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壹.家在宁城东镇。</p> <p class="ql-block">桃花开得一树灿烂。微风拂面落英缤纷，行人迎风而立，衣袂飘飘。天空薄云淡淡。</p><p class="ql-block">已到1946年的春天。</p><p class="ql-block">我远赴欧洲，阔别宁城已有数载。双脚刚踏上东镇土地，正赶上汉奸公审大会。我意外的发现这批人中竟有娄希樱。</p><p class="ql-block">当我疑惑的目光与娄希樱麻木的眼神相对而视，她慌乱地低下头！我拨开拥挤的人流想探个究竟，囚车呼啸着驶向刑场，周围一片喊打喊杀声……</p> <p class="ql-block">贰.这是小妹希樱吗？大姐鲁晴了？当年我们仨一起在省城念书，同乡加学友关系超铁！我们效仿江湖大侠焚香起誓，义结金兰，相约做一辈子的好姐妹！</p><p class="ql-block">校园里，我们暴打专门欺软怕硬，调戏柔弱女孩的不良男生！放假回家。我们围炉夜坐，烤些花生馒头片葵花籽，喷香热乎闲谈吃零嘴！</p><p class="ql-block">校运动队的飞毛腿娄希樱理想远大，渴望代表宁城参加国际田径赛。鲁晴向往相夫教子静渡时光，邻镇的王嫂父母健在儿女双全，夫妇恩爱，这位远近闻名的全福太太是她的崇拜对象，以她为榜样只想早些毕业返回东镇嫁给未婚夫楚剑，做贤妻良母。</p><p class="ql-block">而我则想留在省城成为一名职业新女性，过个一两年和男友郭飞结婚。</p><p class="ql-block">叁.1938年深秋，日寇的铁蹄践踏着宁城，战火蔓延到东镇周边。 楚剑郭飞加入抵抗组织。我和鲁晴知道他们做的事情非常危险，并不赞同但他们心意决觉，我们唯有无奈的默认了他们的选择。半年后郭飞牺牲于一次暗杀汉奸行动中。爱情的花儿谢了再也不会开！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恋人都能迎来完美结局！而最残忍的词叫做阴阳永隔！我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终日以泪洗面神思恍惚心绪不宁。</p><p class="ql-block">父母见我一蹶不振整天堵物思人，决定中断我的学业，订了船票送我去欧洲三叔家长住易地疗伤。</p><p class="ql-block">脚边放着行李箱，鲁晴娄希樱一左一右并立我身边，握紧我的手依依不舍。客轮的汽笛响起，奏鸣着忧伤的离别曲！</p><p class="ql-block">自此我与鲁晴娄希樱远隔重洋。陆陆续续通信半年后邮路中断，音讯渺无。</p> <p class="ql-block">肆.我怎么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和娄希樱重逢！那时我痛失所爱，她们一起陪着我哭泣，陪着我疯癫，我彻夜不眠，鲁晴和希樱次日清晨顶着黑眼圈去镇上买回早点，强迫我进食。</p><p class="ql-block">“郝馨，你醒醒别再折磨自己！你这样对不起郭飞在天之灵，对不起叔叔阿姨也对不起你自己！”鲁晴温柔的劝慰着我。</p><p class="ql-block">我烦躁的捂紧双耳。</p><p class="ql-block">“啪”的一声，我重重摔碎了盛早点的花瓷碗。鲁晴含泪收拾着地下的残片。</p><p class="ql-block">希樱豪气的说：“大姐，别管了，二姐不肯放过自己，姐妹一场，我们陪她一起绝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p><p class="ql-block">“小妹，我听你的！也许哪天楚剑也会和郭飞一样，我只能乞求上天垂怜我们能早点打跑日本人，我早些成为我们东镇的全福太大！”鲁晴泪水满面的拼命点头。望着大姐和小妹因为熬夜而通红的双眼，我含泪捡起地下的早点，如同嚼蜡般咽进口中。这样仗义的姐妹会是汉奸？我绝不相信！</p> <p class="ql-block">伍.桔黄色的灯光，斜斜地投影在东镇南边那家小书店，斑驳的外墙缝隙中。灯光将书籍读物画作，映照得令人向往。</p><p class="ql-block">一排排书架下或坐或站着几位小朋友，每个人手中都捧着图画书看的认认真真。我推开书店的门，闻着那股书籍特有的油墨香，回想着和鲁晴娄希樱，我们仨一起逛书店的旧时光。</p><p class="ql-block">我浑身上下获得了一种莫名的抚慰，如饥肠辘辘之人，闻到熟悉的饭菜之香。</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郝馨姐，是你回来了吗！”一个激动的声音从书架之后传来。我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个身着军服的来人。“郝馨姐，我是连亚舟呀！你不记得我吗！”</p><p class="ql-block">“跟屁虫，是你！还和以前一样爱啃书！”碰见熟人我有点兴奋。这个跟屁虫当年很有意思，我和鲁晴竭力撮合他和娄希樱，结果才子没情佳人无意，娄希樱志在竞技场不屑于儿女情长，连亚舟更是离谱，追求起大他三岁的鲁晴。</p><p class="ql-block">我和希樱勃然大怒。我们不能容忍他破坏鲁晴楚剑的感情，他可以不接受希樱，但不能做可耻的掠夺者！</p><p class="ql-block">“连亚舟，晴姐和楚剑感情很好，你没机会的！”“我不管，她一天不嫁人，我一天有机会！”</p><p class="ql-block">“你敢，我们阉了你！”我俩恶狠狠的警告。“晴姐早晚是楚剑的人，人家当你小弟弟，你别在这里痴人说梦！”</p><p class="ql-block">“我就是喜欢鲁晴，我不在乎她怎么看我，能守在她身边我就开心！”</p><p class="ql-block">伴随着唇枪舌剑，希樱对连亚舟连番戏弄。可他仍旧粘着我们仨。“脸皮真厚，跟屁虫！”希樱大骂。我也跟着起哄。</p><p class="ql-block">鲁晴不以为然的笑着：“跟屁虫，挺有意思！随他去吧，我反正是楚家的媳妇，在东镇谁都知道！”</p> <p class="ql-block">陆.猛地从往事中怔醒。</p><p class="ql-block">“跟屁虫，到底怎么回事？一定弄错了，希樱不会是汉奸！”我迫不及待追问。</p><p class="ql-block">连亚舟咬牙切齿的说：“早该杀她，我追捕了好几个月！”我大吃一惊。这才看清他的面容清瘦憔悴。“她那样有侠义心的女孩怎么会……”</p><p class="ql-block">“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你出国后她爱上了彭权，你知道的，东镇人都知道他们家做的是投机生意，日本人打来后彭家就投靠了鬼子！娄希樱死心塌地跟着彭权，这些年没少伤天害理！”</p><p class="ql-block">“希樱不是说她志在运动场，发誓不恋爱！”我仍是难以置信。“她只是随口一说，在彭权面前她总强调着运动是什么呀，不过是种打发时间的调剂品，不值一提！”连亚舟面色沉重。</p><p class="ql-block">“你恨她，当年常常捉弄你，现在落井下石！”我冷淡的说。“郝馨姐，原来在你心目中我是那样的人！”连亚舟难过的流下眼泪。</p><p class="ql-block">“走，带你去个地方。”我们来到镇郊的抗日志士公墓。在两座坟莹前他停下脚步。我走近墓前。楚剑之墓鲁晴之墓八个鲜红的大字映入眼帘。我望着墓碑一阵眩晕，几乎摔到内心肝肠寸断！</p><p class="ql-block">一别数年，再相见鲁晴已长眠在冰冷的泥土里。连亚舟啜泣着讲诉着这些年发生的一切。</p><p class="ql-block">茶是慢慢放凉的，人是渐渐变淡的。</p><p class="ql-block">成为彭权的女友后，鲁晴娄希樱越来越疏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柒.在我离开后的第二年，战火燃烧到了东镇。这里风声鹤唳。日本鬼子四处抢劫；摧毁房屋；杀害镇民；强奸妇女。连亚舟愤然加入了抵抗组织。成为日本鬼子的追捕目标。那次秘密集会，组织出了叛徒，大批鬼子前来搜捕。</p><p class="ql-block">楚剑急忙催促大家离开。连亚舟苦劝他一起撤退。“听我说跟屁虫，鬼子一个人都抓不住，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留下来拖住他们，你带着文件快走！”</p><p class="ql-block">“不行，我不能让你送死！要走一起走，晴姐等着嫁你当全福太太，你不能自投罗网！”</p><p class="ql-block">“跟屁虫，我知道你喜欢鲁晴，我要是死了，你好好照顾她！”楚剑关照他。</p><p class="ql-block">重重脚步声传来。楚剑不由分说将连亚舟推出屋外反锁房门。楚剑被捕。任凭军官山本严刑拷打，楚剑威武不屈。山本并不甘心，叫来彭权娄希樱，两人一起做说客。</p><p class="ql-block">楚剑脸部鲜血淋漓，他已张不开口说不出话。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只有那双坚毅的眼睛深情的望着未婚妻！鲁晴紧紧抱住他那削瘦轻飘的身体！她强忍泪花，握着他的手。</p><p class="ql-block">彭权皮笑肉不笑的说：“鲁晴，你和希樱是好姐妹，一起劝劝楚剑别太死心眼，蝼蚁尚且偷生。”</p><p class="ql-block">“是呀大姐，你好好劝劝楚剑良禽择木而栖！楚剑最听你的话，你说说他，别再执迷不悟！和日本人合作吧，一起建立大东亚共荣圈。”</p><p class="ql-block">“小妹，我倒要劝劝你，多行不义必自毙！别再跟着彭权作恶了！”</p><p class="ql-block">“真不识抬举，我们为你俩好！你不是要当全福太太，他死了难道你喜欢成望门寡！”</p><p class="ql-block">“请你们走开，我不想看见你们！谁想当望门寡，但我们都是中国人，不可以数典忘祖！”鲁晴怒气冲冲。</p><p class="ql-block">十天后，山本残忍的杀害了楚剑。自此鲁晴娄希樱姐妹情断反目成仇。</p> <p class="ql-block">捌.目睹日寇暴行，悲愤楚剑牺牲，鲁晴不再置身事外。她毅然决然的加入了抵抗组织，连亚舟不离不弃，一直默默守护在鲁晴身边。</p><p class="ql-block">三个月后组织又一次集会，有人事先走漏了风声。“把屋子给我围紧啦，这次叫他们一个也跑不了！”屋外彭权娄希樱领来大批荷枪实弹的鬼子！</p><p class="ql-block">枪声渐近。“和他们拼了，大不了一死，加入组织时，我们就做了牺牲的准备！”有人高喊。“说的对，杀一个赚一个，为楚剑大哥报仇！”连亚舟应同。</p><p class="ql-block">鲁晴异常冷静地说:“别硬拼，记住保存实力！”“拼吧，来不及走了他们就在门外。”</p><p class="ql-block">“听鲁晴姐的，从后窗走！我来断后！”连亚舟果断的改变决定。他守在窗户边上协助大家依次跳下安全着地。</p><p class="ql-block">枪声更近了，窗边只剩鲁晴连亚舟。“鲁晴姐，把手给我，连亚舟跳上窗台预备拉起鲁晴。大门被重重的踢开。</p><p class="ql-block">“你快走！”鲁晴迅速把连亚舟推出窗外。彭权破门而入，一个鬼子端起冲锋枪对着窗外喷出一串火舌！万分危急之刻，鲁晴跃上窗台，双手拼命顶住窗框。密集的子弹雨点般射向她！子弹在她胸部穿透了一个个血眼，她没有动弹，双手仍然牢牢撑住窗框不放！</p><p class="ql-block">“鲁晴姐，鲁晴姐……山本彭权娄希樱我和你们拼了！”连亚舟悲恸不已。胸中数弹跌落坠地的鲁晴艰难的摆着手，一起的同伴连忙死死的抱住连亚舟。</p><p class="ql-block">抗战胜利前夕，山本在与抗日游击队交战中剖腹自尽。彭权死于抵抗组织的复仇行动。娄希樱东躲西藏销声匿迹，之后得到百姓举报，抗日军队抓捕了 她！</p> <p class="ql-block">玖.咸湿苦涩的泪一滴滴溢出我的眼眶。</p><p class="ql-block">“郝馨姐，现在还怪我吗！我知道郭飞哥牺牲了，你也痛恨汉奸！楚剑哥和鲁晴姐都是为救我而死，不能将彭权娄希樱绳之以法，我对不起自己的良心！”</p><p class="ql-block">他泪如泉涌。</p><p class="ql-block">这个昔日粘人的跟屁虫小弟弟，如今已经历练成长为省城盟军顾问团的翻译官。</p><p class="ql-block">我们面对面的站着，一时无语相对。</p> <p class="ql-block">拾.真是怀念鲁晴郝馨娄希樱姐妹三，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笑一起哭一起闹一起疯一起逛店一起出游的岁月。可是再也回不去。</p><p class="ql-block">我们发过誓，陪着彼此走过一生。行至半途，却已离散。</p><p class="ql-block">上天真是和我们开了个莫大的玩笑！反转了个体的命运！那个青春热血沸腾在运动场，誓拿金牌替国争光的娄希樱沦为人人唾弃死有余辜的大汉奸！</p><p class="ql-block">那个一心回归家庭隐居田园过小日子，以全福太太为最高目标的鲁晴最终为国家为民族献出了自己的生命！</p><p class="ql-block">亲密无间义结金兰的三姐妹，大姐上了天堂，小妹下了地狱，独余我在人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