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克：回忆友人韩克图

邱克

2021年8月10日(星期二) 凌晨，我收到了英国友人韩克图(Christopher Jeston Homfray) 妻子珍妮特Janet的邮件，韩克图在与抑郁症和严重焦虑症抗争了几个月之后，于8月5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年仅六十三岁。 听到这个噩耗，我真是感到十分震惊。我知道英国的自杀率非常高，其中男性是女性自杀人数的3倍。而韩克图所在的苏格兰是自杀率最高的地区，每10万人中有13.9人自杀。令人不解的是，韩克图一直积极参与的一个慈善机构撒马利坦，就是民间以劝导民众制止自杀为宗旨的，这个组织一直呼吁社会正视这一紧迫的公共卫生问题。 我是1978年考入山东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那时文革刚刚结束不久，百废待兴，学校的各种设施都十分简陋，所有校舍建筑都是灰色调的，有点压抑。刚开始我们是二十人住在一个大的教室里面，后来才搬到八人的宿舍。早上到大操场跑步，很多人都穿着家乡带来的黑棉袄，显得十分朴素。1979年在山大举办过一个“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学术讨论会，是文革之后解放思想的一个里程碑标志，对很多同学的思想观念是一个很大的触动。

现在的山东大学中心校区（当时叫新校，连大门也没有）

大概是1980年前后，山东大学迎来了第一批留学生，一共十八人，都是从西方发达国家招来的，开始住在老校专家楼。

韩克图（中）与同学

除了韩克图之外，还有来自英国的贺安雷（Andrew Higgins），纽约时报住东欧大牌记者，住华沙，曾经两次集体获得普利策奖，大名鼎鼎。最近又在报道波兰边境难民事件。中文系同学还记得这位英国留学生常常坐第一排，也善于挑战讲师。

贺安雷（前排右二）与同学

来自瑞典的傅瑞东（Lars Freden，后任瑞典驻华大使）。傅瑞东做过记者，电台英语主持人等，经常一个人往农户家跑，是留学生科特别关注。傅瑞东做了大使后，每逢瑞典国庆节举办招待会，时常招待在北京的山大同学。傅也回过山大，算是座上客。

以上几位都是中文系的。

韩克图在宿舍

历史系的留学生有三位，一位来自德国的帅哥任欧力（Ulrich Stackmann，听说也去世了），他主动要求跟中国学生一个宿舍，室友有刘志毅和刘伯勤等；来自澳洲的周桉桉，由杨桦陪读；还有一位是瑞典的斯文特（Svant Kilamgder），胡绍军陪读，曾担任瑞典驻华大使馆公使衔政务参赞、驻朝鲜首席外交代表、驻罗马尼亚大使，前几年还在驻非洲大使（在尼日利亚）任上，估计现在应该退休了。

山东大学非常古老的文史楼

右为山大期间的韩克图

这些留学生都是在本国修完中文才来的，听说读写都有一定基础。韩克图就是英国剑桥大学中文系毕业的，中文非常好，与我们用中文沟通交流都没有任何问题。我也趁机跟他学习英文，经常背诵课文和诗歌跟他听，请他帮助纠正哪些不够标准。韩克图十分热情，有耐心，还把英国诗歌录下来，让我跟着模仿。

我在读研究生的时候，英文课的外教是一位从美国来的日本女教师玛雅（她的丈夫是美国哈佛大学的著名语言学家，当时在山大外语系任教），她说我的口语在所有研究生中是最好的。还有一些外国人（尤其是美国人）在跟我聊天时，总说我的英文有英国口音，这些肯定是受了韩克图的影响。

山东大学的小树林

在山大期间，我和韩克图一起去过济南附近的千佛山和灵岩寺游玩。记得去灵岩寺的时候，附近农民没有见过外国人，大概有一百多人围观。韩克图想给他们拍照，他们就一哄而散。回头一看他不拍照了，他们又跑过来围观。让我们十分尴尬。

1980年在山东

此外，我还陪韩克图在我的家乡西安游玩了所有著名的景点，他非常开心。记得西安第一次举办外国电影周，我们一起看了好几部美国电影，有《猜猜谁来吃晚餐》描写白人与黑人深层次的矛盾和隔阂，《雨中曲》是非常经典的好莱坞歌舞片，《黑骏马》描写了人与动物之间的沟通，他给我详细讲解了这些电影的背景和内容，让我眼界大开。

在学习过程中，彼此相互了解，建立了深厚和长期的友谊。

山东大学现在的留学生楼

我在网上看到山大中文系网红教授马瑞芳老师的两篇文章，里面有一些关于韩克图的记载，十分有趣，生动反映了当时留学生在华学习生活的一些细节：

（上课了）两个英国学生到得最早。中等个儿的韩克图长了一双浅绿色眼睛，熠熠闪光，眼神既温柔又善良，蓬松的卷发带着火焰般的光芒。他住在中国学生宿舍，我前一天晚上找他了解学习进度和要求。他说，我们最不乐意听冗长的作家生平介绍，最想听听艺术分析。我说：“把你的笔记拿给我看看。”他马上脸红了，呐呐地说：“我记得不好。”怎么也不肯拿出来。进课堂时，他一手提暖壶，一手拎两个茶杯。“你怎么带两个杯子？”和韩克图一起进门的高个子英国青年贺安雷问。韩克图谦恭地笑笑：“有老师的一只。”

韩克图在运动会

还有一段记载也很有意思：

1980年我第一次在给外国留学生讲《红楼梦》，说到第五回就用诗词匡定人物命运。英国留学生说：小说不能这样写，我们英国小说从来不会开头就把人物命运告诉读者，那读者还会往下看吗？后来我想起留学生的话总乐，欧洲小说家不会这样写，中国小说家兰陵笑笑生开始这样写，而曹雪芹写到极致，要不全世界就出一本《红楼梦》？

当时我还说：《红楼梦》第五回对全书有提纲挈领怍用。英国青年贺安雷忙说，“可是，毛主席不是这样讲的，毛主席说，《红楼梦》第四回是总纲。”

我回答道：《红楼梦》总纲是哪几回，有许多说法。毛主席算一家之言。

留学生说，毛主席的话不算“最高指示”了？中国学术界真“百家争鸣”了。

“那么，曹雪芹为什么要采取这种预示人物命运的方法呢?”贺安雷问。

还没等我回答，另一位英国青年韩克图忙说，“那是怕中国的红学家失业吧！他们从这里做出了多少文章啊！”英国学生为自己的趣话十分得意。

韩克图与张荣方等在大明湖

韩克图在山大对考古也非常有兴趣，经常跟我谈论中国考古的一些话题。等到山大留学结束之后，其他留学生都回国找工作，他却申请了北京大学考古系进修，只身一人去了北大学习考古，跟北大的八零级考古系一起学习。恰好我的一位好朋友唐启山就在这个班，毕业后去了国家文物局的中国文物交流中心，后来定居日本。我跟他说起韩克图的突然离世，他也感到十分遗憾。

1980年韩克图在长城

北大之后，韩克图到了香港，在香港政府工作，大概做到1990年。我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先留在山大历史系工作。后又考上广州暨南大学的中外关系史博士研究生。他听说我到广州学习和生活，马上就邮寄了一套教外国人学粤语的教材和录音带。我也很努力，有空就听录音，厚着脸皮跟当地人对话，很快就掌握了这门方言，后来在工作中很有用处，因为那时来大陆做生意的海外华人华侨多数都不会讲普通话，用粤语交流一下子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韩克图放假的时候也来过广州几次。记得有一次我们一起去了肇庆的鼎湖山，大家又说又笑，十分愉快。我在暨南大学读博期间，看到很多港澳学生都在溜旱冰，觉得十分有趣，也想学习。韩克图听说后，从香港买了一双国外生产的连体溜冰鞋送给我，估计也很贵，国内买不到，让我在暨大期间一直沉迷于这个运动。

穿着韩克图送的溜冰鞋

韩克图的家人我都见过，包括他的姐姐Caroline（原来在澳洲），姐夫David（后来病逝），弟弟Michael（居住在威尔士），还有他的父亲John Homfray。他父亲去世的时候，韩克图专门给我电话，讲述他心中的痛苦，我也很难过，用各种方法对他进行安慰。

1988年我博士毕业后，决定下海经商，进入了广东省轻工进出口集团公司。不久听说香港大学要举办一个中国海关史的国际学术研讨会，我并不认识任何组织方的人员，只是试着寄了一篇文章，没有想到立即接到香港大学的回信，同意我参加会议，并支付所有费用。这在广东省外贸行业也是一桩新鲜事，一个新来的外贸业务员竟然接到香港大学的邀请。但公司领导还是很开明的，帮助我通过了政府的各种审批程序，让我第一次离开大陆，踏上了资本主义的香港。正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香港的繁荣文明程度之高，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香港九龙城

韩克图听说我到了香港非常高兴。会议结束后，他邀请我住在他的宿舍里面，带我游览了香港的很多地方。印象最深刻的是两件事情，一个是到了启德机场北面的九龙城寨。九龙城寨原是香港政府、英国与大陆之间的三不管地带，因协当年签订割让条约时，声明这一块位于香港境内的土地仍属于中国，但中国政府也不想管理此地，渐渐就成为无政府的贼窝。许多在香港犯了法的人逃到这里落地生根，又因这里无法可管，贩毒、走私、杀人、抢劫的乱事不断，简直就是人间地狱的代名词，这是非常难得的一次体验。

香港启德机场飞行会

此外，韩克图为我安排了一次特别珍贵的飞行体验，这是我第一次乘坐私人飞机飞行游览，让我非常震惊。我们先到了位于启德机场的香港飞行会（现在改名为香港飞行总会）。韩克图的一位朋友，也是在香港政府工作的一位英国人，带我们进行登记签名，大概意思是如果飞行中出现任何问题，都是要自己负全部责任等等。我们登上一架小型飞机，只能坐四个人（包括飞行员）。这位英国人自己驾驶，我和韩克图做后座，另外一位在路透社工作的英国人米佳坐前排。我以前坐车都会晕车，有时还会呕吐。我很担心自己反应过度，让大家扫兴。不过在飞行过程中我的反应并不是很严重。只是在爬坡和下降时有些失重的感觉。第一次飞行的感受非常舒畅，在大约一千米的高空鸟瞰大屿山和其他的岛屿，感到自己与蓝天大海已经融为一体。尤其震撼的是回到维多利亚海湾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分，华灯初照，港岛和九龙的所有摩天大厦亮起璀璨的灯光，仿佛是在迎接我们的到来，那种感觉一直到今天还深深印在脑海里面。不知道这次飞行要多少钱，谁付的账，估计价格不菲，心中一直对韩克图非常感谢。

88年与韩克图（中）一起在香港吃饭的合影，左二是米佳

韩克图的第一位夫人Julia

韩克图1992年与香港人Julia结婚，女儿Alix生于1994年，儿子Nikki生于1995年。我的大儿子Jerry生于1993年，跟他的孩子差不多大，两家一直有来往。他们来广州，就住在我家，在祈福新村附近划船、爬山，孩子们一起玩耍，我们谈天说地，十分惬意。我们去香港时，韩克图每次都热情招待，陪我们游览。

我与韩克图跟孩子们

韩克图与香港朋友

九十年代初，韩克图有段时间回到他的故乡苏格兰的格拉斯哥（他就出生在格拉斯哥的Lenzie）。我1991年我带团去英国公干，还专门到格拉斯哥看望韩克图，在他家住了一晚。1997年香港回归之后，韩克图举家搬回到格拉斯哥。

1999年我到美国发展，跟韩克图有几年没有联系。2005年回到上海，又重新恢复互动，知道他跟Julia缘分已尽，但他从来没有说过前妻的一句坏话。好在他的两个孩子发展都不错，Alix喜欢艺术，Nikki喜欢曲棍球和管理科学。我们每次通信都会讨论如何让孩子们按照他们自己的愿望规划自己的人生。

1991年我与韩克图在格拉斯哥

1991年与韩克图在格拉斯哥

2002年韩克图在香港

2011年在苏格兰Sutherland

2019年韩克图在爱丁堡

这是韩克图的朋友制作的韩克图工作图，代表了他勤奋好学、安静的一面，以及他一贯擅长与朋友保持联系…… 2013年，韩克图在格拉斯哥的Hampden Park欣赏美国摇滚巨星布鲁斯·斯普林斯汀的现场音乐会 2014年初，韩克图说他与Janet已经相处两年，准备8月份举办婚礼。Janet是英格兰人，她跟韩克图一样有在亚洲生活的经历，不同的是她是在老挝生活了12年，她的儿子Fionn在万象出生并长大。

我为老朋友再次找到真爱感到理解和高兴，马上就决定全家一起去英国参加他们的婚礼，还幸运地成为韩克图婚约的见证人并在婚姻证书上签名。

8月10日下午，先去一个1850年代建造的别墅举参加他的婚礼。韩克图的妈妈已经九十多岁了，还自己开车前来参加儿子的婚礼，她对韩克图在这个年龄还能有这样的爱情感到十分满意。他的姐姐和弟弟也都来了。

整个婚礼很简朴，但洋溢着温馨浪漫和甜蜜的气氛。他的很多朋友从不同国家地区，如美国、德国、法国、泰国、中国和香港等地专程飞来。

后来我们又到离克莱德河只有一箭之遥的一家餐厅吃饭，我的两个儿子跟韩克图的两个孩子坐在一起，回忆起少年时在一起玩耍的快乐。我跟原来在路透社工作的米迦聊起我们二十多年前在香港一起飞行的往事，无不叹息时光飞逝，一晃已经开始进入暮年。

当时正值爱丁堡戏剧节和英联邦运动会，到处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很多艺人浓妆艳抹，做出各种造型跟游人一起拍照，留给我们非常美好的回忆。

2014年8月10日韩克图的婚礼

韩克图与Janet

2014年8月10日在婚礼上

我作为韩克图婚礼的见证人合影

我们全家与韩克图一家人合影

参加婚礼所有宾客的合影

这一年，韩克图还参加了在格拉斯哥举行的 Big Scottish Run 的半程马拉松比赛，为帮助希望和儿童之家筹集善款，最终筹集了一万英镑。他以 1:42:57 的成绩在他的年龄和性别组排在第 40 位，殊为不易。

他富有爱心，一直在为各种慈善事业默默地付出，但又非常低调，很少跟别人提及，给朋友们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他参加过很多个慈善组织，并在其中工作很多年，如参加格拉斯哥国家医疗服务系统（NHS）的志愿者工作；在英国红十字会帮助过许多在格拉斯哥定居的难民家庭，每周一次，时间将近十年；参加格拉斯哥市的一项公益项目，每周帮助学校中需要辅导的孩子；他还参加过国际大赦等非政府组织的活动。

从2000年起，他开始与撒玛利坦慈善机构的二十年合作，他认为倾听和与人坦诚交谈是人际关系的核心。他在工作之余，一共付出了惊人的5432小时，通过电话或者面对面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撒玛利坦格拉斯哥分会主席丹尼斯-班农（Denise Bannon）在给他妻子的信中，将韩克图描述为一个富有爱心的人，“他对一切都有令人难以置信的深刻感受”。

2018年7月韩克图与朋友一起观看世界杯决赛

2019年初，我告诉韩克图，我和朋友们策划了一个德国歌剧之旅的计划，他听了很兴奋，说他也很喜欢歌剧，尤其是瓦格纳的歌剧。然后他也携Janet一起去德国旅游，在柏林与我们会合，一起在德国国家歌剧院观看瓦格纳最完美的乐剧杰作《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我们这次到德国一共看了八场歌剧和一场柏林爱乐的交响乐，韩克图只选择了这一场，说明他有自己的想法。这部歌剧确实是代表了瓦格纳巅峰时期的风格。中场休息的时候，我们还遇到专程从中国飞到柏林观看这部歌剧的著名青年男中低音歌唱家沈洋，聊起沈洋明年也要出演特里斯坦的随行武士梅洛特。 2019年6月25日在柏林国家歌剧院一起观赏瓦格纳的歌剧《特里斯坦和伊索尔的》，指挥巴伦博伊姆，没有想到这次会面竟是永诀！

巧遇中国最优秀的青年男中音歌唱家沈洋先生（左）。

2019年7月与Janet在Northumbria

我收到韩克图的最后一个邮件是今年元月29日，我跟他讲述了中国的疫情状况，也很担心英国和欧洲的疫情发展。他只说了他们家人的情况还好，但英国面对病毒确实经历着非常糟糕的现实，还说另外抽时间再详细跟我谈。五月份我把我的演唱视频跟他分享，也没有任何回复。接着就是八月份传来他去世的噩耗。

在没有心理准备的前提下，突然失去亲人和朋友是每个人最痛苦和难以接受的经历，真有一种“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的感觉。

2021年韩克图在苏格兰Perthshire

我非常怀念韩克图，也很自豪有这样一位正直、真诚和善良的朋友。他善解人意，愿意倾听别人的故事，乐于助人。跟朋友非常坦诚，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他写道："我渴望对我周围的人诚实、自我意识、温暖和鼓励--也希望能分享自己的微笑。另一方面，我对我的工作很认真，对我所拥有的任何能力都给予最充分的利用"。

他的生活很简朴，长期吃素，很享受生活中简单的事物，酷爱户外运动，尤其是爬山。每天整理花园和遛狗，乐在其中。在伦敦房产价格高居不下的时候，他卖掉伦敦的公寓，在格拉斯哥置换了一个新的单元，说明他也善于理财。他平时很节俭，但对朋友毫不吝啬。我印象最深的是，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期的那段时间，我曾经想过再去英国申请博士后，但当时根本没有这个经济实力。我跟他提起过这个问题，当时他也没有回应，估计是有一定困难。但过了几年之后，他突然给我写信，说他已经有帮我担保的能力，非常愿意给我提供留学的经济担保。我心里万分感激，但此时已经下海经商，没有了继续深造的动力。如果当时沿着这个道路到英伦去学习，现在可能又是不同的人生。

韩克图是一个好父亲，在跟我的通信中屡屡表达出对孩子的关心和热爱。每次儿子在曲棍球比赛中赢得好的成绩，他都非常开心。女儿选择艺术史，可能源自韩克图一生的兴趣所在，他非常理解和支持，也对女儿的优异成绩感到十分的自豪。他对Janet的儿子Fionn视同己出，跟两个孩子一样在意和疼爱，Fionn显然很懂事，内心也爱这位继父。

韩克图有着英国人特有的滑稽和幽默，经常给我讲苏格兰的笑话，然后自己先露出灿烂的笑容。在我不理解的时候，他会耐心帮我解释其中的笑点。他知识很渊博，在学习语言方面有过人的才能。有一次我们跟一群法国人聊天时，他竟然可以用法语流利地交流，让我非常惊讶。当然，他的普通话和粤语都很流利，用中文写信也很通畅，不过他经常自嘲，说他的汉语水平不断下降，是因为孩子们总是嘲笑他。

他爱好广泛，不仅热爱文学、历史和考古，特别是小说和诗歌，在通信中经常引用苏格兰诗人的诗句，在婚礼上用浓重的苏格兰方言为来宾朗诵诗歌。他也热爱音乐，不光是古典音乐（我们经常讨论交响乐和歌剧），还喜欢流行音乐（包括爵士和摇滚），甚至中国的宗教音乐也感兴趣。除此之外，他热爱博物馆和美术馆，这一方面我们俩与Janet一样有很多共同的语言。我有新的论文发表，一定会第一时间与他分享。

我跟韩克图的部分通信

2021年8月25日，下午2点，在格拉斯哥科姆里的斯特劳恩林地公墓，伴随着苏格兰风笛奏出的凄凉和悲壮的乐曲，亲友们为韩克图举办了简短的告别仪式。中国古人不也是这样吗？“听鸣笛之慷慨兮，妙声绝而复寻”。韩克图将长眠在郁郁葱葱的绿地之下，这里周围的环境美丽静谧，相信热爱自然的他在此地一定会享受安宁。

虽然韩克图可能不再是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但作为他的挚友，我们与他的联系永远不会消失。我们再也看不到他，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从我们的生活中完全消失。韩克图始终活在我们的记忆之中，并通过我们而存在。

韩克图长眠之处

每个生命体都有开始和一个结束。
Every living being has a beginning and an end.

每个人都有出生和死亡的时候。
Every living being has a beginning and an end.

我们怀着深厚的感情和敬意，
In affection and with respect

缅怀韩克图的一生。
we have remembered the life of Christopher Homfray

在最后一幕中带着悲伤但没有恐惧，
and here in this last act, with sorrow but without fear

将他的身体交付给维持和滋养他的地球。
we commit his body to the Earth which sustained and nourished him

在他的整个生命过程中，它使所有的生命得到再生。
all through his life and which regenerates all life.

在温暖的夏天，美丽的秋天，寒冷的冬天和春天的重生中，
In the warmth of summer, in the beauty of autumn, in the chill of
winter and in the rebirth of Spring

他将被记住。
he will be remembered.

始终在那里提供支持和善意，
For always being there to offer support and kindness

韩克图将在此安息，并将被铭记。
Christopher will rest here in peace and will be remembered.

他将永远是这个地方的一部分
He will be part of this place for all time and I hope that these thoughts

如果你回到这个地方纪念他，将带给你安慰。
will bring you comfort if you return to this place to remember him.

愿韩克图的灵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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