句话说得好：认知决定选择，选择决定命运。只有梯子搭对了墙，努力爬才有意义。还好，我是幸运的，认准了，也没有选错；而祥子却是不幸的，他选错了，且一步错、步步错。

　　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为了赚两块钱，祥子全然不顾北京城的动乱，盲目出车，结果连人带车一起被抓。除了抱怨社会势力的黑暗，他却从没反思过自己的鲁莽。孰知：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祥子人生的高光时刻，是在曹家拉包月的时候，曹家管家高妈是个理财高手，她懂得“钱生钱”的道理，想帮助他早日实现买车梦。只是，祥子对这种投资方式嗤之以鼻，认为钱只有拽在自己手里才是最保险的。后来，他所有的钱都被都无恶不作的孙侦探敲诈走了。其实，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感觉：90年代买些股票该多好？躺着都把赚钱了；前些年买几套房该多好？早就翻几倍了……可惜我们不是先知，谁也无法掌控时代的脉搏。有些人调整了心态，选择了改变，所以赶上了行情；也有些人选择了一意孤行，所以至今漂泊不定。

　　祥子喜欢小福子，却娶了虎妞，这样他的人生就可以少奋斗20年，从此扎根北平。和虎妞结婚了，祥子买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车，却一直纠结自己的名声，抱怨虎妞害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吃软饭的，日子是一天过得不如一天。现实何尝不是如此？想享受最好的，却承担不了最坏的。看看现在那些整天幻想“高富帅”与“白富美”的年轻人，就算天上掉下馅饼正好砸中你，可是，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就算与你的“梦中情人”长相厮守，就一定能够找到你想要的诗和远方？记得有部美国电影《神鬼愿望》就是讲述这样的故事：只要把灵魂出卖给恶魔，就能实现任何愿望；结果愿望实现了，主人公却后悔且不愿把灵魂交给撒旦……我想，一个成熟的人，应该是勇于选择，且敢于承担选择的后果。既不敢承担，又不想改变，那日子必定是越过越糟。

　　祥子便是如此。虎妞难产死后，祥子卖掉了车；他想和小福子结婚，却不愿意跟她共苦，选择了逃避。祥子想要享受最好的，却承担不了最坏的，这人世间，没有这么完美的事情。

　　小福子死后，祥子心灰意冷，他在人世间，再无倚仗，再无奔头。他开始变得堕落，车也不好好拉，日子混着过。他开始抽烟喝酒，逛窑子，甚至为了钱，失去了道德底线。他彻底“躺平”了，再也不是那个热爱生活，努力拉车的壮小伙，而是变成了一个好吃懒做的麻木看客。

　　读完《骆驼祥子》，心里感慨万千，祥子的悲剧故然与当时的社会背景休戚相关，然而，和他的性格与每一次的选择都不无关系。其实，你的人生所走的每一步，都暗藏着未来的走向。也许，今天你不经意的选择，将会改变明天异样的人生。

　　窗外阴雨绵绵，突然有股凉风透过窗户鱼贯而入，冷得我打了一个激灵，总算才从《骆驼祥子》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