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龙王上了山——家乡的渠道

鸡鸣村角

劈开太行山，漳河穿山来，林县人民多壮志，誓把山河重安排！这是电影《红旗渠》的主题曲。这首激昂嘹亮的歌曲，描绘了林县人民战天斗地，气壮山河的壮丽诗篇。 今天要说的，就是沂蒙老区的家乡人民发扬红旗渠精神，“牵着龙王上了山”的陈年往事儿。 我的家乡团坪峪一带，方圆十里都是群山围绕，山山岭岭间坐落着二十多个村庄。这些村庄，大多都是跋山水库建成后，从库底搬迁到半山腰的。共同的特点是人口多土地少，最大的困难是缺水。“十年九年旱，年年用水难，啦起缺水苦，两眼泪涟涟。”这个顺口溜真实的诉说了山区乡亲们的缺水之苦。 穷则思变！守着山脚下的一汪大水库，不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缺水苦、灌溉难！山区的乡亲们决心引水上山，改造自然面貌。 在那个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岁月里，家乡的父老乡亲们，以“红旗渠”的建设者们为榜样，立下愚公移山志，誓把山河重安排！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苦干实干加巧干，用勤劳的双手和辛勤的汗水，在跋山水库岸边建起了大大小小五座机灌站，修起了长长短短五条人工渠。这五条人工渠，总长度达四十多华里。它们像五条银龙，曲曲弯弯，翻山越岭，盘绕在家乡的群山峻岭之间。清清的库水爬上高山，顺渠而流，穿过村庄，钻出树林，淙淙潺潺，一路奔向饥渴的农田。 “马达隆隆响连天，牵着龙王上了山，库水清清绕山转，围着群山灌良田。”就是那个情景的真实写照。 最先把龙王牵上山的，是营盘村。一九七二年春天，大队党支部委员会的武善元武传连武善教等村干部们，带领全村社员开始了引水上山的艰难创举。 营盘村位于无儿崮半山坡，村后是陡峭的百米悬崖——鸽子崖，鸽子崖下方就是跋山水库。他们的引水工程就是在鸽子崖上建起机灌站，在悬崖峭壁上凿开石缝，按装上管道，让库水上山。 七十年代的时候，村集体还很穷，社员们的生活也很贫困。乡亲们劲头子很足，缺的就是钱。为了引水上山，武善元和大队干部们千方百计筹集资金，他们先是去县水利移民办公室求援，后又到信用社申请贷款，几番周折，凑齐了设备资金，终于把柴油机，抽水泵和水泥管拉回了村。经过一个春天的努力，营盘村的机灌站终于竣工了。跋山水库水，随着营盘村人心愿，乖乖的爬上了鸽子崖，顺着千米渠道南行，一路哗哗流淌，又顺坡而下，流到了饥渴的农田里。 营盘村的引水上山工程取得极大的成功，千米渠道，围山环绕，全村四百亩土地变成了水浇田。昔日只能秧一季地瓜的土地，如今一年能种两季作物，麦子玉米双季高产稳产，粮食产量过了黄河，跨了《纲要》。村里的乡亲们囤里有了粮，腰包里有了钱，地瓜面窝头换成了白面馍馍金黄卷。五百口人的小山村，一年就娶进了九个新媳妇。一条渠道，给昔日的穷山村带来了福气，乡亲们就把那条渠道称为——幸福渠。 我的家乡团坪峪村，与营盘村隔水相望。营盘村的幸福渠为全村带来了幸福，同时，也激起了村里的干部群众建站修渠的斗志！ 团坪峪村曾经是全公社库区农业生产战线上的红旗村，大队党支部书记步有利，还是县里连续几年受表彰的老模范。可在兴修水利，引水上山这个事儿上，却走在了营盘村的后面。全村上下，从干部到群众又羡慕又不服劲儿！社员大会上，老模范步有利的话掷地有声——咱们站着不矮，躺下不短，营盘村办到的事，咱们一定能办到！咱老少爷们豁上豁，也要建一道幸福渠！ 一九七三年春节刚过，老步就带着生产队长以上的干部们，到营盘村取经，随后，又东奔西跑的筹集资金，还从黄山公社请来了刘建福技术员，帮助测量规划，半个月后，就制定出了施工计划——由于地势高扬程大，团坪峪的引水上山工程，就采取了二级扬水的施工方案。 二月二，龙抬头。就在这一天，团坪峪村的引水上山工程上马了。岁月悠悠几十年过去了，团坪峪的乡亲们为引水工程付出的辛劳仍历历在目—— 老书记步有利身先士卒，从半山腰往工地上抬石头，这个年近六十的老汉子，坚决和年轻人“彪标”，一争高低！一连三天下来，身强力壮的青年壮汉于贵累塌了架，本来就干巴瘦的老书记，被抬杠子压得吐了血！ 为了把渠道修平整，石匠组长徐传法，土法上马，把葵花竿子钻通灌进水，代替了水平仪。 渠道从社员滕老汉的自留地里通过，滕老汉自动拔掉了半分刚刚现蕾结桃的棉花棵子，不计任何损失。 党支部付书记刘长发，临危不惧排哑炮，被飞石渣子砸破了脚后跟。 为牵龙王上高山，团坪峪人付出了智慧，付出了汗水，也付出了鲜血！…………。 经过四个多月的辛勤拼搏，团坪峪的引水上山工程顺利竣工了。 两座扬水站，被一条“之”字形状的渠道连结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描绘在团坪峪的山水间，两台机器一响，库水爬坡而上，越过村后的枣行坡，穿过后坡柿子行，直达西坡的蚂蚱沟子。 竣工典礼那天，公社里的武书记也赶来祝贺，看着这独具一格的二级扬水工程，他高兴的笑着说——库东(营盘)一条幸福渠，库西(团坪峪）的这条渠道扬程更高，就叫跃进渠吧！ 于是，团坪峪的这条渠道就有了个时髦的名字——跃进渠。 在跋山水库西南岸，有一座大山叫鹰嘴崮，鹰嘴崮北山角，有个叫转山头的地方(亦称山北头），这里悬崖陡峭，抬头是鹰嘴触蓝天，低头是峭壁接库水。这个地势险峻的地方，就是“连心渠”的龙头——转山头机灌站。 这条渠是柴山村于一九七五年修建的。这条十华里长的渠道，从鹰嘴崮北山坡走起，围着鹰嘴崮转了半圈，经李家庄村，穿柴山村，越团坪峪村，又一路南行，直达西中峪村西北角的羊子岭。 当时的柴山村和李家庄属于崔家峪公社，而团坪峪村和西中峪村属于黄山公社。修渠道首先需要占地，这三个村的干部群众慷慨相助，说——只要把水引上来，需要多少地，就用多少地！不仅如此，这条渠道无论修到那村的地界时，村里还就近提供石料场，帮修施工路，提供施工机械。不用求助，不用协调，一切都配合默契。 渠道修到柴山村东时，团坪峪村还派出了一个石匠组，由村里的石匠头刘长坤带领，奔赴工地帮忙，苦干一个多月，帮助修起了一道五十米长三米高半米宽的渡槽。 春去秋来，柴山村的这条渠道修好了。 清清的库水由鹰嘴崮下的转山头上山，一路哗哗流淌，灌溉着四个村庄的千亩良田，每逢开机放水，柴山村的干部群众就发扬先人后己的风格，先浇邻村的地，再灌自村的田。 那年，笔者把这些村与村之间，相互让水的事儿，写成了一篇题为《先人后己风格高连心渠里水流长》的稿子，在沂水县广播站宣传，被山东人民广播电台播送，还刊登在八二年十月二号的《大众日报》上。 一条渠道连起了邻村情，密切了兄弟谊。这条渠，也就被称之为——连心渠。 站在高高的鹰嘴崮顶，俯瞰原野大地，连心渠像一条出海的蛟龙，在群山峻岭之间扭来扭去，蜿蜒曲曲，缓缓南行；渠道又像是一条银链子，把四个村庄的农舍田野山山岭岭栓在了一起；它更似一条友谊的丝带把四村乡情紧紧相连。 连心渠竣工的当年冬天，崔家峪公社基建营的全部人马，在张岱肖家沟等村安营扎寨。 崔家峪公社党委作出宏伟规划——发扬红旗渠精神，千军万马战户山，劈山凿岭修水渠，引水上山灌良田！ 在周边八个村庄干部社员们的共同努力下，经过近两年的苦干，这一宏伟蓝图变成了美丽的现实！一九七六年冬天，又一条更长、更宽，更深的渠道竣工通水！ 这条渠道的龙头在肖家沟村北的户山根，这里是跋山水库的西北岸，与库北的韩旺铁矿隔河相望。渠道从户山起步，沿着拉山山脉，左拐右弯，九曲连环，穿沟越岭，一路南行。途经上下肖家沟，上岩寺林场，张岱，泉沟，西峪，里万等八个村庄。 这是沂水县西部山区最长的一条山间渠道。它展现着山区人民艰苦奋斗的雄心壮志，记载了那段激情燃烧的历史岁月，它留下了奋斗者的光辉足迹！ 稍感遗憾的是，这条为山区人民带来了福泽、默默奉献了十几载的水渠，却没有留下个响亮的名字。今天我们就给它补上，那就叫——奋斗渠！ 一九七八年秋末冬初，在营盘村幸福渠的上方，又有一条渠道开工了。 这条渠道是黄山公社党委组织规划设计的。为了保质保量的尽快完成工程施工任务，黄山公社成立了渠道建设工程指挥部。发动了团坪峪管理区和盆山管理区十七个村庄的干部群众，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修渠大会战。 为了加快工程建设进度，黄山公社基建营加入了施工建设，具体负责机灌站和打涵洞的建设任务。两个管理区十七个村，实行了分工包干责任制，村村有任务，队队有指标。干部群众捎干粮，支锅灶，顶严寒，迎霜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女老少齐上阵，你追我赶争上游！十几里长的修渠工地上，天天红旗招展，喇叭高唱，劳动号子震天响！ 奋战一秋一冬又一春，辛勤的汗水换来了丰硕的成果——一条长十二华里，宽两米，深一米半，灌溉面积达两千八百亩的渠道，胜利竣工了！ 这条渠道的源头，还是位于营盘村后的鸽子崖边，它与营盘村已建成的幸福渠并行，沿着无儿崮西山坡，继续一路向南，越过了营盘村，穿过了东团坪峪，到达了无儿崮山前怀的崮鞍村。在此，渠分两岔，主干渠钻过崮鞍村头老槐树下，三百米的地下涵洞，沿着盆山顶东麓的山坡，自直到达盆山村西岭。而支渠又沿着盆山顶西麓，经东中峪村，转向西南，来到了南套村东的双桥岭。 在此后的十几年里，这条由十七个村庄共同上阵，齐心合力修建的渠道，滋润了农田，染绿了大地，孕育了丰收，给周边村庄的乡亲们带来了希望和吉祥。这条渠道的规划设计者们，最初把它定名为北干渠。可在乡亲们心目中，它也是一条连心渠，也是一条奋斗渠，更是一条幸福渠！…………。 到此为止，家乡渠道的故事就算叙述完了。 令人遗憾的是，岁月悠悠，几十年过去了，那些曾经给山区农业丰收立下汗马功劳的渠道，那些给山区百姓带来幸福的渠道，那些乡亲们拼命流汗辛辛苦苦建成的渠道，因为各方面的原因，大多都已年久失修，不复存在，当年的风采早已暗淡无光，剩下的只有残渠断壁，野草横生。它们静静地躺在这个世界上，成为了一道道干巴巴的历史印记，随着时代变迁，任由世人评说。 留存在乡亲们心里的，是对那激情岁月的记忆，对那奋发向上的怀念！如今，在跨入了新时代，迈上了新征程，在建设新农村的金光大道上，那闪闪发光的红旗渠精神！将永远激励着我们不忘初心，砥砺前行，再铸辉煌！ 最后，还想再哼哼一段那耳熟能详的顺口溜儿—— 牵着龙王上了山啊，条条渠道绕山转啊，山岭薄地夺高产啊，荒山变成米粮川啊。 当年大众日报刊登的稿子。 奋斗渠的源头——肖家沟 营盘村后鸽子崖——当年的幸福渠机灌站。 营盘村后鸽子崖——当年的北干渠电灌站。 鹰嘴崮下北山脚——柴山村修机灌站的地方。 远眺营盘村机灌站 里万村上渠道边的蓄水池。 里万村上的小水库 户山山头，奋斗渠从这里开始。 崮鞍村口的老槐树——三百米长渠道涵洞就在槐树地下。 渠道今日残模样，早已物是人非不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