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堂知青院故事（八）

流沙

成为少小农民之后，耳闻目睹，便知道了不少奇闻八卦。虽然多系捕风捉影、道听途说，但说亦无妨。

何谓“地紧”，顾名思义：此地不太平，令人紧张、恐惧也。

小村有几处地块很紧，村人单独经过时免不了犯憷、头皮发紧。最著名的算是在30里之遥的县城都能望到的那片松林。这片松林坐落在村后坡顶部的东南面，别小看这只有十几棵的老松树，棵棵身材高大，树皮惨白，还有那安卧在它们脚下的几处坟冢，四周沉寂得毫无声息。这一切都召示着它们的古老与几分神秘。

牲畜到这里也有几分不安，执拗地抗拒着什么。代代相传，此地很“闹”，多次险情无法解释。所以凡羊倌赶着羊群途径此地时，羊倌毕要轮圆了抽上几大鞭，驱逐一下邪气，为自己也为羊群壮胆，分散他们注意力。要知道，这放羊的鞭子与车夫的鞭子大不相同，羊鞭子把柄才一尺多长，牛皮做成的鞭条却有四、五米长，根粗梢细，抡开来抽打在土地上，其声响要远胜于鞭炮，遇到山谷的回荡，声传数里。羊鞭的作用在于警示、助威，而不是惩戒羊群的，尤其遇狼偷袭时，人呼、狗吠、鞭响，作用非常。



一次大热天，我们一群人在附近干活儿，到此松林地休息，这里很凉快，还有微风，我倚靠着坟头刚要睡着，就被好心的村民叫醒了，告诫我：“可不敢睡的”，怕是凶多吉少吧，虽然我还是偷偷舒爽地小睡了一觉，却足已看出人们对此地的担忧了。

村东有条能出村的小路，夜间多次听到女人哭坟的吟唱，哀婉凄切，自不远处飘然入耳，在这荒野地带哪来的坟茔？更不见白衣孝女？真令人头皮发紧、两腿打颤.......

村前西头的人造湖，直径约百十米，地处低凹的沙地，四周都是高挑修长的毛白杨树，树皮光滑白净，平日里这个小湖泊静悄悄，静得可怕。然而从湖的北边向西看去，目力所及之处地紧。这片地貌很别扭，好像是世界的尽头，总也看不远，视线总是被地形地貌遮挡着，感觉跨过去将是不见底的深渊，大概这也是老乡们公认的地紧之一大成因。此地到底有过多少离奇的不解之谜，我没有刨根问底。一个秋季里，我曾经也是仅仅的一次，在那其中的一小块凹地里割过麻，不知道怎么走进去的，也不知道怎么走出来的，好像没有路，也无从辨认方位。村后边大水库的水从地下涵洞通过，就在这片古怪而神秘的某个地方钻了出来，在紧贴着村前小路的水渠里静静地向东流去。这水虽没有村前人造湖的水清洌，但水温合适，加上离民房很近，有人在渠边放置了几块合适的大石板，女人们就常来这里洗衣、涮物、说说笑笑。

农村容易生出不解之谜，大概率与贫穷落后有关。当人们无力破解时，便疑神疑鬼，找个托词借口，继而回避。他们深知自己有多么渺小和无奈，面对大自然的一切捉弄，甘愿就范——自己吓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